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处方》奶油蔷薇

9、第九章 大雪中的离别

　　第九章

　　难民营受到袭击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欧洲，有记者赶来做现场直击报道。网络媒体上一片沸腾。

　　暴徒们被警察抓走以后，别说受到二次伤害的难民了，连营帐里的志愿者们都在哭，包括林糖心、爱丽丝、苏珊他们。

　　浑身放下警戒心的那一瞬间，就像拧紧了的发条陡然松开了，林糖心浑身无力地靠在角落，腿软，身子更软，不，仿佛连身子也找不到了，整个人如飘摇的落叶一般。

　　林糖心不知道自己靠在角落发呆了多久，夏广白好像来找过她，她也只是抬起头，勉强地朝他点点头。

　　对上夏广白的眼神，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如石头一般，轰然坠落在胸腔里。她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等到林糖心终于找回理智，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联络了国内的家里人，包括父母、还有和她熟识的纪雪医生。

　　纪雪医生在国内医院上夜班，所以她是第一个接起林糖心电话的：“喂，糖心，怎么了？”

　　林糖心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落下泪来：“纪医生……我……刚刚差点被枪击中。”她解释一遍刚刚的事情，抽噎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什么？！”纪雪医生再怎么镇定，听到这话也大惊失色，“那你现在……”

　　“我现在还好。”林糖心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和轻松一点，“没有事了，警察及时赶到，制伏了暴徒们。”

　　“怎么会有枪击呢？！难民来到欧洲，不仅他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连你们也受到连累了？！”纪雪医生难以置信。

　　“我报名来做志愿者时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林糖心承认。如果知道会有这么恐怖的袭击发生，林糖心说不准自己还会不会报名这趟志愿者活动。

　　“这太令人担心了，受不了了就回国吧——”想来纪雪医生也是急了。

　　“嗯，我们这批志愿者是快离开了，我们负责的难民得到文书批复后我们就会走。我们志愿者都是学生，得回英国完成学业。”林糖心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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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难民营就更是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了。难民营附近多了许多穿制服的警察或者是军人，他们轮流在难民营旁边值班，保护大家的安全。

　　米拉和达莉亚的爸爸这天过来仓库了，除了领物资外，也对林糖心说了感谢。

　　“阿心，你真是我们大家的英雄！”他们都说。

　　林糖心连连推辞：“不，不仅仅是我，还有爱丽丝、苏珊、艾玛，还有夏医生和奥利弗，大家都站出来了抵抗了暴徒的袭击。大家都彼此守护着，不是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志愿者们听得纷纷感动，拥抱在一起。然后，林糖心和他们一起去医务室看了米拉和达莉亚。

　　其实林糖心在昨天的危机之中，也有一些轻伤，不严重，主要是精神上受到了惊吓。

　　米拉和达莉亚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经常哭，原本情绪就很低落的米拉更是上吐下泻。

　　“路易斯医生给她们开了止吐药，过不了一会。你也有擦伤，让护士给你擦酒精上药吧。”夏广白说。

　　林糖心没有拒绝。夏广白和奥利弗的脸色也不好，不过他们都按捺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们听着孩子们的哭声，沉默着，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志愿者们也是种族主义的受害者，谁也无法安慰谁。

　　当晚，路易斯医生把两个女孩子转移到了住院部。离开的时候，她们吃了药都躺在担架上睡着，只有她的爸爸跟在身边。林糖心站在帐篷边，目送她们离开。

　　“谢谢你。”两个女孩子的爸爸在走的时候，特地再一次对林糖心说。

　　担架很快就被抬上了救护车。林糖心静静站着，目送着一切。

　　——或许，你们长大后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但是，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林糖心默默地祝福两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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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夜，林糖心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浑浑噩噩地，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夜空发呆。

　　夜晚，星辰依旧闪耀，夜空依旧浩瀚，爱丽丝他们照例升着篝火，照例播着手机里舒缓的歌曲。

　　警察的驻守让难民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恶劣的枪击事件再也没有发生。

　　平静与快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维持，可是打破它，往往只需要一瞬间，之后又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重拾信心。

