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姑娘今日救我了吗》十四鹤

45、藏海蛟龙（下）

　　而在他们头顶，黑沉的暗影带着恐怖的气息，重重地笼罩他们，黑蛟暴虐阴戾的双瞳，紧紧盯着四人，它张开吞噬万物的蛟口，露出其中的森森白齿。

　　它垂下巨大的头颅，对着这些海面上的小蝼蚁一口咬下。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携着一道剑芒从黑蛟的下颌上穿透而过，将猝不及防的黑蛟掀飞。

　　樾灵景携起他们，喝了一声“走！”，从海上消失了。

　　···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

　　沈昭宣抬起眼帘，随意地说道：“进来。”

　　看到来人是浮黎，她的神色并不意外。

　　她冷睨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等他说话。

　　“师妹，”浮黎在她的注视下，良久，才喟叹一声，语带滞涩地开口，“我知道你恨我，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他看着她，窗外沉沉的夜色，将他的眼底也染成一片灰暗：“但不要伤及他人。

　　你不该在藏海城故意泄露踪迹，让城中妖族发现我们，拿所有人的性命取乐，也不应该故意设计惊蝉受伤，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没有做错什么吗？”她反问道，看着浮黎灰败的面色，沈昭宣快意一笑，“也是，她没有做错什么，是你，做错了。”

　　她凑近他，如一条吃人的美人蛇般，低语道：“因为你，她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浮黎用眼神默默同她对峙，良久后，他垂下头，黯然又疲惫地说道：“师妹，我也是个人，我也会伤心。”

　　沈昭宣讥诮一笑，冷嗤一声：“怎么骂你、打你的时候，你不伤心，我伤了她，你就伤心了。”

　　她唇边挂着一抹残忍的冷笑，心中的痛苦，怨恨深深纠缠，挣扎欲出：“但你现在才伤心，已经太晚，太晚了。

　　我已经知晓你的心思。

　　我要你之后的每一日、每一夜，都要承受无尽的折磨和煎熬，只有如此，才能偿还我所受的痛苦。”

　　“师妹，我们何必这样，”浮黎难耐地闭上眼睛，片刻后，才睁开眼睛看着她，眼中是难见的脆弱，“我们日日相处，我也知晓你的心思，你并不爱我，你喜欢的明明是······”

　　“住口！”沈昭宣面上笼上一层炽热的愠怒，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趁我还能忍耐，快闭嘴！”

　　浮黎停止说话，他同她长久地在一起，她就像训练一条狗一样训练着他，长久的服从和忍耐，让他对她所有的话都言听计从。

　　想到心中的那个人，沈昭宣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头静静地沉思。

　　良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带着悠远的叹息，带着心中深深的不甘，轻声道。

　　“我的心上人是难以触摸的天上人，哪怕将对他的心意说出来，都是一种对他的亵渎。”

　　像皎洁的月亮被分成两半，她的面容也被割裂成两半，一半脆弱又冷酷，一半残忍又疯癫：“我不能如意，你也不能如意。我就要我们一起痛苦，我就要我们永不休止地纠缠，深深地纠缠，一直纠缠到死，谁也不能离开。”

　　她神色扭曲地看着浮黎：“死，我也要我们一起死，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你霸占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位置、我的荣光，甚至是该给与我的爱。

　　看着她癫狂的神色，浮黎的心沉入深深的黑暗中。

　　···

　　“浮黎师兄，你怎么站在门外？”

　　薛惊蝉刚打开门，就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她看到浮黎的头发上结的是密密的水珠，眼底满是血丝，整个人颓然又疲惫。

　　“浮黎师兄，”薛惊蝉神色迟疑地问道，“你昨天晚上就来了吗？”

　　浮黎微微一笑，柔声道：“不是，我也是刚到。”

　　“伤好点了吗？”他伸出手，手掌中有一个光泽莹润的玉瓶，“这瓶丹药，对于治疗内伤有奇效。”

　　薛惊蝉接过玉瓶，歪着头，神态灵动狡黠，笑着道：“给医修伤药，师兄，你莫不是看不起我的医术？”

　　听着她的俏皮话，浮黎也笑了起来：“自然不是，在师兄这里，你的医术是宗门第一。”

　　“师兄就会取笑人了。”薛惊蝉轻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是真的。”

　　薛惊蝉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不知怎么就住了口，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沉默着沿着小径向前走。

　　在这种静谧中，浮黎突然开口道：“惊蝉，那天······，我先救······”

　　他语带滞涩，口中吞吐，不知该怎么说，说什么？

　　说对于他，沈昭宣、师母、师尊，他们是他面前一座难以反抗的高山，他不过是这个囚笼中一个不允许有任何自我的仆从。

　　说沈昭宣永远都是他心中第一位的选择。

　　说自己曾经有无数次想过，为什么他没有早早死在师母救下他的那个冬日。

　　就这样吧。

　　我从一开始，就不过是凡界中的一名小乞儿，是别人眼中“鱼跃龙门，一步登天”鸿运当头的小乞儿。

　　就这样吧。

　　薛惊蝉看着眼前的浮黎师兄，他站在那里，还是如以前一样像广阔沉静的湖水，沉稳包容的土地，但现在在这湖水中添上了沉郁，在这大地上长出了荆棘。

　　她脸上带着朦胧轻微的笑意，轻声说道：“师兄你不必说，我都懂的。”

　　我知道芙蓉真君对你有救命之恩，我知道渡厄仙君对你有造就之德，我知道沈师姐是你的未婚妻，你救师姐是应该的事。

　　我知道，你同沈师姐之间是一场金石不渝的姻缘。

　　浮黎看着她清冽漆黑的双瞳，他只觉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她明白他，他也明白她。

　　他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静静地站在这宁静却寂然的小径上。

　　“薛师妹，我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火红张扬的身影就速度极快地跑了过来。

　　浮黎看过去，是雁高飞。

　　他直奔薛惊蝉而来，人还未到面前，就喊道：“薛师妹，今天比昨天好点了吗？看，我今天带了什么来？”

　　他跑到薛惊蝉面前，伸手在她面前一晃：“当当！泽涂城最好吃的点心——金丝小枣酥。”

　　“快尝一下。”他捏起一块，递到薛惊蝉的嘴边。

　　“雁师兄，我自己来。”看着已经递到面前的点心，薛惊蝉只能神色尴尬地接过来。

　　“怎么样？”雁高飞像一只热情的小狗，乖巧地立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将它送入口中，点心香甜酥脆，入口即化，薛惊蝉惊讶地睁大眼睛，尔后，她眼眸弯弯地笑道：“很好吃。”

　　“哈哈，这就好。”雁高飞兴奋地说道。

　　他捏着手中的金丝小枣酥，心中欢呼一声：也不枉我把每种点心都尝了一遍，最终选了你出来。

　　薛惊蝉咽下口中的点心，看着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浮黎师兄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她心中顿时黯然。

　　“师妹，送给你。”雁高飞将点心盒递给她。

　　“多谢雁师兄，但我从不爱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