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52、仲夏梦

　　“市第一啊！我操！！”江力低声和罗梓周说。
　　全班同学都听见他这大嗓门，一阵轰动，谁也没心思写作业。
　　“对不起！”江力捂嘴。
　　“没事没事，你快说是谁！”周希希转身，紧盯着他。
　　很快，江力就被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住。
　　江力：“……”

　　“我操！哪个狗日的？！！”齐凯问。
　　他立马被一群人捂住嘴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狗日的！这张臭嘴，总是忍不住说狗日的！！
　　齐凯凶恶地拍几下自己。

　　“听说是我们班的人，现在办公室那几个老师特别激动，我去的时候李校长也在里面，笑得可大声了。”江力兴奋地说。
　　“要么是伟伟，要么是林藏。”庄南说。
　　“是啊，就这两人，没跑了！”齐凯总算被放开。

　　“真特么牛逼！我操！”江力难掩激动。
　　“是啊，如果稳住，搞不好，我们学校今年出一个市状元。操！太特么牛了！”庄南说。
　　“狗日的，谁这么牛！”齐凯一被放开就忍不住粗俗，察觉到大家的目光不对劲，他立马捂嘴。

　　“据说那个人还甩了一中的第二名10几分。”江力又说。
　　“草！”夏婷下意识地惊叹。
　　其他同学顿时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夏婷感到尴尬，走开了。

　　“不愧是我同桌婷姐，真性情！”庄南说。
　　“是啊！真性情！”齐凯也忙说。
　　夏婷吐出一口长气。
　　虽然班上同学“婷姐”“婷姐”地叫她，可她真的不喜欢说脏话，更不能接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脏话。

　　“是伟伟还是林藏呢？”庄南思考着。
　　“都很有可能，”齐凯说，“虽然伟伟得的第一多，但上次一模，林藏考了市第三，甩了伟伟不少分。我押一下林藏。”
　　“那我押伟伟。”江力说。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冥冥之中，徐白抬眼，刚好对上林藏的视线。两人同时怔住。
　　很快，徐白笑了一下，林藏也笑了笑。
　　从对方的眼神徐白知道，不是林藏……
　　不是……

　　想到林藏就算不是第一，也应该是第二第三，徐白轻松许多，又开始担心自己。于是，他握紧笔，开始埋头苦学，直到杨媛进教室才放笔。
　　杨媛笑容灿烂，看起来兴致特别高昂。
　　“姐，市第一真的在我们班么？”江力问。
　　其他同学纷纷好奇地点头。

　　“在！”杨媛说。
　　班上的同学立马“沸腾”，气氛躁动、热烈，比窗外的蝉鸣声还聒噪。
　　虽然早就听说考市一中的人在自己班，但和亲耳听班主任承认这种感觉不一样，后者明显更震撼。

　　“老师，是谁啊？”江力又问。
　　其他同学大气也不敢出，整个班级落针可闻。这种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让大家感到无比窒息。

　　好在杨媛没有卖关子，立马说：“袁伟。”
　　“啪啪啪啪……”班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们真的为袁伟感到高兴，也隐隐看见二中的希望。袁伟太稳了！
　　没准儿，今年二中真的要出一个状元。

　　仿佛刹那间，袁伟考市第一这件事立马传遍整个校园，所有同学都在惊叹、讨论、期待……
　　这些声音越来越大，结合袁伟过往的成绩，有人开始坚信，二中今年会出一个状元！

　　徐白和林藏感到挺庆幸，袁伟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好像都有他的神话。虽然有时候从别人身旁经过，还是会听见对方在轻声谈论他们，但讨论度大大减少，因为……毕竟出了考市第一的人！
　　虽然不是高考，但带来的轰动也不容小觑。

　　“神话”被众人关注、簇拥，但不那么优秀的某些人，也立志做自己的主角，发着自己的光彩，不甘落后、不甘平庸。
　　徐白痴痴地望着成绩单，眼中泛着不明显的光：“藏儿，我们赌赢了！”
　　“嗯。”林藏点头，望着名次及分数，他这次降到第三，全市排名依然在前十，徐白首次考进全班前二十。
　　虽然17名算不上太高，但对于徐白来说，这是对他能力的极大认可，对他有极强的激励作用。
　　以前，不管再怎么努力，他在这个班级永远都排倒数，而现在……

　　他真的很感谢林藏，如果没有林藏的方法，他可能要永远在末尾徘徊了。
　　林藏扫了眼远处的天光云影，眼色微变，兴致似乎看起来并不高，甚至好像还有些失落。

　　“藏儿！”徐白的呼唤拉回林藏的思绪。
　　“嗯，我们会赢。”林藏说。
　　“？”徐白总觉得他有些奇怪，“……嗯。”

　　“班长。”
　　“嗯？”
　　“我想……”
　　“想什么？”
　　“……没事，”林藏说，“去吃饭吧。”
　　“行，快把你饭卡拿来，”徐白一把抢过林藏的饭卡，气势很强地说，“我要把你榨干！”
　　“榨吧！榨……”

　　两人还没下楼，就闻到桂花香。二中的桂花，向来是最吸引人的，不仅在于花香沁人心脾，让人领略嗅觉震撼。还在于款式多样，白的、黄的、橘红的……应有尽有，带给人视觉盛宴。
　　徐白迫不及待地跑下楼，伸手，和灌木丛“握手”，边握边点头，微笑正经地说：
　　“是的，你也很成功。当初在维也纳大厅，我一眼看见你，觉得你将来必成大器！没想到才过这么点时间，你已经成人生赢家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林藏：“……”
　　他赶紧扫一眼四周。
　　嗯，没认识的人。
　　他松一口气。

