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处方》奶油蔷薇

13、第十三章 在国内重逢

　　第十三章

　　林糖心回国这天，她在上飞机前用app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英国和中国虽然气温迥异，然而两个国家的天空都下着大雨。

　　这是秋日的开端，飞机在高空中因剧烈的风雨和气流颠簸、摇晃，就像林糖心忐忑不安的心。

　　林糖心在飞机上的睡眠从来不好，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中间被过来送餐的空姐唤醒过几次，吃了飞机餐，胃又排山倒海一般。

　　好不容易熬过了12个小时，走过机场过海关，推着行李箱的林糖心很疲倦，又有点儿窘迫。

　　正所谓“近乡情怯”，林糖心都有两年没回国见父母了。她平时总在忙于学习，平时和父母打视频电话的次数又少。

　　“糖糖！”“糖心！”林糖心一走出海关，父母的喊声就响起来。

　　她的爸爸林伟业和妈妈唐芯悦都跑上前来。妈妈一把拥住林糖心：“哦，乖女儿，你终于回国来了。”

　　林糖心本来就觉得自己叫“糖心”，这名字就很尴尬，这么被他们一在机场里大喊，感觉更尴尬了。

　　“太好了，总算在英国完成学业，女儿回到身边了。”爸爸激动得语无伦次的。

　　好不容易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林糖心悄悄打量着父母亲，父母亲好像比自己出国前老了点儿，但是仍然精神饱满。

　　林家父母亲都是普通公务员，家境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是承担林糖心出国留学是没有问题的。

　　爸爸林伟业在农业厅当处长，平时要加班很忙。妈妈唐芯悦最近快要到退休的年纪，她平日爱好旅行，很期待退休，正在倒计时。

　　一家三口走出机场，爸爸帮忙林糖心推行李箱，他们经过一家奶茶店。

　　林糖心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我去买回国的第一杯奶茶！爸、妈，你们也要吗？我请你们喝。”回国除了要多吃中餐外，就是要多喝奶茶了。

　　爸爸妈妈都笑了：“不用给我们买了，你给自己买吧，这孩子，在英国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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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开了车离开机场，都市的风景在车窗外流逝起来。华灯初上，岭南的天空还在下雨。

　　雨水细细地落在车玻璃上，把艳丽的霓虹灯和高楼晕染得朦胧不清。在车里能听到雨水低沉的声音，像暗涌的潮。

　　林糖心边喝乌龙茶，边想：两年不见，国内发展速度好快，她去英国留学多年，回来都快不认识岭南这座城市了。

　　“我家糖糖就适合在英国留学，在英国拿到了一等荣誉，不像以前糖糖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总是因为成绩的事，被老师和同学欺负……”

　　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想和女儿寻找话题聊天，和女儿亲近，只可惜起了反效果。

　　“妈，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林糖心忍不住说，脸色微微沉下去，也可能和她坐了长途飞机不舒服有关系吧。

　　“是呀，别说了，现在我们的糖心多么优秀啊。”爸爸一边开车，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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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涟涟，家里没有多余的储物室，原本属于林糖心的房间由于她这几年都不在的原因，放满杂物，可以看出来爸爸妈妈已经尽全力收拾出供她睡觉的床铺。

　　“爸爸、妈妈，你别忙活了，行李箱放这就行，来日方长，我自己来收拾吧。”

　　林糖心劝着父母，坐在童年的床上，还在喝着那杯奶茶。

　　她在灯下环顾家里的环境。墙上挂着她儿时画的画，漆有些剥落了……

　　“对了，糖心，你回来怎么打算？”爸爸给她拿毛巾，“我前几天拿了一袋水果送给纪雪医生和她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我们总记得对你恩的人。”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听到“纪雪医生”的名字，原本有点儿不舒服的林糖心感到浑身一暖，就像此刻手上的奶茶。

