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耳根的花语》尘下

87、重逢

　　徐白缓缓转身，记忆里的少年撞入他眼眸：林藏戴着口罩，看起来比以前更高了，穿着打扮也显得很稳重，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不再如往昔般清澈灵动，而是很沉静，像平静的水面。
　　林藏不疾不徐走上前，冲徐白笑了笑，说：“班长，好久不见。”
　　“嗯。”徐白点了点头，他发现林藏不止是气质比以前沉着，连脚步都透露着一种稳当，看着就很稳，不像少年，而是更像饱经风霜的社会人。他也笑了一下，冲林藏说：“林藏，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好久……
　　多久了呢？
　　林藏忽地感叹道：7年了啊……七年前他站在这片土地上，跟徐白说自己也许再也不回来，七年后，他重回故土，跟徐白说“好久不见”。
　　兜兜转转，他已经很徐白分别了七年。

　　7年。
　　徐白无声感叹：原来，他已经和林藏分开了七年！
　　望着林藏的口罩，他不知道对方的伤疤有没有恢复，只是扫了眼林藏没被口罩遮住的其他部位，完好无损，和林藏离开时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他倏地想起林藏跟他提分手时的伤痕累累，尤其是脸，凹凸不平，满是疮痍。他问：“林藏，你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走了。”林藏说。
　　徐白吁了一口气：“嗯。”
　　林藏邀请道：“班长，要一起散会儿步么？”
　　“好啊。”

　　他们踩着满地金黄，迈向金黄色更耀眼夺目的所在。徐白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怎么会来Z省？”
　　“我哥在Z省有酒店，我来帮他打理。”林藏回答。
　　徐白指了指一座大厦，问林藏：“是那里的酒店么？”
　　“嗯，那是我哥的产业。我以后在那里工作。”林藏说。
　　“那还挺巧的，我住那里。那里离电视台近，方便我上班。”徐白回答。那酒店虽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但顶楼条件不怎么样，价格很便宜。而且他喜欢高处，不容易被打扰，所以他才一直住那里。

　　“恭喜你啊，如愿以偿。”林藏说。
　　徐白怔了一下：“没想到你还记得。”
　　“记得的，毕竟你是播音主持专业。”林藏回。
　　“嗯……”

　　“在电视台还习惯么？”林藏又问。
　　“还可以，前辈们都挺好的，”徐白说，“在电视台的两年里，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前辈。”
　　“两年……？”林藏微微睁大双眼。
　　“嗯，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两年，而不是三年，或者四年？”徐白偏头看他。
　　“嗯。”
　　“因为大四那年我在准备考研，没出来实习。毕业后的第一年我也在准备考研，平时会做一些兼职，但没找正式工作。”徐白坦然揭开自己的伤疤。于他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伤疤。他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
　　林藏注视着他，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徐白摘取一片落叶，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错眼看林藏：“你呢？学业怎么样？”
　　“挺好的，毕业了。”林藏说。
　　“什么时候毕业的？”徐白反问。
　　“今年。”
　　“今年！！”徐白突然开始算，“那你也考了研。7年，诶！读完博士至少也得8年啊！你怎么会今年毕业？”
　　“我大三得了推免资格，申请了本科毕业，所以只用了7年。”
　　徐白一阵惊愕，又很快一笑：“不愧是你，即使读博也比别人快一步。伟伟都还在清华大学读博士。”
　　“伟伟？”林藏沉默片刻，忽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袁伟——当年风靡二中的大学霸。他暗自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叮”地一声，林藏眼神微变。特别关心……
　　他看见徐白打开手机，给一个人拨打电话，徐白冲他说：“不好意思。”
　　“没事。”林藏摆手。徐白走到一边，那边立即传来一道热情的男声：“诶，学长，那我什么时候过来啊？！”
　　徐白明快地笑了笑：“都可以的。”
　　“那学长，我今晚先来看一下可以么？能麻烦你带带我么？”电话那头的人问。
　　“可以的，你到了和我说一声，我过来接你。”徐白点头。
　　“好的，谢谢学长。”对面说。
　　“不客气！”

　　挂断电话，徐白走过来，冲林藏说：“一个实习生，我带一下。”
　　“嗯，”林藏却盯着他手机，“班长，你换手机了。”
　　“嗯。”徐白的目光诙谐了一瞬，又很快恢复神采。
　　“？？”
　　徐白笑了笑：“摔坏了，只能换一个。”
　　“嗯……”

　　看见学弟发来的名字，徐白愣了一下：“这个凉啊！”
　　“嗯？”林藏淡淡扫视着他。徐白把手机展示给他看，那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赵凉辰”。徐白冲他解释：“我还以为是良辰美景的良，没想到是这个，听着有些冷的名字。但实际上听声音却热情如火，我都有些期待那位学弟长什么样子了。”
　　“嗯，”林藏不再多问，冲他说，“那班长你去忙吧，我回酒店了。”
　　“好，再见。”徐白说。
　　林藏被定住。再见……？！！最终，他只是平静地笑了一下：“好，再见。”
　　“嗯。”

