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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识太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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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玉门关,烈日当空炙烤,一阵狂暴的风沙呼啸而过,吹得面纱糊了连楚一脸。
“大漠的烈日与风沙也是要命呢,不比华山上的冰冷刺骨逊色几分。”
她一边低声嘟囔,一边暗暗使用内力调节。随后放眼望去,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呈现一种广袤大气的美感。
只是景色虽美,行路太久终会看得身心疲惫。
大约一个时辰后,连楚遭遇只在书上见过的“黑沙暴”。
沙暴聚集,来势汹汹。天色昏暗,如临末日。
连楚拔出背负的凌虚剑,试图用剑意驱赶黄沙,劈出一片前进的路。
奈何大漠遍地是陷阱,脚下黄沙如手似的把她往下拽。她尝试以剑撑地缓冲,并无卵用,人与剑皆被黄沙吞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连楚睁眼发现自己似乎掉入某个地下密室里。
角落里是大漠晶石照明,偶尔有老鼠窜过的动静。
她谨慎地查询自身情况,所幸身体并无大碍。
一路摸索着逐步往前探索,好在都是寻常的暗箭与尖刺之类,连楚熟练躲过。
她来到一处立有许多石柱的房间,柱子上面放置镜子,眼前是一道石门,墙壁上有许多孔。
摸清情况后,连楚扭转机关,将光借助镜子投到墙上孔里,石门传来震动。
密室里情况不明,她握紧手中的凌虚剑谨慎地靠过去。
石门开启了一半,她发觉地面上的乱石灰尘被一阵诡异的风带起来。
风不该从密室里吹出来,除非——
连楚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了咽喉。
她的后背紧贴男人炙热的胸膛,耳边传来男人沉重的呼吸声,男人身上有浓郁的血腥味。
“别动。”他的嗓音低沉,满含戒备与危险,“把剑扔下。”
连楚面不改色地提醒他:“你的伤势很重。”
扼住她咽喉的手微微用力。
“你听不懂我的话?”
“确实似懂非懂,毕竟你有大漠口音。”
“……”
连楚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注入内力。
趁他手臂发麻的一瞬间,她灵活地挣脱他的怀抱,抬脚踢中他的膝盖,迫使他跪坐下来。然后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在他胸膛上点了几处穴道,让他彻底失去反抗的余地。
她才用凌虚剑柄挑起男人下巴,扯下他脑袋上的兜帽。
“你是伽蓝教的人啊。”
半明半暗的光亮衬得男人俊美的五官显得有些苍白邪性。凌乱的卷发贴在他的眉眼上,未能挡住对方阴郁深沉的目光。
连楚毫不畏惧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从脑海里翻出来一段记忆,恍然大悟。
“你好像是伽蓝教右长使方识韫的徒弟……岑时?是吧?”
岑时默然不语地打量着面前的她。
不施粉黛,五官清丽。身披黑色斗篷,裙摆上有八卦图纹。
一看就是来自华山上的清微派。
“别瞪了。我帮你解开穴道疗伤。”连楚伸手准备替他解穴,并警告他,“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我的剑可不跟你讲道理和情面。”
“看出来了。”
岑时冷静回答,将双腿调整成打坐姿势。双手运功,将体内紊乱的内力引导着流向该去的地方。
连楚在他身后坐下,掌心轻触他的后背,给他输送了一股纯正内力。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岑时猛地吐出一口淤血。
他的衣物上沾染许多暗沉血迹,衣摆、腰身和后背上有几处破洞,露出一些小麦色的肌肉。
连楚取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披他身上,甚至帮他系好了绳子。
这种行为本是突兀,但她神色平静,不见暧昧,仿佛对待路边的野猫一般。
岑时嗅着斗篷上一股女子的清香有些怔然,蹙着眉,抿着嘴,缓慢起身。
连楚后退两步,直入主题:“你认识陆无然吧?”
岑时:“怎么了?”
连楚:“他将我小师妹柳玥掳来大漠已有半月。你可曾见过他?知道他的去向?”
