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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鼠患(五) ...

  •   “上次的事嘛,我后来想了想,你也算是救了我。虽然是你告诉了警察我的消息,但是没有你,我晕倒在那儿,除非自己清醒过来,不然还是会被人送去医院和警部,结局其实差不多。”
      内瓦赫耸耸肩,似乎满不在乎阿兰德拉和自己过去的恩怨。
      那次她受人雇佣,去杀一名做黑辩护的律师。她采用的是室内爆炸手段,结果因律师提前要离开,她必须提前引爆。这场爆炸确实使目标人物丧命,但是内瓦赫也因来不及安全撤离而负伤——一块爆炸碎片正好击中她,造成了持续性出血。
      为了离开现场,她并未第一时间进行包扎,只是简单堵住伤口,不让自己的血迹暴露行踪。
      在她扶着墙,踉跄地走在无人的小巷,感觉眼前景象逐渐发白时,却恍惚看见一个女人向自己走来。
      彼时内瓦赫心中只感到大事不妙。她不知道来人是谁,目的如何,但可以确定的是,没人会来帮助一个赏金猎人。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失血过多将近休克的赏金猎人,对方可以轻易解决她。
      她看见对方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清晰放大。那是一张看似美丽温和的脸,但对那时的她来说还是充满了危险的信息。
      那个女人拿出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后说了一些话,关于“新闻部”“爆炸”“目击者”之类的。
      内瓦赫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只是嫌她话多。看她既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就不再理会,伸手用尽力气将人推开,继续走自己的路。
      身后的人没再追来,但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
      她感觉自己倒下了。
      醒来已经是在医院。护士告诉她,是新闻部的记者阿兰德拉把她送来的。
      内瓦赫还没来得及溜走,警察就来了。于是她确信,消息一定是从那个记者口中泄露的。她只能被带入了警部,在那帮惯用心理战术的警察面前,做了一套又一套口供,疯狂为自己辩护。
      她知道警察在怀疑什么:那个律师死于原因不明的爆炸,她又在案发地点不远处负伤昏迷,很难不让人想到这可能是赏金猎人作案。
      但好在她的行动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因此,当她死死咬定自己只是“路人”,是“无辜受牵连”时,警察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将她释放。
      刚走出警部大门,就有一堆记者围了上来。她看了一圈,没看见阿兰德拉的脸。
      她记得自己接受采访时,表演得很精彩。除了感慨自己运气差劲,路过都能被碎片击中外,还十分“真诚”地感激对她施以“援手”的记者阿兰德拉,顺带夸了夸警部办事公正,不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在那个时候,她就坚信,自己还会与阿兰德拉见面。不是冤家路窄,就是自己主动去找她。
      玻璃窗映上了落日的余晖,蒙特里安的街道也被镀上一层金光。
      内瓦赫的住所是公寓的最高楼,因此能从窗外看见很远的地方。
      伴随着她的说话声,阿兰德拉看见,无数的车辆和行人正沿着蜿蜒的街道前进,通向不同的目的地;错落的建筑则沉默不语,立在原地。
      阿兰德拉转过身,背靠着玻璃窗,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内瓦赫是个聪明的人,自己当初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她杀的那个律师,被戏称为“犯罪者最佳辩护人”,专门为有钱的犯罪分子做辩护。可想而知,那样的人,一定树敌不少,很可能会被对家雇佣的赏金猎人解决。
      事实上,作为记者,她盯着律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因此当爆炸发生时,她也在附近,并且推测这和赏金猎人有关。
      果不其然,在这场爆炸中,她发现了还有一个人以极其隐蔽的方式逃离了现场。从行为来看,那人似乎还受了伤。于是她一路追踪,这才有了之后她和内瓦赫之间的故事。
      由于内瓦赫失血休克,又没有充足证据表明她是造成爆炸的犯罪者,阿兰德拉便先带她去了医院,然后利用内瓦赫“爆炸目击者”的身份,公开报道,把风声传给了警部。
      至于警察能否搜寻到实质性证据,她会不会被逮捕,就要看这位赏金猎人执行任务是否干净无痕了。
      对了,由于她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医院只能通过血液匹配来确认身份。也就在那时,阿兰德拉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后来,阿兰德拉看到了其他媒体的报道和现场录像。内瓦赫在采访中表示对自己的感谢时,还假装哽咽了一下,真是好笑。
      没想到时隔一年,她居然主动找到了自己。
      内瓦赫继续补充道:“弗里曼的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做你的独家报道,我拿我的赏金;之后呢,即便你有别的打算,我应该会在被抓前就溜走。”
      “好吧。”阿兰德拉向她走近几步,“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我理解你不想让警察和猎人惊动了弗里曼,但我只是一个记者,为教区新闻部效力,关键时刻还会拖你后腿。况且,和弗里曼会面的神秘人可能是任何人……”
      她已经离她极近了。
      她的双眼微微仰视着内瓦赫,轻轻眨动,显得很无辜。然而下一秒,她贴近她的左耳,如恶魔般低语道:“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她会是我吗?”