　　徐白坐上公交，回了电视台，见了赵凉辰，跟对方介绍了一些事情。赵凉辰的性格如他的声音一样，很热情，也很活泼健谈，一开口就难以停下来。意识到他真的有心认真把这份工作干好，徐白也耐心和他聊了很多，导致回酒店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他回房间，想先洗个澡，却发现没热水。联系客服才知道，他们这一层楼的热水都没了，正在紧急维修之中。
　　也不是第一次没热水，徐白习惯了，拿起书，开始等待。
　　等了好一会儿，热水还没来。肚子里空空如也，他去外面的餐馆吃了碗面。

　　吃完徐白散了会儿步，慢悠悠回酒店，到大厅问前台：“请问顶楼热水来了么？”
　　前台工作人员一身正装，妆容精致，冲他笑着，礼貌地说：“还没，麻烦您再等等。”
　　一道人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徐白和前台同时看向声源。林藏西装革履，正大阔步向两人走来。林藏冲徐白问了好。
　　前台说：“林总，顶楼没热水。现在在紧急维修中。”
　　“这样……”林藏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能修好？”
　　前台说：“不太确定，以往时间有长有短，长的可能好几天都没水，短的几个小时就完成修理了。”
　　“嗯，”林藏想了想，“看来，得把顶楼的设备彻底修好。不然给住户添麻烦。”
　　“好的，林总。”

　　林藏转头看着徐白：“班长，你是要洗澡么？”
　　徐白点头：“是的，林总。”
　　“……”林藏心里一激灵。虽说看不清他被遮住的脸，但徐白感觉他抿了抿嘴唇。

　　林藏说：“去我房间洗吧。我房间有热水。”
　　“好啊，林总。”徐白回答。
　　“……”林藏说，“叫我名字就好。”
　　“好好好，林藏！”
　　“嗯。”

　　林藏给徐白报了房间名，徐白独自去顶楼。拿好衣服，徐白去到约定房间，敲了敲门。门被从里拉开，林藏指了指浴室：“去洗吧。”
　　“好。”徐白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忍不住看了眼房间，很大，设施齐全。
　　不愧是林总的房间。
　　他想。

　　进浴室后，徐白快速洗完澡，出来时，看见林藏正坐办公椅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噼里啪啦地办公。眼镜给他平添了高贵禁欲色彩，他神色淡漠，显得他格外遥不可及。
　　徐白怔住，要在以前，他打死也不相信林藏会有这种气质，太远了……仿佛一切都不能入他的眼。
　　他意识到，林藏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纯良的邻家弟弟……

　　似乎察觉到徐白的视线，林藏回过头来，摘下眼镜，注目着他，说：“班长，浴室里有吹风机，你可以吹一下。”
　　“不用，”徐白随意擦了擦头发，走了过来，看见林藏桌上的香蕉，说，“我摘一根啊？”
　　“嗯。”林藏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把香蕉放盘子里，又踅身去洗了点葡萄。回来时，徐白已经快把香蕉吃完了。林藏又摘了根香蕉给徐白。触碰到他的指尖，徐白眼眸闪动。

　　徐白继续吃着香蕉，扫了眼林藏，思考着聊点什么好。林藏也看他一眼，眼神迷乱，好像在思考。谁也没开口，谁也在偷瞄对方。结果气氛就这么无声无息沉默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尴尬因子。
　　徐白被尬笑，很快，林藏也笑了。他没想到自己和徐白终有一天会发展到相看无言的程度。
　　“好了，我说几句，”徐白咳了几下，一本正经地说，“林总，虽然你一直都飞黄腾达，但我始终是你班长，压你一头。所以，下次见面你得先上来跟我问好，不然我不理你。”
　　林总笑了笑：“行。”

　　徐白把香蕉皮扔了。林藏问：“对了，你那个学弟人怎么样？”
　　徐白回答：“挺好的，很热情，看起来也有潜质。他说他有毕业了继续留在这里的想法。”
　　“那你岂不是要一直跟他相处？”林藏说。说完，他喝了口水，放在杯边的手指一直轻轻无声敲打杯子。
　　“嗯。挺好的。我感觉自己能从学弟影子上看见曾经的自己，”徐白说，“如果是我带他，我会好好带的。”
　　“嗯……”林藏敲杯的手指骤然一顿。

　　徐白一拍脑袋，激动地说：“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林藏神色大变，被他吓到了，又从容喝了一口气：“嗯。什么事？”
　　“凯和于墨在一起了，”徐白突然笑出声，“凯那没用的男人，他本来想发一个仅于墨可见的朋友圈，结果设置成了仅于墨不可见。当时一群人嘲笑他。”
　　林藏眼中泛起波澜，凯……？他总算想起，那个人姓齐——齐凯……、于墨……？
　　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了，也很多年没见过这两人，极力在脑海中回想这两人的长相。一个黑高个和一个白月光映入脑中。

　　不知想到什么，林藏轻声笑了起来。徐白又给他讲了齐凯和于墨的一些事迹，林藏彻底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心想，齐凯怎么能囧成那样！

作者有话说

　　分别了七年，所以他们在分开后的第七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