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望江》千声鹤

3、第 3 章

　　在烟火管控严格的海市人眼里，任何一场烟火会都会是一场盛宴，他们趁着夜色，放下一天的劳碌，虽然彼此陌生，但围在一起不问来路，载歌载舞，享受来之不易的快乐。

　　但在自小就生活在没有烟火管控的江芷县人祁烬寒眼里，烟火会就只是烟火会，不管是自小在这长大还是只是在这边上学工作的海市人却觉得，燃放烟花能带走烦恼与幽怨，倒也的确是这样，烟花在空中炸开，带来视觉上的盛宴，欣欣向荣，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任谁都会心动。

　　祁烬寒三人到达南广港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了，底下的广场是站不了人了的，三人只好寻了个高处的站台，站台是一个用来查看周边风景的瞭望台，没什么人上来，但好在视野好，就是不太能跟下面的盛况接上轨。

　　一个被流放的地方。

　　上了瞭望台以后程清霜就结束了话痨机制，坐在一个较高的高台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节目，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后抬起左手猛地给了祁烬寒一巴掌，“黎穗初，没想到黎穗初学姐也会上台。”

　　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看到黎穗初上台演出还是上一次，平常看到的都是舞蹈比赛视频，现场的屈指可数。

　　祁烬寒被她拍的一愣，看个节目突然被旁边的人来了一巴掌也没谁了，一脸幽怨的看向程清霜，“霜姐，时期在你右边。”

　　我又不认识你说的黎穗初，你打我干嘛？

　　时期见状立刻给人科普起来，黎穗初，女，海市六中高我们一届的学生，南广港湾区人，父母是南广港景区项目负责人，本人擅长古典舞，平常很少看见她登台演出的。

　　时期：“你不知道，小霜这人可敬佩她了，人长得漂亮，舞跳得好，学习成绩还好，简直了。”

　　为什么这么全能的人不能是我呢？挺羡慕的。

　　祁烬寒摇了摇头，这人敬佩的人咋就这么多呢？昨天是这个，今天是那个，明天又换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换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这要是放在古代，那不是纯纯的花心大萝卜吗。

　　祁烬寒从兜里拿出几块巧克力递给两人，自己拆了块扔进嘴里，淡淡的苦涩在口中散开，“霜姐，快十二点了，应该快没节目了吧？”

　　程清霜正欲开口，就被一旁看表演看的津津有味的时期抢了话，“听说是还有一个舞蹈热场，舞蹈一结束就放烟花。”

　　蓝色的灯光亮起，随即上场的是由十一位少年组成的队伍，蓝色的灯光淡下去，各色灯光伴随音乐开始热场 ，随着音符变换跳跃。

　　一舞结束，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开来，映在所有观众的脸上，在江面上泛出粼粼波光，同一片天空下，月亮，烟火，友人，绘成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七月，报了辅导班的每一天祁烬寒都会按部就班的去上课，而林渡楼照样的每次上课都是卡着上课前的两分钟赶到教室。

　　为期一个月的辅导班，在车流声中，在蝉鸣绿荫里，在人间烟火的熏陶下，转瞬即逝。

　　最后一天聚在一起，一群少年们，有些人会在再遇，有些人却是从此陌路，不复相见，因为他们要准备去赴他们的星辰之约了。

　　魏许：“徐老师，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要不下课后咱们一起出去聚聚？”

　　徐老师把摊在讲桌上的书一本本收拾好，“你们想出去聚就自己去吧。”说完恰逢下课铃响，徐老师抱着自己的书直接走了出去，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你们想聚可千万别扯上我，上面明文规定了，不能私下里和学生聚餐，要是因为和你们出去聚了聚被发现，我失业了怎么办？我那一家老小怎么办？

　　魏许：“同学们，朝阳路十九号因素酒馆去不去？”

　　“去啊。”

　　“去。”

　　“可以啊。”

　　班里人少，有些人还是早就已经彼此认识了的，就算不认识，一个月的时间，早就够他们彼此之间混熟了的。

　　魏许离开座位走到林渡楼课桌旁蹲下，“林哥，你去不去？”

