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镜生梦泽》二百砚田富婆

4、食者不妒

　　苓和木木回到山海客栈，雕花木门大敞着，屋内空无一人。周围街坊都说这里闹鬼，对这里避之不及，更别说进来瞧瞧了。所以苓出门的时候从来不锁门。

　　“主人！你怎么又不锁门啊！”木木抱怨道，将大箩筐放下，将里面采购的东西一一放到桌子上：“万一有人发现了客栈里面的秘密该怎么办！”

　　“笨木木！他们说这个房子里面闹鬼，吓都吓死了，那还赶进来！”苓不屑地撇撇嘴，手中的糖葫芦还没有吃完，糖霜晒化了弄的竹签也黏腻腻的。将木木的帷帽摘了下来，将糖葫芦插在他树枝盘绕的脑袋上。

　　“哎呀，干嘛呀，这么好吃的糖葫芦不吃就浪费了！”木木手忙脚乱地去清理树枝上的糖渍。

　　苓望着二楼，廊上尽头的那扇门似乎只有她和木木才能看到，才能打开，而门后山海内的精怪同样无法从客栈的另一面看到这扇门。

　　“你们回来了！”声音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一只洁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子，玄衣男子缓步走出，另一只手端着托盘，白瓷碗内是切好的腊肉。“我做好了饭，来尝尝！”

　　木木蹦蹦跳跳地来到男人身边，努力踮起脚尖将鼻子凑上去嗅嗅，“好香啊！”

　　“你怎么还不走？”苓没想到这个男人还在这里，几日前这个男人带着一面鲽纹镜来到店内。她说了只能交易，不留人住宿，可男人非要住下，还拿出一张百年前的地契说这里原是他家祖宅。

　　“我为何要走？”男人温柔一笑，似乎是看出苓的心思，解释道：“这些饭是用我自己的银两买的，我只要一间房就好，除了付房费外，我还帮你们做饭打扫卫生好不好。”

　　“好呀好呀！”木木答应地痛快，他终于不用生火了，而且通过心灵感应他能感受到苓其实也是愿意的，不花钱白得个杂役，长得还不错。

　　苓不仅是这样想的，还更过分：“你要是真的想住呢，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要好好算一笔账！”

　　“好。”男人温柔地点点头，将腊肉摆在桌子上：“吃饱饭慢慢聊，厨房还有菜我去拿。”

　　苓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用筷子夹起一块腊肉，味道真不错.不知道男人加了什么东西，比她让木木直接切开蒸熟的好吃多了。

　　男人再次端着托盘回来，“这还有鱼汤和米饭。鱼是我今天去河边买的桃花鱼，味道鲜美开汤最好，尝尝我的手艺够不够资格留下来做个杂役。”

　　用瓷勺盛了奶白的鱼汤浇在米饭上，汤中嫩绿色的葱花盖在白花花的米饭上，格外诱人。苓心动了，可是账还是要算的，她可是山海内第一大奸商，价格不先谈拢，喝完鱼汤他不肯干让赔怎么办。

　　“第一呢！你除了要付每月一两银子的房费，还要做一日三餐……”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塞进一块滑嫩鲜美的鱼肉，鲜而不腥，肉质紧实而多刺。苓细细品味其中滋味，一时间忘了继续把话说完。

　　“好吃吗？”男人一脸期盼的望着她，想要得到她的肯定，见到苓点头，欣慰地笑笑，继续为她挑刺。“你说的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是鱼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不要辜负美味。”

　　苓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男人的投喂，一手托着下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所以才宁愿倒贴也要留在这里给我打工啊！”

　　木木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苓心里正在感叹自己的魅力真大，任何人只需看上一眼就心甘情愿倒贴给她。

　　“是！我爱上了你！”男人温柔而又坚定地话如同平顶惊雷一般，客栈内诡异地静默。

　　苓那张明艳的脸上短暂的诧异一下，转瞬而逝，笑起来依旧是风情万种，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望着男人：“公子说笑了，你我之只见过一块面，难不成还是一见钟情吗？”

　　“千年前你我有缘，如今不过是重逢。”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说起话来总是带着坚决与笃定。

　　“重逢也要算账。你做饭的这些调料，还有柴火，锅铲的磨损，还有桌椅板凳开门关门的损耗。这可是百年老店，维修可麻烦，你既然非要住每个月要交钱五两银子！”

　　苓伸出五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想要用高价将男人吓退。哪曾想男人答应的痛快，与她击掌成交。

　　“五两就五两！我还包做一日三餐，洒扫庭除，只求姑娘肯收留我！”

　　“好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伙计了。老板的话要用心听，老板的事要尽心做，遇见危险要第一时间保护老板，记住了吗？”