　　“听纪医生说，你要去岭南医院面试和工作了？”爸爸问。

　　“没错，岭南医院精神科还没有专门的心理治疗门诊，纪医生说她们聘请了一名从香港来的临床心理师博士，我看看能不能面试上去。”林糖心解释道。

　　这件事林糖心并没有和父母说过，毕竟还没确定。也难怪他们露出意外的表情了。

　　“你有请马如玫阿姨帮忙吗？”妈妈急切地问。

　　马如玫阿姨是爸爸妈妈以前读大学时的同学，也是岭南医院的人事部经理。林糖心中学时遇到困难，就是通过马阿姨介绍，在岭南医院挂的纪雪医生的号。

　　“没有。是我直接向纪医生和她的同事申请的。岭南医院本来就有引进海外人才技术的项目。”

　　林糖心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

　　“妈妈，看你的表情，你不赞成我去岭南医院工作吗？”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岭南医院是不是距离我们家太远了？交通不方便，最近封路修地铁。你搭公车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过去。”妈妈皱眉。

　　“总要在国内踏出第一步的。辛苦点没关系。”林糖心打开有点老旧的衣柜，看到她在回国前就事先从淘宝买回来的西装衬衫和西裤。

　　和爸妈的关系，好像变得有点点客气……

　　独自拿着毛巾去洗澡的林糖心在想，去了英国多年，再回来竟然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人，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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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纪雪医生他们敲定面试的时间后，接下来在家的日子，林糖心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学习，准备岭南医院的面试。

　　“因为我们认识的关系，所以负责面试的人不是我。”纪雪在微信里说，“我对你很有自信，你的简历很出色，如常回答问题就好。”

　　林糖心回了个“谢谢”的笑脸，紧接着把手机屏幕捧在心口一会儿。两分钟后，她毅然关了机，继续专心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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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面试那天，大雨依旧滂沱，雨声经久不息。林糖心起了个大早，穿好西装，打车去岭南医院。

　　雨水疯狂地从天而降，水帘厚重，豆大的水珠在高架桥上，岭南医院那白色大楼的轮廓几乎都看不清。

　　他们在马路上堵住了，一动不动，车子外面，有一对母女在吵架。

　　“岭南医院就在对面，我走过去吧。”林糖心拿伞结账后就离开车子。幸好离面试开始还有半小时。

　　林糖心关上车门的时候，马路上那对伞下的母女还在吵架。

　　那女孩穿着初中校服，瘦得不可思议，在雨中哭得瑟瑟发抖。她母亲则是三十多岁，一副中年办公室女性打扮。

　　“妈妈，我都说了没有和小恒在一起，你可不可以别总和老师说我早恋，也别让别人总是看着我放学去哪里？！”那初中女孩哭泣着大喊。

　　“你又撒谎了！你去哪里我还不知道？网吧老板说，你总是和小恒在打游戏！”中年女士气愤地说。

　　“妈妈，我说了没有！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女孩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委屈与愤怒。

　　“打游戏打得连饭都不吃！早恋还不承认！”中年女士的怒火没有丝毫减退。

　　“我又不饿，就不吃就不吃！”

　　“医生都说你得厌食症了你知道吗？我看，就是小恒的错——”

　　“住口！不是他的错！”女孩更声嘶力竭了。

　　母女俩在雨中吵架得路人纷纷为之侧目，包括林糖心在内，也向她们看了过去。

　　中年女士好像觉得丢脸，上前拉住初中女孩。

　　突然，女孩抹了一把脸，狠狠地甩开了她母亲的手，像是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转身朝着马路对面冲了过去——

　　“你别跑！”她母亲尖叫起来，声音响彻雨帘。

　　林糖心猛然看过去，恰好看到瘦小的初中女孩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马路中央，暴烈的雨水和汹涌的车流瞬间将小小的她包围。

　　一辆卡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急速驶过，雪亮的车灯映得女孩的脸苍白一片。

　　司机按响喇叭，紧急刹车——

　　“小蕊！”她母亲的尖叫声划破雨幕。

　　女孩被车头撞上，整个人像个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湿漉漉的马路上。雨水飞溅而起，砰地一声，女孩便一动不动了，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一旁的电机车连忙绕过她，然后又纷纷在前方停下来。每个人的脸上惊愕不已。

