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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凶手 ...

  •   “要和我聊什么?”
      荆寒约问道,语气很是直白,态度也极为镇静。
      江临看着他,稍作停顿后,便也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认识于水天吗?”
      少年的眸光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倏然一抬,原本自然垂落的双手下意识就攥住了裤角。
      他的反应被江临收进眼底,却不急着说破什么,果不其然,半晌过后,荆寒约板着脸别开目光,极不情愿地答了一句:“认识。”
      他没有否认,是觉得没有必要否认。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江临此刻还是不免收起了之前软和的脸色,转而严肃地问他:“怎么认识的?”
      荆寒约死死地握紧了双拳,神情中有抗拒,有挣扎,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咬着牙说道:“他是,我妈妈的客人。”
      江临眼眸一眯,并非这个答案令他觉得多意外,只是看着荆寒约的表现,他显然也理解了这客人两个字是加了引号的。
      江临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觉得像荆寒约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过早地了解这些东西,他还太小了,价值观都还没有完全树立,合该在大人的保护下快快乐乐地长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都已经学会冷漠地面对自己的现状。
      想到这里,江临轻轻叹了口气,还没开口,不料边上的警察未经斟酌地就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客人?那你妈妈收费挺高啊。”
      听到这话,荆寒约黯然的眼眸倏地一睁,眼圈迅速地就红了。
      江临见状,立刻转头瞪向那个警察,训斥道:“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呃......”那警察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便闭了嘴。
      荆寒约拳头自从握住那一刻起,就再没松开过,而刚刚那句话,更是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一抽一抽的,可即便如此,他却隐忍着,愣是没掉下一滴眼泪。
      江临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宜再问下去了,荆寒约作为一个孩子的忍耐力已经趋于极限,再多说半个字,他恐怕就会爆发了。
      他长吁了口气,走到荆寒约跟前,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抚,可想起门外那时他的应激反应,便还是收回了手,转而同他笑了笑,道:“今天打扰你了,叔叔们先回去了,你好好看书,别多想,就照你说的,我们明天下午再来,如果妈妈回来了,你记得和她说一声。”
      说着,他抿了抿嘴角,便眼神示意同伴离开。
      可就在两人刚走到门边时,荆寒约却冷不防开口叫住了他们:“请等一下!”
      江临闻声回过头来,看见荆寒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于水天......”
      他突然说出这个名字,江临的眼眸顷刻间眯起。
      荆寒约气息微乱,又在心里暗自挣扎纠结了一番,最终才下定决心般问道:“于水天......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言,江临神色微凝,却没有开口回答他。
      他未免有些顾虑,思想上理智上,他都并不太想让荆寒约一个孩子知道这些事。
      “寒约啊......”
      “请告诉我!”荆寒约的目光坚定,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你们既然找到我家里,代表这件事一定和我妈妈有关,既然和我妈妈有关,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江临眸光一沉,思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荆寒约浑身一震。
      怔愣了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声音问:“是......是我妈妈杀了他?”
      江临眉头一皱,有些担心他的心理承受状况,便尽力放低语气试图安抚他:“你别多想,我们过来只是问询调查,并没有认定你妈妈就是凶手,明白吗?”
      荆寒约沉默了,可他脸上那不似害怕也不似难过的神情,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没人知道,荆寒约此刻心头涌动着一股可怕的喜悦感。
      在警察走后,荆寒约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他捧着一本日历死死地盯着,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今天的日期:
      六月二十九号。
      “死了......死了......”荆寒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随即竟是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眼角含着冰晶般的泪水,“妈妈杀死他了......哈哈哈......”
      他边笑边哭,眼眸抬起时,眸底竟涌出了带着光芒的希冀,看起来,就像是对这一天期待已久了一般。
      哐——
      骤然响起的门板撞击墙面的声音,生生地把荆寒约剥离出了自己的思绪。
      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胡乱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痕,起身出了房间。
      不出意外,邱淑手里拿着一瓶几乎已经见底的酒,醉倒在了桌子上。
      第一次,荆寒约没有对这样的场景感到厌倦或害怕,而是在心底重新燃起了对她的信念。
      一个孩子,对待母亲的信念。
      喉间微微泛酸,他吸了吸鼻子,从保温瓶中倒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走到了邱淑的身旁,微微弯下身子,拍了拍邱淑的肩膀,小声唤着那几乎对他而言已然陌生的称谓:“妈妈,妈妈......”
