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暮》旎南Nina

14、第十四章

　　董可延发现他的一个朋友梁敖最近很不对劲，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以前的他总是活力高涨，绕在不同人的身边，整天没个正经，但现在的他就像变了另一个人。

　　董可延很好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派对和聚会上看见梁敖的踪影，上课的时候看见他，他也总是垂头丧气的，话也不多说。

　　这天上课的时候，董可延故意坐到梁敖的身旁，正打算关心一下他，目光一转，却看见他的小指打了石膏。

　　「你的手指怎么了？」董可延疑惑地问道，梁敖的一段指节被白色的纱布包成了肿胀的一团，那个地方特别触目，没办法不吸引他的注意。

　　梁敖一听见他这样问，脸色突然一白，神情变得僵硬了，见董可延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只叹了一声，低声说道：「别提了......」

　　「这次惹的祸大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摇了摇头，一脸沮丧，似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经历，抿住了嘴唇，目光暗了下去。

　　董可延知道他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乖学生，招惹是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一向气焰嚣张，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般颓丧的模样，像是被狠狠治了一顿似的，不禁对他口中的那个人感到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平时不是横着走吗？你也会有不敢惹的人？」董可延还没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梁敖只觉得事情一言难尽，他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人正坐在课室的最后一排，他抬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留意他们这边，觉得此时跟董可延说一下那事也没什么不行。

　　梁敖看着他的手指，脸上一片空白，灵魂被抽走了似的，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用干涩的声音说： 「我没了一根手指头......被那个人一刀切下来的，我睁大着眼睛看着......」

　　董可延愣住了，他以为梁敖只是跟人发生冲突弄伤了，却没想到事情竟然那么严重，梁敖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他眼里的恐惧像一汪深海。

　　「你听说过夏霖吧？」梁敖又叹了一声，向董可延解释事情的原委：「最近大家不是都在说他吗？我跟我兄弟就是觉得好玩，去撩了他一下，怎么想到他有个男人，是个变态神经病......」

　　董可延听到夏霖的名字，瞬即集中起来，他的脑子一时间接收不了那么多资讯，当刻第一反应是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对夏霖做了什么？」

　　「就......我们平时出去玩也是那样。」梁敖面露难色，说道：「我以为他会答应我们，本来那是大家都开心的事情，怎么知道他那么不情愿。」

　　「夏霖才不是那种人，你只要真的跟他相处过，就会知道他有多么单纯多么真诚......」董可延打断了他，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那样的流言，我是一点也不相信......」

　　董可延知道梁敖骚扰了夏霖，心里生起了闷气，过了半会儿，他想了想事情的始末，又问道：「所以你是说，有一个人出来替夏霖出头，弄伤了你们，给你们教训？」

　　梁敖点了点头，记忆中的那张人脸不禁又浮现眼前，让他心里一寒，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用着細微的声音，咬着牙说道： 「那个人是疯的......」

　　「那天有人把我们打晕了，我一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在一间荒废的小屋里，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他，后来我们又被打晕了，送回原来的地方去，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一样。」

　　董可延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他知道梁敖犯了错，但也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心里还是对他感到同情，他问道： 「但是你就这样让事情过去了，依你的性格不是会去报仇吗？」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对付不了他，而且我不敢再惹他了，那个人是疯的，我真的觉得，我要是再惹了他，他连杀了我都做得出来。」梁敖不自觉把手指放到了嘴唇上，轻轻地咬着指甲，眼神流露着焦虑。

　　梁敖两次说到那个人是疯的，都加重了语气，董可延有点惊讶，他从未见过梁敖展现出如此惧怕的模样，眼神闪缩不定，像是凝视着盘踞在心灵深处的梦魇一般。

　　董可延觉得很奇怪，这段时间他跟夏霖也经常待在一起，从没有发现他身边有什么亲近的男性，带给梁敖如此大阴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董可延咽了一下口水，迟疑着问道。

　　「他......」梁敖似是不愿回想，抿了一下嘴唇，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地回答说：「他高高瘦瘦的，不说话的时候一副斯文沉静的模样，本来戴眼镜的，但那天我们打起来的时候弄坏了。」

　　「你不会认识他的，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梁敖苦笑了一下，耸了一下肩膀，面色如灰土。

　　董可延愣住了，梁敖的这一句他已经没有听见。

　　他在心里想着这是不可能的，但控制不住一些画面在脑子里涌现，他记得当日自己在那个宽敞而幽暗的房间里，跟某个人对上目光时，也跟梁敖一样感到浑身发凉，神经极度不安。

　　一切都连贯起来，所有疑问都骤然得到了解释，只有一个人跟夏霖有着亲密的关联，又会为了他而使用偏激的手段，也只有一个人能给别人带来如此巨大的恐惧。

　　董可延的瞳孔收缩了，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董可延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他通过与夏霖交谈和从别人的口中打听，知道了夏霖的朋友都突然远离了他，然后又出现了那个流言，一切都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他觉得太离奇了。