　　林糖心瞳孔缩紧了，心脏砰砰直跳。她连忙赶上前去，一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120”。她母亲冲上前去，泣不成声，震惊不已。

　　“喂，我这里是岭南医院外面的中山大道大马路上，有车祸发生了——”林糖心对急救人员说着。

　　中山大道上立即陷入了大拥堵。林糖心忽然担心急救车能不能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骂小孩啊？！”
　　“对啊，太过分了！”
　　“现在的人是怎么当家人的？！”

　　人们的议论和谴责不断，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拍摄视频。那撞到人的司机震惊地上前来。她母亲承受着这些，全身仿佛冻结了一般，动弹不得。

　　突然，就有人从另一台车上也冲出来，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冒雨赶来，溅起水花，拨开人群：

　　“让开，让开！我是医生——”

　　雨水浸透了他的白衬衫，他飞快地冲到女孩身边，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检查女孩的伤势。

　　林糖心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身影。

　　因为，那个年轻的男子，不是别人，是在难民营里遇到过的华裔医生，夏广白！

　　林糖心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的内心被那一刻的紧张和诧异压得喘不过气来。

　　再看多几眼，没错，的确是他。他怎么也会出现在岭南医院外面？

　　“医生……”林糖心按捺着自己的震惊，也过去，为夏广白和地上的女孩遮打伞，给他们遮挡雨水，“我打了急救电话。”

　　“我也打了。岭南医院就在对面，他们应该几分钟后就能……”跪在地上的夏广白说着，边看了林糖心一眼。

　　一瞬间，隔着滂沱的雨帘，两人的眼睛对上了。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就像电影里的镜头，短短半秒内，林糖心简直能感受到雨水是如何从他的发梢和脸颊滑落，就溅落到马路的血迹上。

　　这一幕与初见时的那惊艳的一幕重合，她仍记得那个在海边出现、浑身浴血的英俊的少年医生，眼神明亮而斑斓，像一把灼灼生辉的宝剑。

　　林糖心在想，夏广白现在看起来，和那时也没什么区别，依然英俊，只是好像眼神疲倦了一点儿，更深邃了，好像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经历了很多似的。

　　然而他们来不及说别的话，急救车的声音呼啸而来，拥堵的车子自觉地靠边驾驶，电车也纷纷避让。

　　医护人员从急救车上跳下来，带着担架和设备，迅速加入抢救。

　　夏广白说：“患者意识丧失，头部有外伤，颅骨暂时没有明显变形。你们再检查一次吧。”

　　“你是学医的吧。”医护人员看了夏广白一眼说。夏广白没有否认。

　　林糖心始终为夏广白举着伞。女孩被抬上担架，她母亲和撞了她的司机也赶快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驶远了。夏广白这才看向林糖心，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脸颊。夏广白先是怔了好一会儿，呼吸又短又急促，不敢相信的模样，结果发现林糖心也同样。

　　然后，他又欣喜、又略带疲惫地笑了一下：“你怎么会……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好久不见。”

　　隔着朦胧的雨帘，还有朦胧的黄色车灯，夏广白也打量着林糖心，这女孩外表没怎么变，唯一的区别是长发扎成了麻花辫垂在脑后。白皙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肌肤，配上樱桃色的嘴唇。她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撑着伞，站在雨水中仍旧干净清丽。

　　不，有一点是变了的。她的眼神变坚定了，也变得更疏离了。夏广白心想。

　　林糖心的声音有些发颤：“夏医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合。”由于太震惊了，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说，“那孩子……”

　　“应该没事。只是轻伤，还好那司机刹车刹得很及时。”

　　“那就好……”林糖心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头看着雨水涟涟的地面，“我刚刚听那孩子妈妈说，那孩子还患有厌食症。”

　　“急救的医生会帮助她的。”夏广白拨了一把湿透了的刘海，“对了，你今天也是来参与岭南医院海外医务人员面试的吧？这里雨太大了，我们一起快走吧，刚好我也要进去。”他看向雨幕中岭南医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