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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弃城 ...


  •   夜里还寒时,沈辞非借银索劈出一丝火星,瞬间身前的木柴堆燃起了旺盛的火焰。

      刚走过来的衡俞早已治疗完毕,他颔首对沈辞非说:“师尊,山下的客栈已经修复完毕了。”

      “嗯。”沈辞非微微点头。

      “不过灵泉那边似乎有异动。”衡俞又说。

      沈辞非示意衡俞坐下,火光映在其脸庞上,被捂住眼睛的人看不出丝毫喜怒。“是世御,等他醒了自会过来。”

      “小修士,你可真听你师父的话呢。”坐在对面的黑衣男人开口说。

      “敢问道长究竟是何人?”衡俞警惕地看着对方。

      男人做出了一个特别的手势,他轻声说道:“我乃无虚境境主,堂溪枫。”

      衡俞看了一眼沈辞非,他亦做回礼,“在下衡俞,是扶桑境的弟子,方才多有得罪了。”

      林间的树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愈发森冷起来,远山外甚至还能听见猛兽的嘶吼。

      衡俞试探地拉住沈辞非的衣角,满脸担忧地开口:“师尊……”

      “不怕。”沈辞非轻轻握住衡俞的手背,“此地本尊已设下结界,不会有妖物闯进来的。”

      “临泽君,我也怕。”堂溪枫刻意拿出白日从沈辞非身上扯下的白纱,朝对面晃了晃。

      衡俞见后,立刻抬头看向沈辞非,“师尊,那不是您的东西吗?”

      “是我的。”沈辞非云淡风轻地说。

      堂溪枫笑得更加顽劣了,“这是可你师尊送我的定情信物。”

      倏忽之间,天空劈下一道银索,其将堂溪枫手中的白纱彻底粉碎,甚至这道银索还不慎弄伤了男人的手。

      “嘶——真无情。”堂溪枫故作痛苦的模样,实则他一直在关注沈辞非的表情。

      沈辞非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胡言乱语。”

      “夜深了,该睡了。”

      苍穹上的皓月初露头角,月光温柔地洒在林子里,火堆依旧不知疲倦地燃烧着。

      灵泉渐渐显现一个人影,权世御撑着刚升阶的躯体踏出了灵泉,他寻着沈辞非的方向走去,身后拖了一地的血水混合物。

      权世御边走边用灵力烘干湿漉漉的衣裳,直至他走到沈辞非身前,他矮下身去触摸熟睡的人,青年高大的身躯已经完全将对面的人遮住,他的眼神仿佛要将人看出一般,“师尊……”

      青年轻轻捏住对方细腻无暇的肌肤,欲俯身吻住眼前红润的唇,却不料他刚俯身下去,就被人从后面抵住了脖子。

      “徒弟对师尊做出这等违背人伦之事,恐怕不妥吧。”堂溪枫的声音如噬人的魔音,令权世御的动作一滞。

      青年松开手,起身面向堂溪枫,他似乎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你是哪位?”

      “与其说我是谁,你不如问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堂溪枫指着沈辞非说。

      权世御的眼神逐渐锋利起来,“我自小便呆在他的身边,我从未见过你。”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不是在收养你之前认识的呢?”堂溪枫游刃有余地说。

      “你是谁并不重要。”权世御停顿了一下,又说:“只要我还在他身边,你就没有任何机会。”

      “话别说太早了。”堂溪枫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你以为是你的东西,实则未必会属于你。”说罢,堂溪枫便闭上了眼不再与权世御对峙了。

      “我不信。”权世御低喃道。

      次日早晨,晨光熹微,林间传来悦耳的鸟鸣声,火堆依旧没有丝毫火星了。第一个醒来的是沈辞非。

      他侧头看见靠在自己身边的权世御,随即伸手去探寻对方眉心,顷刻间,沈辞非便悉知一切收手了。

      “才到元婴……还不够。”

      沈辞非站起身,权世御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动作,他立刻苏醒过来,其下意识地拉住沈辞非的手,“师尊醒了?”

