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有风》翎久

10、月光玫瑰

　　寝室找不到合适的瓶子放花，沈沐禾从垃圾桶翻出百事可乐的空瓶，洗干净后剪去三分之一，制成简单粗陋的花瓶。

　　姜今夏趴在书桌前，盯着四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发呆。

　　花虽美，但花期短，它的盛开就意味不久后的凋零，也预示姜今夏120元打了水漂。

　　说到底，姜今夏还是挺肉疼的，以至于几分钱的可乐瓶子在她看来就是对玫瑰的亵渎。

　　眼不见为净，她把玫瑰放在宋知桌上。

　　宋知很喜欢摄影，她不断地调整着台灯光线，变换拍摄角度，从正面侧面寻找最佳视角，捕捉玫瑰的灵魂。

　　沈沐禾撑着腮帮，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知知，以后毕业你会不会更倾向于摄影这方面呢？”

　　“不知道，没有想法。”宋知正在调整背景，她轻声细语说，“干一行，恨一行，一旦摄影变成我的职业，我大概就不会爱它了。”

　　沈沐禾点点头，“这倒也是。夏夏，老马，你们呢？”

　　洛南放下耳机，疲倦地叹气，“可能新闻编辑吧，我也没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今夏稀里糊涂报的新闻学。她高考成绩比她想象中的高太多，原本高不可攀的洛大一时之间竟唾手可得，便选了洛大的王牌专业之一。

　　毕业、工作这两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而梦想、未来这些充满希望和明天的词，在十二年的应试教育下，她好像有点迷路了。

　　这也正常，有明确发展规划的大一新生是少数。

　　洛大是个矛盾体，大一大部分都是水课，但用最严厉校规给以束缚。

　　“哎呀，活在当下嘛，才开学两周，想什么以后呢！大学难道就不能用来谈恋爱吗？以前没机会做的事，大学可以做呀！”洛南一改疲倦，爽朗地说道。

　　“我们来打个赌吧，谁会是寝室第一个脱单的人呢？”她兴奋一捶桌子，“我觉得是知知！”

　　挑起的话题开匣泄洪，源源不断。

　　宋知：“我认为是夏夏，她长得好看！”

　　沈沐禾：“我也觉得是知知，有哪个男孩子能拒绝软萌的知知呀！”

　　姜今夏附和：“对对对，程鋆还是单身哦！”

　　宋知无奈笑笑，“我命由天不由我，不如我们交给天意？”

　　洛南问：“什么？”

　　“看到了没，这四朵玫瑰还没开花，我们一人选一朵怎么样，看看哪一朵最先露出黄色的花蕊，谁就是被上帝宠幸的幸运儿。”

　　“我可是唯物主义，”姜今夏话锋一转，“我要趁你们不注意偷偷给我的花浇水！”

　　洛南满怀希冀，也不甘示弱，“那我的花一定是第一朵盛开的！”

　　沈沐禾扑哧笑出声，“你们好无聊，这算什么交给上天，不过我也很无聊，那就拭目以待。”

　　年轻人的世界永远单纯热烈。

　　“哎，说到谈恋爱，我好烦。”姜今夏身后还有一个“咄咄逼人”的老妈，想到这，她生气地怒拍大腿。

　　沈沐禾让她放宽心：“阿姨不了解夏含斐，怕不是给他骗了。”

　　洛南嘴巴毒，她道：“夏含斐都长成什么样了，阿姨还能被他骗，看来这人心机颇深，夏夏你去会会他。”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现在就去会会他，只要我比他更恶劣，他就会知难而退。”洛南一语惊醒梦中人，姜今夏知道她该怎么做了。

　　“还说什么有洁癖？女朋友都能凑成麻将桌上的麻将了，呵，道貌岸然的渣男。”姜今夏冷哼。

　　“啊？麻将？这么多吗！”宋知惊得手机一个没拿稳，掉落地面。

　　“额，我脑补的。”姜今夏俏皮一笑。

　　宋知：“……”

　　姜今夏点进他的朋友圈，光秃秃的空白一片。她失望说：“夏含斐都不发朋友圈。”

　　洛南开口：“据说渣男发朋友圈喜欢屏蔽不重要的人。好比他今天和红红出去玩，朋友圈只会让红红和她朋友可见；明天和绿绿出去玩，朋友圈就会仅绿绿可见。哎，可怜的红红绿绿，被渣男蒙在鼓里，好惨哦。”

　　沈沐禾忍不下去了，“你少看点小说吧，什么红红绿绿的，我就不信渣男还能一手遮天，把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

　　宋知永远是四人中最有想法的人，她对姜今夏说：“你和他聊聊咯，朋友圈也看不出什么，我上网给你找了男生最讨厌女生类型。”