　　夜晚，爱丽丝点燃篝火，绯红的火光跳动在每个人的脸庞上。

　　空气中，只有手机里播放的童声歌曲《致叙利亚之歌》在深蓝色的海天之间飘散。

　　根据林糖心的观察，似乎叙利亚难民们的情绪复原能力比他们来自发达国家的志愿者们更强。

　　休息了几日，叙利亚的男孩子们又重新开始了踢足球，有时候也邀请志愿者们一起来踢。

　　“我真是佩服他们。”有一天苏珊看着奔跑的难民们说，“事情过去了一星期，我现在还时不时做枪击事件的噩梦呢。”

　　“我也是会做噩梦……”林糖心也低声说。她其实也还没有缓过来，不过，她还是加入了孩子们一起陪他们踢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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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击事件震动了塞浦路斯政府和欧盟，里安带来消息说，难民们快要拿到批复文件了，离开难民营，拿到救济金，即将到欧洲大陆上自由生活。

　　对此，志愿者都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开心。而且，志愿者们也都要回英国继续上大学了。

　　要离开的难民之中，就包括对林糖心示好过的阿米娜。

　　难民离开的那一天，志愿者都和他们告别，给他们送上一束束红十字会买的橘色郁金香。

　　林糖心特地戴上了阿米娜送的深蓝色头巾，上面印着星空的图案，显得她的神情比平时更加温柔。

　　难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与志愿者们握手告别，场面简单。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林糖心忍不住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刻，她想将这段记忆留在心中。

　　“谢谢你。”阿米娜接过一朵郁金香，对林糖心用不熟练的英语说。

　　“希望你顺利。”林糖心用阿拉伯语说。

　　两个女孩都笑了，那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纯粹又干净。林糖心目送阿米娜离去。她是真心希望这些难民能够在欧洲找到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他们能遇到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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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照顾的难民陆续离开，志愿者们也明白，他们离开营地的日子不远了。

　　学生志愿者离开的那天夜晚，塞浦路斯迎来了第一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在星空下纷纷扬扬地飘落。

　　教堂的钟声在寒冷的夜里回荡，雪花静静地落在每个人的发间，像是无言的心事。

　　巴士在难民营的门口停下，士兵们依旧守卫着，忠实地履行着职责。志愿者们将行李交给司机，行李箱上很快就积满了层层白雪。

　　一些尚未拿到文件的难民站在营地门口，目送志愿者们离去，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

　　林糖心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她本打算去向夏广白告别，可是在医务室里找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她心想他一定是忙着，最终只得拿出手机，想要发一条告别的微信。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夏广白的声音：

　　“你直接回伯明翰吗？”

　　林糖心连忙回头，看到夏广白站在纷飞的大雪中，他的身影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尽管疲惫，但他眼神依旧明亮。他没有穿羽绒服，白袍上沾染了几滴血迹，但没有初见时这么狼狈了。

　　“是啊，我还要回伯明翰去。”林糖心笑道，声音依旧是恬静的，“我本科毕业后还要直接读硕士，还要在英国待上一年多呢。”

　　“我春节过后也回牛津。英国就那么大，我们有机会见面吧。”夏广白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他也没有忘记林糖心那晚说的那句“把心献祭给了恶魔”，内心对她依然充满了好奇。

　　林糖心微笑：“一定会的，有缘再见，最好的夏医生。”

　　她缓缓抬起手，朝他挥了挥，雪花在她指尖上融化。转身时，她突然感到心里一空，仿佛这一挥手，带走了某种珍贵的东西。

　　雪花依旧飘落，天地之间仿佛都陷入了这场静谧而纯白的梦境。林糖心跟在志愿者们身后，缓缓走上了巴士。

　　夏广白在漫天星夜下，静静地目送着巴士载着志愿者们离去，直到它消失在白雪茫茫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