　　“草！草！草草草草草！！”徐白突然大叫，拽住林藏的手，往来路一路狂奔。
　　“？？！！！”林藏被吓一跳。他侧目，望着惊惧的徐白。
　　不是演的。
　　虽然徐白演技挺好的，但他其实很多时候都分得清对方有没有在演。
　　就比如现在，他一秒不到就察觉到对方没在表演，因为徐白的手……真的在冒汗、在抖。
　　徐白演不出这种效果。

　　那么，导致徐白一秒从淡定从容的成功人士变为胆小鬼的原因？
　　林藏有些想不透，只感觉徐白的手还在源源不断冒热气，让他的手也跟着有些黏。他反扣住徐白的手，热气传递得更快了，不过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凝注徐白。
　　“班长。”他喊。
　　徐白像是听不见一样，只是拉着他狂奔。

　　直到跑出几十米后，徐白才停下，偷偷摸摸回头，又飞速移开目光。
　　“没用的男人！”林藏瞥他一眼，“你看见什么了？”
　　“蛇！”徐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还在急剧跳动，仿佛随时可能跳出胸腔。

　　“你真是，要你有什么用？”林藏戳徐白一下，数落道，“怕鬼，又怕蛇。”
　　“你别凶我嘛！”徐白气势一弱。
　　“……”林藏承认，他此刻确实有些心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吃这一套。虽然徐白喜欢搞笑，但其实在他人眼里，却是一个坚不可摧、百折不挠的人，所以看见对方有些对他示弱，他总会下意识心软，什么都想让着对方。

　　“行！”林藏没好气地说，“那这次，我走前面。”
　　“嘿嘿……”徐白闷声笑着。
　　他喜欢林藏的反差！

　　“什么样的蛇啊？把你吓成这怂样儿？？”林藏眼皮也不抬地问。
　　徐白顿时抱住自己，又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惊惧。他真的起了鸡皮疙瘩。
　　他最害怕蛇，看图片都能被吓出一身冷汗，现在亲眼看见，后背已经薄汗涔涔，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湿了。

　　“好吧！不问了。”林藏轻叹。
　　“黑的。”
　　“那没事，没毒。”
　　“你被咬过？”
　　“……徐黑，你能不能盼着我好？！”
　　“徐黑？那是谁？我不认识！”
　　“……”臭不要脸！

　　“行，你不认识是吧，那我给你介绍一下，”林藏突然坏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还有呢？”徐白笑了笑，不为所动。
　　“不仅没节操，还不道德，上课的时候去抓蝉”
　　“我错了！”徐白想起那件事就有些难过。
　　太尴尬了！

　　“抓蝉还不算”
　　“藏儿大人，我真的错了。”徐白真挚地望着林藏。他不想回忆起那件事。
　　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怪可怜的，林藏选择放他一马：“行。”
　　徐白立马扬眉，伸手抓了抓一旁的树叶，却始终没摘。

　　到了刚才的灌木丛，徐白下意识后退。
　　即使明知那条蛇很有可能早就不在这里了，可他心里还是发毛、发怵。
　　这个坎，他笃信自己过不去。

　　“绕路吧！”林藏说。
　　“不用，你吓我算什么本事，算什么本事，”徐白挺直腰杆，猛地往前走几步，气势汹汹地冲灌木丛说，“你有本事冲林藏来！冲林藏来！！”
　　“……”徐黑！

　　徐白咬牙切齿地说：“你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吓林藏，啊！草草草草草草……”
　　他拉着林藏，快速逃跑。背影仓皇，在风中凌乱。

　　林藏无语地说：“是风吹过灌木丛的声音。”
　　徐白：“……”好丢人！

　　徐白停下来，放开林藏，赶紧给自己找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是知道你害怕，担心你等会儿吓到说脏话，所以我先把脏话说了，让你继续保持着高贵圣洁的形象。”
　　“……你就编吧你！还高贵圣洁呢？现在谁都知道我可霸道了，都叫我林拽。”
　　徐白乐了。
　　林拽这个外号还是他先喊的。

　　望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林藏问：“我拽么？徐—怂！”
　　后面那个称呼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玩味十足。
　　徐白：“……”
　　林藏乐了。

　　徐怂：“那死庄南！等会儿打死他，都是他这么乱喊，把我喊出名了吧！”
　　“他喊得不对？”林拽反问。
　　“……”

　　“原来你喜欢怂的！”徐白似乎恍然大悟。
　　“……”得！把自己套进去了！
　　林藏哑口无言。

　　徐白无声笑着：“怂的喜欢你。”
　　林藏笑了。
　　徐白怔住，他知道，林藏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因此，他暗自松一口气。林藏这次排名掉下去，虽然没掉多少，但他深知，对方一定受了影响。如果不尽快调节，下一次大型考试，就是高考了。
　　一定得避免林藏因为心态不稳而在高考考场发挥失常。

　　他刚松一口气，又拧一下眉。
　　他知道，有两条线，也许终将平行了……

　　“班长，班长，班长。”林藏一直喊。
　　“嗯？”徐白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迷茫。
　　“没事儿，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林藏问。
　　“想到了昨晚的梦。”徐白抿嘴，露出回忆的神色。

　　林藏抬头，头顶的梧桐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密集缝隙，洒在他脸上。
　　蝉在浓阴里嘶声长鸣，一声接着一声，永不消逝……
　　他顺手接过从天空飘落的梧桐叶，拿在手里，看见对方纹路清晰：“……仲夏梦啊！”
　　“嗯。”
　　“是一个美好的梦么？”
　　“不美好！”
　　“那别说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