　　爱手机，喜欢看男同，喜欢阴阳怪气，爱打游戏，经常发疯，喜欢看帅哥美女，就算死也要懒死，爱犯/贱但接受不了对方比自己贱……

　　姜今夏捂住胸口，伤心欲绝，“知知，为什么我能精准踩中每一条？莫非写这段话的人不仅认识我，还很讨厌我？”

　　宋知：“你不要以偏概全，肯定还有少部分男生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谢谢你。”姜今夏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

　　她打开和XHF的聊天界面，不就是恶心夏含斐，对她来说简直像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夏天：「大海哥哥，晚上好呀，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爱心」

　　不知夏含斐看到会怎么想，姜今夏内心已有千万只不顺眼的小虫，正沿着她每一寸肌肤攀爬和蠕动。

　　还是太仁慈，应该叫海王哥哥。

　　安静半晌后，姜今夏窃窃自喜，以为方法见效，哪知对面不按常理出牌：
　　XHF：「嗯，晚上好。」

　　她撇撇嘴，“还挺高冷？”

　　她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一鼓作气——
　　夏天：「大海哥哥，你为什么不发朋友圈呀？」
　　XHF：「嗯。」

　　姜今夏将手机扔给宋知，生无可恋道：“这天聊不下去了。”

　　宋知眯起眼睛，两条浅色的眉毛拧在一起。
　　大海哥哥？什么魔鬼称呼，鸡皮疙瘩掉一地。

　　“夏夏，夏含斐发朋友圈了！”宋知大叫，她不小心退出聊天，误点“发现”，看见朋友圈有大海的头像，上面还有一个未阅读的红点。

　　点进去一看，是一棵梧桐树，树枝向四面八方延伸，浓密的绿叶呈心形，边缘有细小的锯齿。拍摄照片的人通过精确的构图，将梧桐树的历史和艺术完美呈现。

　　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姜今夏猜测这是网图。

　　宋知问：“夏含斐特地为你发的朋友圈？”

　　姜今夏还在回忆哪里见过这棵树，江山街头巷尾到处是梧桐，虽然姿态不一，但她也不会特意去记忆每一棵树的形态。

　　她记不清的事一律当网图，四肢发达的体育生若有这个水平，那草履虫岂不也行？

　　姜今夏咦了一声，“谁关心他发不发。”

　　“洁癖本质上是一种强迫性神经障碍……”洛南对着电脑屏幕，向她们科普洁癖的特征，她敲定结论：“那夏含斐一定没有精神洁癖，可能你妈妈说的洁癖是指他有生理上的洁癖。”
　　“过度追求清洁与整洁。”

　　“这简单，夏夏你将自己渲染成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人。”宋知托着下巴，想到一个馊主意。

　　姜今夏：“……我大概…还要脸？”

　　宋知：“反正你也不想和他有交集，这多省事。”
　　话糙理不糙。

　　姜今夏思忖片刻，在手机键盘打字：
　　夏天：「大海哥哥，室友嫌弃我一星期不洗澡，她们好过分啊！/生气。」

　　姜今夏问：“我就这样发可以吧？”
　　但宋知觉得不够充分：“改成一个月。”
　　姜今夏：“……”

　　屏幕闪了一下。
　　XHF：「嗯，很过分。」

　　姜今夏揉揉眼睛，又仔细确认一遍。

　　这下好了，她和夏含斐确实没有交集了，这都已经变成全同关系了，两人竟然能在个人卫生问题上达成共识。

　　夏含斐还用了“很”这个程度词，他的洁癖绝对是唬人的。

　　*

　　E区412。

　　徐淮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展开。他只穿了一条睡裤，上半身赤裸，露出的腰身紧实有力，看不到一点赘肉，黑发上的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下落，到他淡红的薄唇。

　　月光悄然入室，荷尔蒙在逼仄的空间肆意爆发。

　　楚睿云看着徐淮风的腹肌，满脸羡慕：“老徐，下次锻炼带带我。”他馋徐淮风线条明显又不大块的薄肌很久了。

　　“你怎么不让我带你？”程鋆大秀身材和肌肉，向他展示手臂线条。

　　徐淮风正低头回消息。

　　他的桌子很干净，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一朵鲜艳夺目的红玫瑰格外醒目。

　　“老徐啊，这玫瑰你可要好好保存，学妹让我送给室友。”

　　半小时前，程鋆将红玫瑰递给他。
　　徐淮风只淡淡一瞥，“不要。”

　　程鋆转手将玫瑰送给楚睿云。楚睿云是铁打的直男，心里过不去那坎儿，接受一个男生送的花，也摆手拒绝。

　　另一个室友和女朋友在外租房，几乎不回寝室。
　　“哎，我花三十向学妹买的呢。”程鋆自言自语。

　　“嗯？”徐淮风突然说：“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