      此刻神志不清的邱淑听到他的叫声,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回答他的声音略显不耐烦:“干什么......今天我没力气了,不想打你,自己滚去睡觉。”
      荆寒约闻言眸光一暗,但想到今天的事,他又在心底自我安慰了一番,然后继续开口,语气是出奇地温柔:“妈妈,喝点醒酒汤再睡吧,会舒服一点的。”
      邱淑不高兴地皱眉,发出叫人听不清内容的咒骂声,最后才极不情愿地坐直了身子,随意地捋了捋那早已散乱的头发,看着荆寒约的目光很不友善:“叫你滚为什么不滚,上赶着来讨打是不是?”
      荆寒约目光一颤,身子也缩了缩,摇头道:“我.....我没有......”
      “没有就滚,少来烦我!”邱淑毫不客气地骂道。
      荆寒约对邱淑的态度终究还是不禁有些失落,沉默了片刻,还是放下了醒酒汤,然后顺从地转身朝房间走去。
      “等等。”邱淑突然叫住了他。
      荆寒约转过身,眸光中浮现出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然而此刻状态浑浑噩噩的邱淑,是决计觉察不到的。
      她晃荡着站起身,踉跄着步子走到荆寒约跟前,俯下身子,目光直逼荆寒约,眼神中带着醉意,却是冰冷无比。
      “是你杀了于水天吧?”
      轻飘飘的语气,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带着几分理智问出这句话。
      荆寒约呆滞住了。
      这句话犹如一颗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开,将他所有的思想都焚烧至空白,却又好像一桶冰水,将他心上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微光给彻底浇灭。
      灼痛到令人麻木,而又冰冷到让人窒息。
      他此刻觉得,自己从前遭受的种种,都远没有这一句话带给他的刺痛更深刻,因为它彻底覆灭了他对母爱的幻想,覆灭了他对亲情的渴望,让他本就像个笑话的命运看起来又更可笑了一些。
      凶手是谁,荆寒约不知道。
      但凶手不是邱淑,不是他的妈妈。
      一切的一切,最终只是他的幻想而已,可笑的,幻想而已。
      邱淑没有等到荆寒约的回答,或者说,她压根也不在乎荆寒约的回答,抱着她的酒瓶转身就走进了卧室,还自顾自地关掉了客厅的灯,留下那抹单薄的身影,永远地站在了黑暗中。
      第二天,江临和随行的警察被迫提前到了荆寒约的家,因为他们接到了居民的报警,发现邱淑在家中服毒自尽了。
      说是自尽,是因为警方在她家中找到了她的亲笔遗书,她在遗书上承认并供述了自己杀害于水天的犯罪事实,而关于犯罪原因,遗书上只粗略写着是因为利益摩擦,积怨已久,导致她动了杀人的念头。
      邱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让自己盖上了畏罪自杀的名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她的孩子,那个仅仅只有十一岁的少年,也在那天晚上不知何故从楼顶的窗台坠落,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重伤,医生推断,他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再醒过来了。
      一夜之间,一死一伤,一个家庭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破碎了。
      江临来到荆寒约坠落的地方勘察时,几个检测人员正围着墙角处,不知在看些什么。
      “干什么呢?”江临开口问道。
      大家纷纷散开,其中一个人指着墙上的某处说道:“江队你看,这里不知道被谁写了一句话,边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符号,看起来挺诡异的。”
      江临凑近了几步,看着墙上那行云流水的字迹,不自觉便念了出来: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只一句,便让江临的心头徒然一滞。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是什么鬼画符吗?”
      “我瞧着更像什么死亡诅咒。”
      “看着怨气好重啊,偏偏还写在人家小孩尸体边上。”
      “呸呸呸,什么尸体啊,那孩子还活着呢。”
      “......没差吧,变成植物人了,他妈妈又死了,你找谁去照顾他,和他说话,让他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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