　　林渡楼刚想说话，就被魏许打断了，深深地将来不及出生的话咽回去，“小渡……楼楼……你别急着拒绝我，我可是查清楚了的，你今天上完课以后就没有任何行程安排了。”

　　总结来说，现在的你，就是闲人一个。

　　林渡楼：“我没说我不去。”

　　魏许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满怀期待的眨巴着眼睛看向林渡楼，“林哥，你再说一遍呗，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听错了。”

　　“耳朵出毛病了就去治。”林渡楼顿了顿，弯下腰手肘撑在腿上，一脸笑意的看向魏许，“小渡？楼楼？谁允许你这么叫的？”

　　魏许看着他那瘆人的笑，认真且惜命的往后挪了一小步，“就平常去你家的时候听你姐和夏姨这么叫你，然后就……”记下来了。

　　听你姐她们这么喊你你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啊，还应的挺欢的。

　　“以后要是再听到你这么喊我，我就让你家老爷子把你送到西北去治沙。”

　　魏许听到‘治沙’两个字瞬间就老实了，忙竖起三根手指表决心，起誓以后不会了，然后挪了挪脚转向祁烬寒，“小寒同学，你去不去？咱们班可就只差你一个了。”

　　祁烬寒指了指自己，“我……？还是算了吧。”

　　祁烬寒这人慢热得很，虽然是在一起上了一个月的课了，但真正相熟的却只有那么几个，去了也是尴尬，还不如回家追剧。

　　毕竟是女孩子，魏许也不好多说什么，刚想转身放弃，前桌艾菲莱就转了过来，一脸真诚的看向祁烬寒，“小寒，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告别了。”

　　这天以后就要各奔东西，没准以后就见不到了，一起上过一个月的英语，说是完全没有感情那是不可信的。

　　魏许见有人插话，忙跟着附和，“是啊，一个班的不就应该整整齐齐的吗？”

　　神他妈一个班齐齐整整的，到时候时间一到人作鸟兽散，谁还会记得你是谁？

　　祁烬寒扭头看向林渡楼，示意他管管魏许，结果他也跟着说了句，一起去玩玩吧，不会浪费很多时间，上了一个月的英语课，就当放松放松。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拒绝就是她矫情，只好无奈答应下来。

　　“耶！”原本蹲在地上的魏许直接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本来以为你会拒绝呢，没想到你居然同意了。

　　艾菲莱和旁边的林渡楼几人原本就认识，对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脸看隔壁村地主家傻儿子的样子看着他。

　　艾菲莱:“魏许，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不值钱吗？”

　　像极了隔壁村地主家的傻儿子。

　　魏许:“小菲菲，样子值钱有什么用，我又不去当演员。”

　　在家里躺平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不好吗？不用担心办公室内卷，也不会存在各种不确定因素。

　　林渡楼:“魏许，你再不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下一个班上课的时间就快到了。”

　　下一个班上课的时间是五点，同样是两个半小时，下课的时候七点半，夜生活刚刚开始，上完课还可以出去转转。

　　魏许:“哦哦哦，对，我的东西。”

　　魏许一边说一边侧着跳回去，还保持着刚刚那副地主家傻儿子的样子。

　　“同学们，祝贺你完成这一阶段的英语学习，一点小心意，你们别嫌弃。”去而复返的徐老师抱了堆东西放在讲台上，魏许等人闻声上台将徐老师所说的心意分了。

　　几个手快的人相互瞅了瞅，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谁家好老师结束了送卷子啊……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演唱会门票，是什么二次元周边的，这……

　　重要的是，送卷子就送卷子嘛，干嘛包装的这么精致？

　　魏许：“我靠！老徐，你这……真真的劳模啊，我们这都结束补课了还要写你送的卷子。”

　　江逸稚：“老徐，你这礼物我现在反悔不收还来得及吗？”