　　他心里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脑子里经常隐隐约约地出现某个人的身影，他很希望只是自己先入为主。

　　董可延觉得当中最奇怪的就是夏霖的室友，突然就退学了，从此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一样，董可延觉得要是想了解夏霖为什么会遭遇那一连串的事情，就必须从他室友那里入手。

　　于是董可延在他父亲跟前费了些唇舌，找了个借口取得批准去翻查学校的档案，找到了夏霖这个室友的资料。

　　他看着资料上写着的家庭地址，暗自下好了决定，假日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前往了那个地方。

　　那地方在别的地区，要开一天的车才能到达，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很少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但这都是为了夏霖，他又觉得是值得的。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资料上的住址，闭起眼睛祈求自己不会白走一趟，毕竟那个人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也未可知，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少年，大学生的年纪，他顶着一头金发，但眼睛是深黑色的，董可延心里一喜，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嗨，你认识夏霖吗？」董可延已经累得不想绕圈子，用尽余下的力气拉开一个笑容，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人听到夏霖的名字，面色徒然一变，他用猜疑的眼神看了看董可延，二话不说就要把门关上。

　　「你叫余子均，上个月退学了，你本来是夏霖的室友。」董可延一边顶着门，一边提高声音向他说道，嘴角挂起一丝满意的笑，那人的反应证明了他一定认识夏霖。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余子均瞪大着眼睛，愕然地问道。

　　「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董可延拿开放在门框上的手，从裤袋里拿出一包烟，拿了一根递给余子均，轻笑着说道：「我专程从学校那边过来找你的，我们聊几句吧。」

　　余子均的眼神带着点疑虑，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问他关于夏霖的事，始终还是避不过的，他犹豫片刻，只得把那根烟接了过去。

　　两人在独立屋外面的一角吞云吐雾，过了一会儿，还是董可延先开口，他的神色暗了下去，说道：「夏霖的谣言是不是你散播的？夏霖的那段视频刚开始传开，你就离开了学校，彻底消失了。」

　　余子均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展露出了一点惊讶，不过也觉得他这样猜想是合理的，他摇摇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语气带上了叹息，说道：「我离开学校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我只是离开了夏霖身边，但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余子均看向了董可延，双眼闪过一丝光，十分肯定地说道。

　　他吐出了一口烟，白雾萦绕在面前，又缓缓向上飘散，他抿了一下嘴唇，说：「你今天得不到答案肯定不会走，但事情太复杂了，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不然我一定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董可延心里半信半疑，但他观察着余子均的神情，觉得他表现得很自然，不像是在撒谎，他说到可怕的后果时，眼神也带着一股踌躇不安，仿佛有什么深沉的恐惧压在他的心底。

　　「就当谣言不是你传出来的，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远离夏霖？」董可延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没有回避的余地，向他问道。

　　余子均露出了一脸苦恼，他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声，说：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想一直待在他身边，一直做他的好朋友。」

　　他想了好一会儿要怎么用一个委婉的方法去说这件事，声音低了下去：「一切都怪我那时候去赌钱，赌得走火入魔，根本停不下来，借了很多钱。」

　　「我没钱还的话肯定会没命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别人控制......」余子均抓了一下头发，又猛地抽了一口烟，再次开口的时候仿佛透露着怨恨和不甘：「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被他控制了。」

　　董可延觉得他好像答非所问似的，说的话也意味含糊，不知跟夏霖有什么关系，但仍然专注地聆听着。

　　「你信不信也好，我对夏霖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我真的把他当好朋友，他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我一直都真心地对他好，关心他的一切，也很照顾他。」余子均说着说着，目光飘远了。

　　「他现在还好吗？」余子均转头看向董可延，语气很柔和，几乎是带着一股珍重去说的，他的眼里泛起了一层透亮的薄光。

　　董可延愣住了片刻，这一眼让他感觉到了余子均的真诚，好像他对夏霖真的有着深厚的感情，他有点乱了，突然不知该怎么看待跟前这个人。

　　他想了想，说道： 「我为了夏霖专程来到这里，我想知道是谁导致他遇到所有不好的事情，如果你是真心对他的话，我也想你知道，我也是真心为他好，我想他快乐。」

　　余子均似乎有点动容，他捏灭了烟头，突然转过身去面对着董可延，他的眼里流转着水光，神情无比认真，郑重地说道：「让夏霖小心一个人，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事情......」

　　「那个人现在应该待在夏霖的身边，夏霖必须远离他，一定要马上远离他，千万不能靠近他半点。」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双眉凝住了。

　　董可延回想了一下余子均刚才说他欠下赌债的事，他不禁联想起某个人家里就是经营赌业的，那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又霸占了脑海。

　　董可延脑子里嗡了一声，他好像突然知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跟余子均在沉默之中对视着，所有无法转化成语言的话句都化在空气中。

　　日落了，晚霞在天边徐徐降下，整片大地染成了血红色，他的思绪跟吐出来的白雾绕在了一起，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