岑时:“昨日傍晚我被陆无然利用密室机关重伤于此。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是月牙海。”
“多谢。”连楚点点头,“先离开密室再说。”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安宁小镇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连楚洗漱之后深感疲惫,躺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岑时在浴桶里看着自己满身伤痕,想到还没完全恢复的功力,满眼阴郁。
再看一侧搭在屏风上的斗篷,想到隔壁女子的做派,眼神又变得微妙起来。
他曾随师父去过华山拜访清微派,知晓清微派声誉极好,总会派弟子下山修行。
他们锄强扶弱,维护正道。
伽蓝教中人却是一众游走在灰色地带上的人。手上链刃收割不少人命,正邪皆有。
他们素来不喜欢正派打交道,岑时也是如此。
他嫌之前接触的清微派弟子大多挺蠢的。不过连楚行事与他持有的刻板印象有些不符。
她似乎心有善意,但手中剑下手无情。
他回想她踢中自己膝盖迫使他跪坐在她面前时,她垂眼看他的目光与气质犹如高高在上的神女,冷淡迷人。
那一刻的他恼怒狼狈,但也兴奋。像一头大漠孤狼遇到了合意的对手,同时也是他的猎物。
来日方长。
隔日下午,连楚下楼看见岑时坐在窗边独自思索。
他换了一身红黑长袍,一头漂亮的卷发被绑成高马尾,几缕凌乱的刘海搭在眉眼上。五官比中原人更深邃,但又比其他的西域人显得柔和一些。
她径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身体恢复得如何?”
“挺好。想吃什么你随意点。”
岑时发现她换了一身红白裙袍,一头长发用只木钗随意地挽在脑后。依旧不施粉黛,但肤白貌美,衬得旁边一些画着精致妆容的美女略显俗气。
“我不熟,你就点几道这边的特色菜吧。”连楚随意地说,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有去月牙海的计划吗?”
“要去,但要等两天。”
“那你帮我找个向导带路吧,我明早出发。”
岑时提醒她:“你不必着急。那地方情况复杂,向导也未必有用。你师妹在陆无然身边并无性命危险。”
“你和陆无然很熟?”连楚以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盯着他。
“有什么问题?”岑时不答反问。
“啊,没问题。”连楚笑吟吟地回复,并看似随意地说一句,“我若想杀他,你会通风报信并阻止我吗?”
她当真与他见过的清微派弟子不一样。
岑时微微挑眉,答复:“会。”
“这样啊……”连楚拉长了声音,又问,“你们交情不错?”
岑时:“他是叛教弟子,路教主让我们带他回去按教规处理。”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就等于默认?连楚点点头,故意为难他似的发问:“我若是非要杀了他呢?”
岑时微勾唇角,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清微派里的弟子杀心也会这么重?”
“整体和个人可不能一概而论。”连楚不以为然地回答,又说,“你就当我是清微派的一朵奇葩呗。”
“是我说错话了。”
“无所谓。反正你能拦得住我就来拦。”连楚颇为大气又自傲地告诉他。
“我们不会是敌人。”岑时温和地回复,并解释,“我只是以为你们会给他这样的人机会,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倒也不算错。”连楚嗤笑,“前提是不遇到我。”
看来她不是普度众生的神女,而是以杀止杀的判官。
岑时:“听说你们修道之人讲究六根清净,广结善缘。若是手上有太多人命,无论正当与否,恐怕都不利于修行?”
连楚:“大道无常,谁又说得准呢?譬如有人杀妻证道,毁情灭欲;有人心怀苍生,情深义重……说明关键点在于找准适合自己的路。”
“有理。”岑时追问,“若有人以身戮恶,以杀止杀,这算是修杀戮道?”
连楚:“这和自创武功招式一个道理。人无须困在各种理由里,反正你的言行决定你的道,简而言之就是‘从心所欲’。”
好一个“从心所欲”。
岑时:“楚楚如今可算是从心所欲?”
“楚楚?”连楚发出好笑的质疑。
“你于密室救我,又为我答疑解惑,我想与你交个好友,如何?”
连楚:“你好友多吗?”
岑时:“屈指可数。”
“哦,陆无然算其中一个吗?”连楚抓住机会冷不丁地试探。
岑时微微蹙眉:“曾经算吧。”
“好吧。”这个答案让连楚没有继续追问的想法了,便道,“我救回师妹后就完成使命了,以后应该没机会再来西域,咱俩这友谊很难维系啊……”
岑时:“无妨,我之后会去中原。”
连楚:“但我未必还在中原。”
岑时:“打算去哪儿修行么?”
连楚但笑不语,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的远方。
修行?那也得现代有地儿给她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