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有风》翎久

2、葡萄柚绿

　　三人买完水果到寝室，宋知激动的心情像是沸腾的泉水，迫不及待喷涌而出。

　　“夏夏你走之后，我去卫生间，从后门看到了二班的班助，妈呀好帅的咧。”宋知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好似还沉浸在一个小时前。

　　姜今夏疑惑问：“你不是喜欢叶羽吗？”
　　叶羽是她们班的班助。

　　“不一样的，那个男生像触不可及的月亮，你懂吗？我都不敢yy他——”
　　“打住打住。”沈沐禾捂住耳朵，不耐烦道，“这话你已经说一路了，听得我想吐。”

　　宋知噤声，乖巧地将手上的葡萄柚递给姜今夏，她弱弱道：“老板说葡萄柚还没到季节，这个特别酸。”

　　“没事。”姜今夏纯粹是一时间的头脑发热，她不爱吃葡萄柚，太酸籽还多。

　　手上新鲜的葡萄柚沉甸甸的，还散发着柑橘调的香味，闻起来微酸发苦，让她想到了在楼梯口遇到的男生。

　　还有——
　　临近高考的那个周日。

　　天空被渲染成千丝万缕的蓝，炽热的阳光穿透梧桐的叶缝，洒在地面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碎影。

　　姜今夏因为高考压力太大，在图书馆外的一棵梧桐树下哭了。

　　幼儿园至高中，她第一年哭过n次，是因为不想上学，然后是现在这一次，满分150的数学她只考了34分。

　　她蹲下身子，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泪眼蒙眬中，视线里多了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向上是修长有力的小腿。

　　那人在她面前蹲下，她闻到对方浅浅葡萄柚的味道，酸味很淡只剩下苦涩和回甘。
　　对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张崭新的纸巾，冷白的腕骨上还戴着一串菩提。

　　姜今夏眼中闪过惊讶，她不敢正视他，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巾，“谢谢。”

　　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走了她的心事，也吹散了葡萄柚的香味。

　　等她擦掉眼泪，那人已经不见了。

　　旁边是一把黑色的遮阳伞和一包拆封过的纸巾。
　　还有……她故意遗漏在图书馆34分的数学答题卷，名字已经被她涂抹掉了。

　　但有些不同，下面多了一张白纸，白纸写满了题目的正解，字体端正清隽，看起来赏心悦目。

　　姜今夏站起身，长时间的蹲姿让她眼前一黑。等她恢复后，早就没了那人的身影。

　　又是一阵风吹过，一片梧桐落在黑色的伞上。

　　姜今夏想，如果她当时能直视对方……
　　但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丢人现眼。
　　哪怕选择题全选A，也不会只对两题。而且她真的很少哭啊！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哭啊！

　　小时候不想读书，会勇敢接受老妈的批评，长大后成绩不如意，却选择了丢掉试卷这一种愚蠢的办法。
　　越活越倒退，越活越懦弱，姜今夏在那一刻幡然醒悟。

　　江山街道并不大，她希望有机会可以和那人再一次见面。
　　最好是在有风的地方，最好是在夏天，最好是在梧桐树下，这样她就能认出他，向他道谢。
　　顺便告诉他，自己的高考数学成绩是全校的最高分。
　　想想还挺幼稚的。

　　*

　　“夏夏，夏夏！”洛南见她一直发呆，戳了戳她的脸。姜今夏白净的皮肤逐渐染红，洛南惊呼道：“哎呀，夏夏你的脸好软，好容易红哦。”

　　“怎么了？”姜今夏回过神。

　　“我们在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洛南笑得眼睛弯弯，“知知喜欢阳光班助，沐沐喜欢年下小狗，我喜欢阳光且痞的，你呢？”

　　讨论帅气的男生是女生寝室亘古不变的话题。

　　“我喜欢打游戏好的。”姜今夏将葡萄柚放在桌子上，想了一会儿，“不会打游戏也没事，香香的，数学好的也行。”

　　这话落入宋知的耳里，自动翻译成姜今夏喜欢骚的理工男，她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你口味…挺独特的。”

　　姜今夏合上电脑，拽拽说：“你们格局不够大，我想一学期谈一个。”

　　她的好闺蜜从小学起男朋友不断，打趣她单身的话从小学到高中，和她的青春如影随形。
　　终于姜今夏忍无可忍，在高考结束后对闺蜜撂下狠话，每学期会带一个帅气高大的男朋友去见她，馋死她。

　　“夏夏，还是你！”洛南对她竖起大拇指。

　　姜今夏笑而不语。

　　一直沉默的沈沐禾突然发出痛苦的嚎叫：“草！明天第一节体育课啊，我不想去打太极啊！”

　　学校热门体育课不外乎羽毛球，乒乓球，或者男生最喜欢的篮球。
　　显而易见，以她们的手速完全抢不到，只能退而求最次，选了人最少的太极。

　　宋知还不忘善意提醒：“别忘了晚上还要考校规。”