      说罢她又偏过头去,饶有兴趣地观察内瓦赫的反应。
      而内瓦赫只是低声笑了笑:“怀疑过,但我还是愿意赌一赌。这个城邦这么多女人,都可能是她,所以我赢的概率更大。”
      阿兰德拉不继续开玩笑了,适当拉开距离后,神情变得严肃了些:“但你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的。”
      “嗯……”内瓦赫皱了皱眉,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她耸耸肩:“没办法咯,谁让我喜欢钱呢,才不想和别人共享这笔赏金。我们两个合作,才是各取所需。”
      “你很诚实。”阿兰德拉肯定道,“我被说服了。”
      “谢谢。”
      内瓦赫轻轻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欣喜的样子——她势在必得。她重新拿起写着密码的纸,展示在对方面前:“现在我们能聊聊破译密信的事了吧?”
      而阿兰德拉只是瞟了一眼,淡淡说道:“他用的是给机械施加指令的源输入法。”
      内瓦赫再次打量了纸上的那些圆点,又将视线移回她身上:“你能破译吗?”
      “尽量。”阿兰德拉从她手上拿过纸,在沙发边盘腿坐下。“笔。”她吩咐道。
      内瓦赫将笔给她,顺势也在她身边坐下。
      阿兰德拉伏在茶案上,开始在写有密码的纸上不断地做标记。内瓦赫则托腮,看着她留下难懂的记号。
      光线将笔的影子拉得很长,随着阿兰德拉手腕的转动,不停地变换位置。
      没过多久,她就将破译出的单词一个个都写了出来,连成了一句话——
      明日旧时旧地,展现你的诚意。
      阿兰德拉挺直了背,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内瓦赫。她此刻正倾斜身子,挤在自己和茶案之间,认真地研究自己刚刚写下的东西。
      阿兰德拉干脆再向后挪了挪,腾出更多空间给她,自己则从后方观察着她:宽松的休闲服模糊地印出她紧致的身体线条,长长的卷发被随意扎起,显得有些凌乱;她的脖子呈现出前倾的弧度,一只手还从前面绕过来,搭在后颈上。
      这让阿兰德拉想起那些学生做题的样子。
      “不愧是你……”前面的人发出赞叹。
      花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破译的密码,居然这么快就被她解开了。内瓦赫转过头来,毫不掩饰欣喜之情:“你们新闻部,还学这种高级的密码?”
      阿兰德拉淡淡一笑:“不,只是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对这些比较有兴趣。”
      内瓦赫扶着茶案站起来,向她伸出手:“看来合作之路的开头很成功。”
      “我猜,明天就是他们做交易的时候,那个女人应该会把弗里曼需要的东西拿来。”阿兰德拉将手交给她,借力站了起来。“但是明晚我有事,结束后会尽快和你会合。”
      “好,手机打开给我。”
      阿兰德拉将解锁的手机递给她。内瓦赫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又反拨了一遍确认。她们的身份特殊,因此都设置了严格的通讯隐私防护,基本不必担心对话泄露。
      “那么,明晚见。”
      阿兰德拉将手机收入口袋,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不再坐会儿?首席记者可是稀客。”
      内瓦赫在后面调侃道,阿兰德拉没理她。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等一下——”脚步声靠近,一支录音笔从背后绕到她眼前,“上次拿了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内瓦赫的声音就在她耳后。
      阿兰德拉只是扫了一眼录音笔,继续转动把手,将门打开:“不用了,留着作纪念吧。”
      直到人走出去,门被关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内瓦赫还靠在门边,举着那支录音笔。
      纪念什么呢?
      她嘴角微微上扬,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苹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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