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之血]背叛的骑士》文礼

40、破裂

　　再次被冰冷的盐水拉回神志，修格却并没有看见在自己身上加诸暴行的吸血鬼和野兽。映入眼帘的是死神般的黑发男子，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自己，露出仿佛看到了恶心的垃圾的表情。他的怀里依然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只是那人现在正将头深深地埋在黑发男子的怀里，咖啡色的发将脸遮了起来，甚至看不到一丁点皮肤。

　　“真不愧是你选中的玩具呢，”将狄特里希放在椅子上，黑发男子站起了身，“让卡斯巴尔尽兴之后还不死的东西这个世上也真是少见了。不过就这么让他死了可不行，你都还没上场呢，是不是，狄特？”

　　椅子上的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平静。顺着尖尖的下巴流下的鲜血将胸前黑色制服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宛如夜里盛开的蔷薇。

　　“狄特……”

　　努力地张开嘴，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便是他的名字。好像呼唤他的名字就能给自己带来力量一般，修格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

　　“狄特……狄特……狄特……狄特……”

　　伸出手向着这个名字的主人的方向，却发现颤抖的双手满是肮脏的鲜血。对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呢。伸出去的手就仿佛想要去玷污纯洁的天使一般，可他还是握住了自己，将自己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出来。

　　可是这次他没有。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狠狠地踩在了伸出的手上，就这么的切断了自己与天使的联系。

　　“不准你叫他的名字，你不配。”冷冷的话语从魔术师嘴里说出，一句句地如锋利的冰刃刺在修格的心里，“像你这样的废物就自己安安份份地呆在垃圾里好了。你这样的垃圾不配叫他的名字，不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他是这个世间的宝物，是高贵的王子，只有我，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抬起眼，正上方的魔术师阴笑着伸出手，一把光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以前被吸血鬼砍掉了双手，是吧。”走到修格面前，魔术师轻轻地挥下了光剑。白炽的激光将修长的双腿从膝盖上方切断，在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双腿便不再属于自己。

　　将切下的部分随意踢到了一边，光剑在身体的左右两旁挥下，手肘以下的部分也以同样的方式脱离了身体。

　　“这是你的报应。你不该用你的脏手碰他。”

　　走到修格头部边上单膝跪下，魔术师拉起金色的长发将修格的头拎起。

　　“你也不应该拥有他喜欢的长长的金发。”

　　光剑挥下，金色的长发从发根的地方切下，被随意地洒落在了修格身上。

　　“你甚至不应该有这样一双他喜欢的碧绿的眼睛。”

　　戴着雪白手套的修长手指有如一阵轻风一般从修格脸上掠过，一双碧绿的眼球便落在了肮脏的地板上。

　　“呵呵……哈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牢房里，昏暗的油灯映出了弯着腰笑得全身颤抖的人的疯狂的影子。

　　“哈哈……呵呵……真好笑，你这个样子……呵呵……真好笑……”暗黑的眸子里笑出了眼泪，一滴滴地落入了肮脏的的地面，“对，这个样子才适合你啊，适合你这样的肮脏的垃圾！”

　　肮脏的垃圾……

　　毫无血色的薄唇突然勾起了一丝笑意。对啊，这就是报应吧。对我玷污了天使的报应……

　　修格无力地动了动，在终于承认了自己已经失去手脚的事实以后干脆地放弃了。

　　真是个傻瓜啊……还说什么要为他报仇，要让伤害他的人下地狱，要留住他的微笑……

　　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的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呢？真没用啊……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这样的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狄特……”

　　叫着天使的名字，修格用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对不想……狄特……对不起……”

　　像是看到了一个好玩的笑话一般，魔术师来到狄特里希面前：“狄特，你听。他还在根你说话来着。呵呵……这个样子……他还有脸跟你说话呢……呵呵……来，狄特。”

　　抱起椅子上的人来到修格身边，魔术师在狄特里希耳边说：

　　“杀了他。”