　　徐老师：“怎么，这礼物不好吗？”这群小崽子，多刷点卷子怎么了？对他们有没有什么坏处，真的是，还嫌弃上了，想当年我们学习的时候，想做套像样点的卷子都还没有呢。

　　艾菲莱：“好，咱们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徐老师给我们的怎么能说不好呢？你说是吧，蒋南枫。”

　　站在角落里的蒋南枫莫名被cue，原本不想参与这场关于结业礼物的无声战场，但还是被迫上了场，“是，徐老师给咱们的就算是一坨不能说的那啥都是最好的。”

　　魏许：“蒋疯子，你还是闭嘴吧你。”

　　徐老师：“行了行了，给你们的最后一套卷子，想做的就把它刷完，不想做的就拿回去垫桌脚。”

　　说完话徐老师就走出了教室，真是的，好不容易想起来给你们准备个结业礼物你们还不想要，一个月的课都上完了怎么就没点感情呢？看来下一次接到上一个月课的班要加把劲了。

　　魏许：“老徐慢走，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的。”回来继续上你的课。

　　虽然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是只要我想，就算是高考完了也会回来，毕竟大学还有四六级要考不是？

　　蒋南枫：“魏狗，你要点脸行吗？和你一个小学还是同一个初中，每次毕业的时候你都大言不惭的说要回学校看老师，结果呢？我们回去看老师的时候你不是在外省就是忙，这脸打得就不痛吗？”

　　“蒋疯子，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回去过吗？去年小学班主任老李六十大寿，我们那一届的都去了就你没去，我只是没回学校看过，你只是回了两趟母校就了不起了？”

　　祁烬寒和林渡楼见两人争论不休，都懒得理，直接拿上自己的东西径直往教室外走，祁烬寒是插不上话，林渡楼是见惯了，从小吵到大，上一秒在斗嘴下一秒就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没必要管。

　　林渡楼：“再吵吵就回家睡觉去。”别在外面争的唾沫横飞的污染空气。

　　时间不早了，他俩这东扯葫芦西扯瓜的，能硬生生的扯一天，要是在别的地方没关系，但不能在这耽误下个班的上课。

　　魏许闻声吸了吸鼻子，受了委屈一般，“林哥，你不爱我了吗？以前我吵不过别人你还会帮我的。”

　　林渡楼听完面无表情的转身，随即嘴角上扬，“你要是不想去西北治沙的话就收起你现在这幅样子。”

　　在魏许印象里，这样的林渡楼更吓人，初三暑假那年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笑，硬生生被派到西北呆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晒得跟个碳一样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拿治沙的事威胁我，但不想再去西北的魏许倒是格外的受用。

　　“林哥，你消消气，我下次绝对不会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再把我送到那地方去了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段时间天天数沙子，就差被人骂是傻子了。

　　一行人选择最绿色的交通方式去因素酒馆，公交车走走停停，到那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好在沿途的风景不错，一群人有说有笑，一个小时的时间也不是很难熬。

　　人来人往，不断擦肩而过，匆匆一面，也是有缘，这一份缘，换来仅仅一次的擦肩。

　　没有回眸，只是擦肩而过，也仅仅只是擦肩而过。

　　从最近的公交车站到因素酒馆还有一小段距离，需要步行过去，一路上凤凰花正值末集，星星点点的点缀在绿叶之间。

　　下公交车以后魏许小跑跟上林渡楼的脚步，“林哥，问你个问题啊……”

　　林渡楼没有因为他而停下脚步，依旧不紧不慢，“要是废话的话就不用讲了。”

　　是不是废话需要魏许自己判断，但讲出了口，所说的话是不是废话就轮到林渡楼来判断了。

　　魏许:“那个……林哥，你这次不会到一半就跑了吧？”

　　林渡楼:“废话。”今天没什么事了自然不会提前离开，之前只是个工作上不怎么完美的意外。

　　魏许：“是废话吗？这不是不怎么放心，怕你又半路跑了嘛。”