      “嗯。”沈辞非没有挣脱开,他仍由对方借自己的手站起来。

      沈辞非问道:“恢复地怎么样?”

      “又突破了新阶。”权世御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说道,他暗示着沈辞非,希望自己能得到对方的夸奖。

      “嗯,不错。”

      闻言,权世御的表情微变,“然后呢?师尊难道不能说点别的吗?”

      “不能。”一句话,毫不留情地从对方嘴里滑出来,“不可骄躁,世御。”

      权世御撒气似地松开对方的手,没有理会沈辞非了。

      过了不久,剩下的二人也逐个醒来。

      “师尊。”衡俞走过去,“接下来我们去哪?”

      “往西。”

      “巧了,我也要往西。”堂溪枫插了一句。

      权世御见堂溪枫不怀好意的模样,当即反对,“往东走。”

      “没关系,东西南北,我都顺路。”堂溪枫一字一顿地说。

      衡俞刻意离堂溪枫远了一点,“师尊,我们能不带他吗?”

      衡俞本就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再加上他刚才放软了声音,沈辞非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你若不喜欢,那便不带。”

      “什么?”堂溪枫有些出乎意料,他原以为沈辞非会拒绝衡俞,不曾想他竟真的答应了,难道自己已经对他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吗?

      “我听说临泽君最是疼爱弟子……”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传言也不假。”

      沈辞非朝堂溪枫微微颔首,“后会有期。”

      此后师徒三人再度踏上了找寻任务的路途。

      几日后,三人终于抵达罗盘指示的地方,眼前这个被大江分割的两岸,沈辞非这一头是春生万物,而大江的另一头,是寸草不生的荒城。

      江水滚滚,黄沙被水流不断冲刷着,时而升起一丈高的浪潮,好像可以将人淹没一般。

      “师尊,要渡江吗?”衡俞发问。

      沈辞非驻足片刻,才堪堪点头,“沿岸右行,有舟渡江。”

      于是三人遂朝着沈辞非说的方向行走数十步,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果真有一小舟拴在岸边,那小舟被水流肆意拍打漂浮,仿若雨打浮萍。

      “师尊为何如此了解这里?”权世御问。

      “过江便知。”

      沈辞非率先登上轻舟,后面的二人也跟着乘上了上去。

      衡俞将驱动符贴在舟尾,符纸生效后,小舟便自动向着江岸对面驰驶去,而权世御负责用风开辟平缓的江面,便于小舟的前行。

      “师尊,你的衣摆湿了。”衡俞提醒道。

      “无碍。”

      良久小舟才停靠岸边,权世御扶着沈辞非上岸,衡俞将小舟用绳索系紧在岸,随即便跟了上去。

      刚靠近废城没几步,便看见三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蹲守在城墙下,他们见沈辞非一行人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奇宝一样,他们起身朝三人走去。

      其中一个拿碗的女人说:“钱!给我钱。”

      “放肆!”权世御欲出手逼退来势汹汹的几人。

      “不可。”沈辞非握住权世御的手,青年立刻就乖顺下来,认真听候沈辞非的吩咐。

      “衡俞,拿钱。”

      衡俞立刻将装钱的符纸拿出,旋即一个钱袋便出现在他的手心。那几个乞丐两眼放光,另一个较胖的中年男人说,“仙人呐,三位是刁民碍事了。”

      几人接过钱袋后不动声色地让开了道。

      “几位爷,前路小心呀!”几人在身后好心劝慰道。

      随着身后声音的渐小,衡俞才开口:“师尊,刚才那是我们所有的钱财了,为何不将他们打晕后再进城呢?”

      “方才我们所在的江岸我感受到明显有船只停靠的痕迹,但往江岸的左望,那痕迹就消失了。”沈辞非先解释了第一个问题。

      “这就说明几年前的这里开过战,而我们遇见的乞丐就是这座城的弃民,这大江涛涛,他们渡不过去,就算有船只,也只会被江水打翻。”

      权世御紧了紧握住沈辞非的手,“那他们要钱有什么用?”