　　……

　　翌日。

　　8点的太阳已十分热烈，毫无保留地落在绛红色的塑胶跑道和绿如茵的草坪上，操场热闹非凡，学生的身影被阳光拉长，落下一片片阴凉的小天地。

　　姜今夏躲在沈沐禾的影子里。

　　穿着传统太极服的老师姗姗来迟，他神情平和，步伐沉稳，在他的指引下，学生们纷纷站定。

　　“同学们这是本学期的第一节太极课，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程俊。”
　　“我说一下期末给分标准，平时分占50%，包括出勤率，课堂表现等；期末考试占20%，要求熟练一套太极；剩下的就是体测还有你们阳光长跑，占比30%。”

　　底下哀嚎连连，“大学怎么还要体测啊，还有这个阳光长跑是什么？”

　　程俊失笑，“好了，你们先了解一下太极，太极是一门项目武术，也是一种体育运动，历史悠久。他讲究阴阳平衡、内外兼修，动作比较缓慢和连绵，但可以锻炼提升你们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对健康也有很大的帮助。”
　　“尤其现在天气较热，学习太极可以修心养性，摒弃急躁和浮躁。”

　　姜今夏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她从小身体坚硬如钢筋，别的小孩身体柔软，下腰劈叉样样精通，她要想完成这些高难度动作，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的身体一分为二。

　　果不其然，程俊边说边示范：缓抬双手，掌心向上，感受一下在你掌心的是一片轻盈的云彩——

　　声音戛然而止，程俊忽然乐了，“就那个倒数第二排最右边的学生，掌心托起的是云彩，不是大象。”

　　姜今夏顺着其他人的视线一同转过头，她的右边没人。

　　身边的洛南幸灾乐祸，“别看了，手拖大象的人是你，哈哈哈哈哈哈。”

　　姜今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半是羞耻的，她强行辩解，“快下雨了，我的云彩比较重。”

　　“扑哧”她周围的人笑出声，是不带一点恶意的笑。
　　飞过的一只鸟“啾”了一声，姜今夏觉得自己又被嘲笑了，耳朵尖尖不可遏制地变红。

　　“太极经典的云手动作，左手自左向右画弧，右手同时自右向左画弧，双手要像两只蝴蝶一样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洛南嘴角抽搐，和姜今夏小声交头接耳，“蝴蝶？什么窒息的比喻！”

　　“倒数第二排右边倒数第二个女生，是两只起舞的蝴蝶，不是两只打架的超雄袋鼠，用力过猛了。”

　　洛南：“......”

　　姜今夏憋住笑，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她一点，以免再次殃及到自己身上。

　　两节课下来，程俊笼统地教了很多经典动作，第一节课想让同学初步感受一下太极的整体情况。

　　姜今夏垮着小脸，纤细的眉毛无精打采下拉，“我是来人间历练，而不是丢脸，这里不适合我，我要回天上了。”
　　洛南也蔫儿吧唧附和：“早知道就不选太极了，第二节课还是英语课，好崩溃。”

　　沈沐禾哭笑不得，宋知一手挽一个，催促道：“走吧走吧，小袋鼠，小象。”

　　*

　　洛大有一个时光社，社长是大三的楚睿云。

　　时光社会记录下学生的精彩瞬间，剪辑成视频，在毕业时送给每一届的学生，当作大学的回忆，这是每个学生都知道并默认的事。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楚睿云看着社团成员张桥发来的视频，在寝室发出豪放的笑声。

　　张桥本想拍摄程老师的教学现场，作为公众号的素材，没想到新一届学弟学妹还挺有趣？

　　寝室门开了。

　　徐淮风手上拿着一份资料，他刚从学生会回来。
　　马上就是各大部门面试和社团招新，这些天他在寝室的时间相对较少。

　　“老徐，你回来了。”楚睿云光听脚步声就能判断是徐淮风，不急不缓，从容稳重。

　　“嗯。”徐淮风淡淡道。

　　寝室安静下来，两人没再说话。

　　“快下雨了，我的云彩比较重。”楚睿云重复播放视频，灵动俏皮的女声从电脑传出，轻轻柔柔地飘进徐淮风的耳朵里。

　　他手一顿，停在纸张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书角。
　　那一页不过寥寥数十字，他却迟迟没有翻页。

　　“在看什么？”徐淮风随意问。

　　“你说我吗？我在看学妹的视频。”楚睿云一怔，徐淮风竟然也会有好奇心？他暗暗猜测明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起，随口一问，“你要看吗？”

　　出乎他的意料，徐淮风：“嗯，发我”

　　楚睿云将视频发给他，多补了一句：“你可不要外传视频，万一人家女孩子不乐意被人看。”可说完他又后悔了，徐淮风哪会这么无聊。

　　“嗯。”

　　“对了，晚上新生校规考试，程鋆让你别忘了去监督一班的。”

　　规则向来如此，涉及到不重要的考试，两个班助互换。

　　“嗯。”徐淮风戴上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