　　林渡楼对线下的朋友聚会基本上是不怎么参加的，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多，没有人能够受得了他这副死装的样子，一天天的板着张脸，搞得无论是谁都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与魏许的没心没肺不同，大多数想要接近他和他交朋友的，无非是为了手里头的项目，金钱至上的时代，谁不想抱个牢靠的大腿呢？

　　艾菲莱亲昵地挽着祁烬寒的手慢悠悠的走在两人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过大多数都是艾菲莱讲得多，祁烬寒只是简单的回应，偶尔插上两句话表达自己的看法。

　　艾菲莱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在小群里讨论林渡楼和魏许两人谁更帅但各执己见没有讨论出结果的问题，随即将问题抛给祁烬寒。

　　祁烬寒微愣，随即浅笑道，“都很好，一个活泼爱动，充满了少年感，另一个沉稳端重，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是少有的书卷气少年人。”

　　“那你跟喜欢哪一类人？”艾菲莱想起昨晚对于林渡楼喜爱的人数居多，“据我所知道的，喜欢林渡楼的人更多，你不会也……”更看好林渡楼这样的吧？

　　祁烬寒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渡楼这样的人的欣赏，这一个月的观察下来，人帅，脾气好，小小年纪就能担起家族重任，每天上课都是卡点但从来没有迟到过，虽然看起来老气横秋的，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少年感。

　　这样的人很好，是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的那种好。

　　祁烬寒没多想，反正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八卦，随口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吗？我的确更欣赏林渡楼这样的人，但也喜欢像魏许这样满是少年感的人。”就像祁之北一样。

　　走到因素酒馆，一众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上了三楼包厢，祁烬寒慢热，跟谁都不熟，坐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林渡楼性子有点冷，对这些人际交往也不是很在意，就这样，两座冰山坐在角落里大眼瞪小眼，其他人倒是玩的欢快。

　　“祁烬寒。”

　　林渡楼很轻很轻的喊了一声祁烬寒的名字。

　　他的声音太小了，祁烬寒愣神了一会，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坐在对面的人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为什么更欣赏像我这样的人？”

　　“沉稳，冷静，年少有为……”除去年少有为，我也是和你一样的人，惺惺相惜罢了。

　　少年笑意依旧，一直盯着对面人不断变换的表情，怎么想听你夸我些别的就那么难呢？难道我就只有这些拿得出手吗？

　　一边的欢快一直延续到聚会结束，一边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也一直延续到聚会结束。

　　一群人齐齐的按原路线反回公交站台，等所有人都上车离开，驶往凌安居的车才姗姗来迟，因素酒馆后街区是一片居民区，在这一站下车的人也挺多的，祁烬寒在上车前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不动的林渡楼，“你不走吗？”

　　“有事要回趟公司，不顺路，你自己回去小心点。”

　　祁烬寒狐疑，公司有事不知道早点回去，难怪当时有一下没一下的看手机，“嗯，那我先走了。”

　　林渡楼看着她上车挑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然后又陆陆续续上了几个人，公交车才慢慢关上车门离去。

　　见车子已经走远林渡楼才转身，接自己的车子还没来，林渡楼刚在长椅上坐下，一旁的老大爷就靠了过来，“小伙子，送女朋友啊？”

　　“同学。”

　　“同学处处不就变成女朋友了？老家伙我作为过来人跟你讲啊，一般像这样的晚上，你就应该把人送回去，这样才能提升小姑娘对你的好感度……”老爷子没管人是什么表情，依旧喋喋不休的念叨自己的。

　　又一趟公交车驶来，在公交车站前缓缓停下，看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最后一趟车了，“老大爷，您几趟啊？”

　　“哦，我啊，七路。”

　　林渡楼指了指面前的车子，“七路。”

　　“哦哦，好。”老大爷边说着边在林渡楼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还不忘叮嘱人记得自己的话，追女孩子要用心，不能三心二意。

　　追什么女孩子？自己都还只是个高中生。

　　林渡楼无奈的摇摇头，听人传授了半天的经验了又不好直接拒接，只得应下来。

　　还是第一次，被人追着传授追女孩子的经验的。

　　不失为一次独特的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