      “地上没有用,到地下就会有用的。”

      “师尊何出此言?”衡俞问。

      “听。”

      此时,左侧的城墙后面响起一阵铃铛声,刚才的那几个乞丐一窝蜂地朝那个方向奔去,他们嘴里还念叨着:“我有钱了!快给我粮食!”

      突然那既然随着铃声的消失而散去了。

      “什么情况?”权世御问。

      “他们真正的身份是鬼。”

      “鬼?”二人异口同声。

      “饿死鬼。”沈辞非又补了一句。“刚才给的银钱权当是给他们的供奉费了。”

      “若如此城与世隔绝,那岂不是城里还有更多的饿死鬼?”权世御顿悟。

      “招魂铃只对拥有供奉权利的鬼有用,这个我先前在主峰的藏书阁内见到过。”衡俞说。“那也就是说这些鬼没有活着的家人了。”

      沈辞非点点头,三人步入弃城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断壁残垣,而从废墟中逐渐走出鬼影,他们站在废墟的顶端处,张望着这些外来客。

      “走,趁天未黑,他们的怨气未加重之前到达中央的宫殿。”沈辞非急声提醒道。

      权世御抬手用风开拓出一条崭新的路面,再将鬼影与他们隔绝开。

      三人快步往前走去,权世御走在最后,他时刻堤防着会突然闯进来的鬼魂。

      随着夕阳逐渐落山,废墟上鬼越来越多,他们狰狞的模样越发清晰,但他们的意识逐渐模糊。鬼怪们不受控制似地争先恐后地拍打着风墙,在权世御踏出风墙的最后一刻,他轻轻一挥手,鬼怪被风墙弹飞几尺远,看见这一幕,他才满意地转头去追赶沈辞非二人。

      三人进了宫殿后才略微缓过一口气。

      这座仍然屹立在城中央的大殿被其主人生前特意设置的驱魔辟邪阵法,寻常鬼怪远没有打破阵法的能力,所以他们可以暂且放心歇脚。

      “师尊,接下来要去哪?”衡俞观望着外面游走的鬼怪们,残阳血日映在他的脸上。

      “天明往城的最深处走。”

      “我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权世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出来。

      “超度恶鬼。”

      “为何要怎么做?”权世御追问道。

      “历练。”

      “他怕是招架不住吧?”权世御挑衅地凝视着衡俞。

      “是你。”沈辞非的语气毫无波澜。

      权世御放下咄咄逼人的语气,“那带他来做什么?师尊只需带我一人来就够了……”

      衡俞有些心慌,他生怕师尊会说出什么令他伤心的话来。

      “弃城深处有适合他的法器。”

      权世御皮笑肉不笑地问:“师尊的意思是,让我替他开道,然后他去取法器咯?”

      “没错。”

      “沈辞非!”权世御彻底怒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辞非面不改色,“徒弟。”

      “我决不同意,就算他死我面前了,我也不会救他。”权世御发狠地说。

      “事成之后,本尊可许你一个愿望。”

      话音刚落,权世御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望向沈辞非,“真的?”

      沈辞非点头,“本尊何时骗过你?”

      “成交。”权世御耀武扬威地看着衡俞,仿佛是一个讨到蜜饯的孩子一样。

      衡俞的表情并没有异常,他反而还笑着道谢,“多谢师尊记挂徒儿,我定不负师尊的期望。”

      天渐渐被浸染黑,宫殿内亮有微光,穿过窗扉往里看,师徒三人正在分别靠着柱子休养生息。

      权世御一直都在直勾勾地看着闭目养神的沈辞非,尽管他道不清的眼神被一旁的衡俞看见,他也未见收敛。

      “在看什么?”沈辞非没有睁开眼睛,但很明显这句话是对着权世御说的。

      “师尊的头发乱了。”权世御压低声音说。

      “无妨。”

      至此,宫殿内再也没有传出一点声音。

      一夜过去,衡俞无言,也没有睡着,他的心神早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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