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47、“49+1”

　　“班长——”如雷贯耳。
　　“?！！！”徐白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强烈撞击。方柯死死抱住他，喊：“大班长。”
　　回过头来，徐白惊讶地发现，班上的同学都在，除了……林藏！而现在，明明是上课时间。他的眼神又一秒黯淡，抿了抿嘴唇，眼睛红了几分，不明显！
　　“大班长，你能不能别走？”方柯哑着嗓子。
　　徐白望着他，低叹一声。

　　“大班长！”方柯说，“其实那些信并不是班上的同学写的，监控查出来了，是其他班同学写的。”
　　“？？！！”
　　“真的。”庄南打开手机，把一段视频展示在徐白面前。确实是其他班同学干的。
　　徐白：“……！！！”

　　“班长，留下来吧！”班上的同学纷纷喊。
　　徐白看他们一眼，又抬头，低头时，眼中却有莹亮。

　　“班长！”
　　“徐白，再爱我们一次，行不行？”庄南问。
　　再爱一次……一次……

　　“大班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留下来，行不行？”方柯紧紧拽住徐白的衣角，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
　　“再爱一次，行不行？这一次，换我们来守护你！”庄南说。
　　“徐白，我是爱你的。”齐凯说。虽然很矫情，虽然很肉麻，但作为一个有着前夫称呼的人，而且这是实话，所以他说得并不小声。

　　“班长，留下来吧？”
　　“不要走……”
　　“徐白……”
　　“班长……”
　　“爱你……”
　　“……”
　　人声鼎沸……
　　这一刻，徐白真切感受到，他被爱簇拥包围……
　　本想走得干干净净、无声无息，没想到还是闹得这么大！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班上的同学会出现在这儿，明明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这段时间都没出现在教室。

　　“大班长，我爱你，”方柯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能走！”
　　徐白心脏一疼，扫了眼其他人，除方柯以外，不少人都在抹眼睛。他心脏抽痛。本来不想难过，但心理上的痛还是狠狠刺痛他。
　　做不到不难过的，从班上的同学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毕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把这些人当弟弟妹妹宠，甚至流传着一种说法：
　　高三一班徐白，有50个恋人，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是其中之一。
　　当然，有了林藏以后，他的恋人数量变成了“49+1”……

　　现在他的“恋人”为他难过、为他煎熬、为他担惊受怕，他完全做不到不疼惜。徐白把手搭在方柯背上，抱住颤抖的对方：“嗯……不走！”
　　班上的同学总算笑了，一拥而上。
　　很快，一个包围圈把徐白围得水泄不通。徐白置身于这个热烈拥抱里，感受到满满爱意……

　　*
　　“你给班长施什么压？！”林藏语气不太好地望着林峰。
　　“难道不该么？你们早恋，早恋就得分！”林峰说。
　　“早恋？如果我是和你看中的那几位千金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孽子！你怎么说话呢？！”林峰扬手，立马被林藏挡住。

　　林藏平视着林峰，一脸平静：“怎么？恼羞成怒？！想打我？？”
　　“孽子！我都是为你好啊！！”林峰苦口婆心地说。
　　“为我好？”林藏讽刺地笑了一下，“骂我们班班长、骂班长的母亲也是为我好？”
　　“没有骂。”
　　“真没有么？那‘班长毁了我’是别人传的？班长被那么多次请进办公室，没有你的‘功劳’？陈阿姨被请去办公室，气成那样，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

　　“你搞清楚了，是我追的班长，是我处心积虑地追他，甚至到了死缠烂打、死不要脸的地步。你没有资格站在什么立场指责班长，你想不满，只能冲我来。”
　　“死缠烂打？死不要脸？我知道了，我都知道，都敢站在检讨台上这么说了，还嫌不够丢人？”
　　“丢人？那又怎么样！谁都骂班长，谁都指责他，如果这是一场罪，那罪魁祸首是我才对！我就是见不得班长被他们这么抹黑、这么污蔑。”
　　“所以你宁愿毁了自己？”
　　“不，我还没毁！”
　　“丢人现眼！！”

　　“爸，总之，我和班长的事，你也别再插手了。我是不会分的，永远不会。”
　　“意气用事。少年时的意气，不足以支撑你和他走完一生。你这么想，你们班班长也这么想么？”
　　“……”

　　“小藏，没有前途的！你喜欢你们班班长，想和他共度一生我倒是看得出来，但他对你，还远远达不到非你不可的程度。你还要骗自己么？”
　　“……”