　　苓又吃了一口男人递过来的鱼肉，瞧他点头应该是记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奕，巫马奕。”男人尽心尽责地为老板挑鱼刺，没有等苓做自我介绍，就说出她的名字：“你的名字是苓！”

　　“你们千年前真的认识啊？”一直埋头专心干饭的木木，突然抬起头来，诧异地说出苓的心声。

　　男人点点头，不言而喻。“我还知道你是木木！”

　　“哇！我们千年以前也认识吗？”木木惊呆了：“那我千年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那时候我是不是个小树苗啊？”

　　苓翻了个白眼，木木的木头脑袋果然是傻的，不会思考。千年前，说不定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无数个爷爷还是个小树苗。巫马奕知道它的名字，还不是她一进门就喊过吗？

　　巫马这个姓氏还真是少见，苓决定今晚再多翻翻人类的书籍长长见识。

　　“千年前我们有着一样的名字！”

　　巫马奕说着苓听不懂的话，他从一开始拿出鲽纹镜却不要求换东西的时候，苓就觉得他很奇怪。她自然是不相信什么千年重逢，纵然她见过山海内的惊奇世界，知道世上真有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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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苓与木木将今日采购的货物拿到山海内，有不少精怪抱着费尽心思搜罗来的宝贝翘首以盼。

　　“老板娘，我要换腊肉！再来十斤！”

　　“苓姐！我要换丝绸！”

　　“我有金子，我先换!”

　　山海内有家客栈能够换取人类的物品的消息已经传遍四海八荒，不少人不辞辛劳跋山涉水慕名而来。各种奇形怪状的精怪吵吵嚷嚷，高举手中的货物希望能够被苓看中。

　　“喵呜！”一声低声虚弱的猫叫声传入苓的耳朵，顺着声音望去，一只瘦弱的小猫被高高举起，高度与二楼的栏杆齐平。

　　苓伸手指着那只猫，“你过来！”

　　猫被缓缓放下，精怪生怕那根柱子会砸到自己，自觉让出一条路来。人群向两侧散开，苓才看清那根举着猫的长柱子原来是一只胳膊，难怪她觉得店内凭空多了两根柱子。

　　原来是长臂民，此人个子不算高，混在一众精怪中，自然是不会被苓看到，他只好举起三丈长的胳膊。

　　“你想要什么？”

　　苓看中了那只小猫咪，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可爱，脚上受了伤难怪会叫地那么虚弱。

　　长臂民没有过来，手太长，平放着他就没有办法上前，只能远远的喊道：“我要换一件袖子长一点的衣服，布料也行，三尺长。”

　　“没问题！”苓让木木拿出今天刚买的粗布，量好尺寸裁下。人间最便宜的布料，她不心疼。

　　长臂民伸着两只长胳膊，一手拿过布料，一手放下小猫。

　　苓将小猫抱在怀里，小小一只像个棉花团子，温暖又柔软。“木木，交给你了。”苓刻意压低声音，凑到他的耳边又说：“你要是敢给我亏本了，我饶不了你。”

　　苓从柜台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是人间的记载的风土人情的书《游四洲实录》，苓倒不是喜欢读书，只是学习一些人类的知识，也想从书中找到关于自己消失的记忆。

　　苓一手拎着书本，一手抱着小猫，上了二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消失在廊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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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海客栈，人世间

　　二楼的房间里透出葳蕤的烛光，苓想起来，她所剩的蜡烛不多，今日又忘了买。敲了敲门，想要跟他借一些。

　　屋内烛火的光点缓缓移动，巫马奕开了门。

　　苓指了指他手中的烛台，“能借给我吗？”

　　巫马奕将烛台递给她，凭着烛光的靠近才发现她怀中抱着的东西是什么：“类？”

　　“类？”苓仔细端详着怀里的小家伙，原来不是猫咪。

　　山海经记载：类，状如狸猫，身披长发，雌雄同体，食者不妒。

　　苓怀中的这只尚且年幼，身上的花纹状如虎纹，背上与头上的黑色毛发与其他相比要长许多。一想到它以后会变的长毛丑东西，苓就想弃养。算了，还是先将它的腿伤治好在放生。

　　“不聊了，你快睡吧！我走了。”苓挥挥手，和巫马奕告别。举着烛台，一步步下楼，鞋子踩在悬空的木阶发出咚咚的声响，如同人在紧张时剧烈的心跳。

　　木门外，黑夜里的凉风吹乱女人的发髻，女人泪眼婆娑地望着客栈内下移的烛火。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女人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促狭的呼吸声，手捂在胸口上，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起伏。

　　有人告诉她，不管她有怎样的执念，山海客栈都能满足她。

　　她以为只是关于这件闹鬼的房子新谣言，却依旧为了心中执念深夜前来。烛火摇曳，直到停下，似乎和她只有一门之隔，而她没有勇气去推开门。

　　门后，是她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