　　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狄特里希轻轻动了动。深深低垂着的头终于缓慢地抬了起来。咖啡色的眸子往周围看了看，在瞄到地面时，停在了修格身上。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狄特里希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砍断的四肢，挖出的眼球，四散的金发……这是什么……有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

　　“不、不要！不要！！”紧紧地抓住魔术师的衣襟，狄特里希惊慌失措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对方怀里。

　　“怎么了，狄特？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玩具呢。”怜爱地亲吻着咖啡色的发，魔术师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狄特。”

　　“不要……”呜咽着的声音闷闷地，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修格的耳朵：

　　“不要……好丑……恶心死了！我才不要这种东西呢！”

　　——！！

　　“狄特……？”不可至信地轻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却换来了魔术师愉快的笑声。狄特……不会的……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呵呵……狄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好看清楚啊，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玩具哦。”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种脏东西呢！好恶心！快点拿走！拿走！！”

　　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狄特里希拼命地摇着头，双手死死地拽着魔术师的衣襟。黑发男子温柔地将他的宝贝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宝贝……有我在这里。不要了的话，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都好，丢掉啦丢掉！把他放到‘铁处女’里丢到大海里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他了！快点把他丢掉！！”

　　失去眼球的眼窝深陷着，却有两行血泪从那里流了出来。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一种不明物体正从裂缝中往外逃散，飞走，再也回不来。

　　原来，魔术师说的“杀了他”是这个意思……吗……心脏还在跳动，血液还有这个破烂的身体里流淌，可是……里面……却是空空的……空得……有如无垠的宇宙的边境，连一粒尘埃也没有留下……

　　终于……还是被舍弃了啊……肮脏的东西，注定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地狱里去。感觉到被人抬了起来，放入了一个冰冷的铁盒。背后有长长的铁钉刺进了身体，却都扎在不致命的地方。上方的盖子盖上了，正面的铁钉也刺了进来。已经无法对疼痛做出什么反映了，以前是用意志忍住了呻吟，而现在却是麻木，麻木得连对疼痛的感觉也无所谓了。难道还有什么会比听到他亲口说出舍弃自己的话语更痛的吗？

　　隔着铁处女，修格听到魔术师正温柔地在向他的宝贝说着爱的话语。是呢……有谁能够不去爱上那样的一个人呢？可是他呢……也会爱上什么人吗？

　　一声巨响之后，修格知道自己已经被丢到了海里。冰冷的海水从缝隙里涌进来，将残破的身体慢慢浸泡了起来。

　　修格想起了那些和狄特里希一起的日子。从树林里的相遇，到山间绿海中的房子，到罗马大学的校舍。在自己的一生中，与他在一起却只有短短的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可是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却会产生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呢？

　　那时候……是幸福的吧？那么温暖的笑容不可能是假的啊……就算被背叛了，可那时候，他是真的很幸福呢。即使……这样的幸福，也是他虚构出来的呢……

　　可是，真的很感谢你，我的天使……

　　是你和我说了好多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的话……

　　是你教会了我怎样温柔地微笑……

　　是你给我带来了那段虚假却美丽的回忆……

　　是你让我的生命中出现了爱情的颜色……

　　是你在对我微笑……

　　是你叫了我的名字……

　　是你为我流下了眼泪……

　　是你……结束了这场美丽的梦……

　　迪恩……到了最后，我才知道这不是你的名字。可我还是想要这么叫你，因为这样叫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呢？只属于我的，谁也不知道的迪恩……

　　深夜的大海在灰黑的苍穹下怒吼着。巨浪狂乱地打在礁石上又破裂开来。天空早已被黑压压的乌云占据，没有留下一丝可以喘息的缝隙。闪电，惊雷，一道道划破天空，仿佛要撕裂海洋，一声声响彻云霄，仿佛要震碎波涛。暴风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这个在暗黑中腐败着的世界，振怒于它由内而外的虚假的躯壳。雨水狠狠地砸在上面，像要将它砸出一条能将世界毁灭的裂缝。疯狂的交响曲欢快地奏鸣，却像是一支为这个崩溃的世界而演唱的挽歌。

　　在深海里的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修格在睡梦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