　　“小藏，放手吧！”
　　“不放！”
　　“林藏，你真要做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连自己的家庭也不顾？”
　　“我没有说过要不顾。”
　　“那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和我为敌，和你妈为敌。”

　　“我操！”林藏眼神一冷，指着林峰的鼻头，歇斯底里地说，“你不配提我妈！！不配！！！那么多年，你有好好去看过她么？没有！！！从来没有！！！！”
　　“去过。”
　　“那是以前，很早很早以前！！！！！！”
　　“爸，你说我糊涂，可我们家，最不清醒的人是你。你沉醉在一场纸醉金迷的梦里，迷失了自己，连自己最初为什么出发都忘了！！不该这样的，爸，你该醒了。”
　　“我很清醒。我事业有成。”
　　“不！你很颓废，你一事无成。”

　　“小藏，你疯了！你好好看着我、看清我。”
　　“我看得清，早就看清了。我和哥都看得清。爸，你醉了，该醒了。”
　　“我一直醒着。”
　　“不！你在走弯路。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小小的家业，被你发扬得这么大。你是精英，是成功人士，什么都不愁。可你真的开心么？”
　　“开心啊？”
　　“真的么？……可我为什么好久没见你开心地笑一次了呢？！”
　　“……”

　　“爸，我不希望你走在追求钱财的道路上，我甚至从不希望你有很多钱，我只希望你能不忘本心，走得轻松、走得快乐！”
　　“死了就轻松了！”
　　“爸！疯的人是你！”

　　“我没疯！！你别跟我扯其他的，趁早跟你男朋友分了才是最主要的。”
　　“我不会分。”
　　“孽子！”
　　“不是什么都听你的才是孝顺。”
　　“不听我的，那你连你妈的话也不听么？你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很清楚，如果她还活着，你觉得她会同意么？”
　　“……”林藏抱着头，心脏一阵抽痛。记忆里那张温柔的脸瞬间浮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沉默许久，林藏艰难地憋出一句：
　　“……我不分！”
　　“你不分就是对不起你妈！！”
　　“现在的你，不配提我妈。”
　　“这也掩盖不了你对不起她的事实。”
　　“……”

　　“滚！孽子！！发神经疯死你得了！！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就要跟父母作对！”
　　“班长不是微不足道的人！我也没想跟他谈恋爱！”
　　“你治一下脑子吧！你把他当唯一，他可不一定这么想。”
　　“他到底有没有这么想，你也许比我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班长和你说了什么，但看你那天脸色那么差，想必也挨骂了吧？”
　　“孽子！你很高兴么？”

　　“呵……”林藏低声轻笑，“我是挺高兴的，如果他能把你骂醒，我就更高兴了。”
　　“你们谁都说我不清醒，我看你们才是疯了！”
　　“爸，你的确是不清醒的，”林藏说，“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我父亲和商人这两个角色间，你偏向了后者，越来越偏。”
　　“你在指责我么？如果不是我，你哪儿来这么多好条件，别人过得抠抠搜搜，你大手大脚，什么都不愁。”
　　“我只是不愁钱！其他呢？！那其他呢？！我转学转了那么久，你怎么就没来看我一眼？”
　　“你在矫情些什么？你又不是没转过？！”

　　“呵……”林藏的笑变得很美，美得无奈、美得凄惨、美得不拘一格……
　　林峰紧了几分手指，心脏抽了一下，很快，心口空落落的。

　　“够了！”林藏不明缘由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说完就往门口走。
　　刚打开门，满城夜色就涌进来，直冲他的大脑，也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他却笑了一下，大步流星地迈向夜色更深之处……

　　他走了很远的路，在总算抵达夜色更深的地方。刚到那里，风就停了。抬头，望向远方，孤高的月亮早已不在，密布的星星也连一颗不剩。
　　辽阔的东方大地上，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炽热整个人间……

　　天亮了！
　　林藏迎着暖阳，望着眼前这座坟墓，心里寒得刺骨。
　　“藏儿……”
　　“嗯？”林藏猛地转身，对上一只干净素白的手。抬头，对上徐白干净却有些憔悴的脸。

　　“班长。”
　　“嗯。”徐白蹲下，把手里的花放地上，又他拉起来，并把他的手放进包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林藏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徐白的手温那么真切，他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问的林叔叔。”
　　“他知道我在这儿？”
　　“……谁知道呢！但我知道！”

　　“班长。”林藏扫了眼太阳，太阳还在往高处升，一点一点，速度很慢，但他却仿佛感受到这轻微的位移。
　　“嗯。”徐白也看了眼太阳。
　　“我们会走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