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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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二皇子前车之鉴，在拉拢卫知言的事情上，其他皇子默契地保持了观望，他们更谨慎地审视着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六弟，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卫知言没有闲心卷入哥哥们的斗争，她有更操心的事：去英华门外看宅子。
东陵城作为三朝京都，围着皇城三圈的位置是寸土寸金，王公大臣们的宅邸都是前朝遗留再改建，哪个都沾点官非横死的，赐给卫知言的这座也不例外，是前朝重臣抄家所得，据说里面还吊死过十几个人，不过卫知言不在乎，她只觉得欣喜。
卫知言牵着冉静烟的手，跟在礼部侍郎后面边走边看，礼部的人是用了心的，宅子虽是工部修的，但布局是礼部重新安置的，这让一直漂泊在外的卫知言很是感动，别说这宅子宽阔景美，就算是个狗窝，只要是能遮风避雨，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卫知言都万分满意。
打发走了礼部侍郎，卫知言和冉静烟坐在水榭中，后院湖水广阔，植着许多花草，微风送香，说不尽地惬意，卫知言鲜少享受过这样轻松的时光，她和冉静烟头对头地凑在一起，手里攥着一把小米逗鱼，舍不得离开。
冉静烟见她心情不错，道：“总号大掌柜的前几天让人来送信了，把山上在东陵城的铺子名单给了一份，说从宫里搬出来之后，就把总号交给我俩。”
“哦。”卫知言并不诧异，这件事本来就是和师父定好的。
“总号意味着调动不尽的钱、死士、眼线，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什么也不想做，人为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事？”卫知言靠着冉静烟的胳膊，她忌讳与人亲近，冉静烟是唯一一个例外，在山上时，她们一同长大，冉静烟因为大她三岁，更像是一个姐姐，从冉静烟身上，她才认识到一个女子的温柔坚韧，勇敢忠诚，以及……近妖的美貌娇媚。
卫知言认为，冉静烟真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她兼任了自己的夫人、姐妹、甚至是母亲，那些从来不知道的身为女性要注意的事，全都来自于冉静烟的言传身教，她甚至把她当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在卫知言眼里，冉静烟有万般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自己邋里邋遢的师兄三佑，此人还是个道长，搞不好一辈子都不能谈情说爱。
“我俩大婚，请师兄吧！”卫知言轻撞冉静烟的肩膀，“让他看看你有多美，顺便收他份银子。”
“三佑不是去北齐了吗？”
“啊，我都不知道，你消息够灵通啊——”卫知言狡黠笑道：“我们以后就当个假夫妻，我养花遛鸟，你做买卖也行，搞刺杀也行，随便做些什么，你还可以私下和三佑暗通款曲，若是我们三个人过日子，那岂不是神仙日子！”
冉静烟娇嗔着伸手在卫知言的脸上拧了一下，再不做声，其实有些事，她和卫知言都知道，只是卫知言不肯认命。
卫知言生来一个女子，为什么能做皇子，在千万双眼睛盯着的皇宫里，如何能掩蔽所有人的耳目，有人知道林白夏打她，但为什么会不知道她是女子？既然花了这么大气力去隐瞒她女子的身份，就一定有所图谋，这图谋是什么？是谁在图谋？
卫知言聪明绝顶，这些事她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想。
所谓富贵闲人，从来都只是一个幻想。
“我倒希望三佑别来。”
“为什么？”
“他来了，你就闲不了了。”
三佑是百望山意志的代表，他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百望山的使命如影而至。
卫知言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米全部洒进了池塘，她不是不认命，只是想晚一点认命。师父从始至终都没有隐瞒过，师父是国师，也是百望山山主，这个号称天下学宫的地方，主张有教无类，授道驳杂，教出来的学生有朝廷里做大官的，有各国开铺子的，有盖房子的泥瓦匠，但不管双方身份差距多大，相见时都会有几分同窗之谊，只是他们也并不常相见——三国朝廷并不喜欢百望学宫，是因为学宫并不纯粹，隐没在传道受业之下的，是藐视皇权的纵横之术。
“说这么些没用又败心情的干什么！走吧，免得宫门落了锁。”卫知言拍拍手，拉起了冉静烟，和她挽着手臂，亲昵地说说笑笑，走到门口的时候，卫知言脚步顿了了一下，冉静烟顺着她的目光看起过去，在影壁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一身朴素的麻衣布鞋，若不是手上拎着一串眼珠大小的名贵翡翠，看着倒与常人无异。
“我三哥，卫知道。”
隔着一条马路，卫知言与卫知道双双行了一个拱手礼，垂头低声，各说各的：“福生无量。”
行完礼后，卫知道示意身边的小厮送来一封信，还没等卫知言说话，人就走了，卫知言褪下手上的木串，递给了小厮，笑道：“告诉我三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是个稀罕东西，让他收好了。”
小厮一脸郑重地捧着木串走了，冉静烟笑得花枝乱颤，“太行山上的崖柏废料，你也好夸海口是稀罕东西，让我瞅瞅换回什么来了？”
卫知言推她一把，“这你就不懂了，就凭这串听国师讲了三五年经，难道还不是个稀罕东西吗？”卫知言说话之间打开了信封，是一页薄薄的纸，匆匆一阅，居然是份手写的《清静经》。
“这是什么意思？”卫知言毕竟天天念经，冉静烟耳濡目染之下对经文耳熟能详，“你三哥送封信给你，即便是《清静经》，可旁人看不到难保不会猜想，他难道不懂瓜田李下？”
“大概是我三哥要我在这花花世间要坚定道心，好好修炼，我这就回去让人裱起来，送给父皇。”
冉静烟愣了下，“送给陛下，岂不人尽皆知？”
卫知言笑得一派天真，“对啊，三哥不就想让别人揣测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吗？那我就让大家知道，我们兄弟一心，孝敬父皇，这主意不错吧？”
冉静烟顿时哭笑不得。
“我这个三哥，看似出尘脱俗，实际花花肠子一大堆，你看看他用的捻珠，哪个要出家的人还搞这些富贵排场？当然，皇子用的好些，无可厚非，可那是世人观世人，才觉得无可厚非，若是道人观世人，便觉得此人红尘未尽，我三哥便是个红尘未尽之人。”卫知言捏着冉静烟的手，白白嫩嫩，冰冰凉凉，手指嫩嫩似嫩豆腐，手掌有老茧似老豆腐，这女人不得了，一个手都能摸出百样好，还好在自己身边，不会出去魅惑众生。
卫知道并没有走远，他左右把玩着卫知言送的崖柏手串，心里有些犯嘀咕，崖柏？是讥讽他白辛苦？还是劝他平心静气？虽然在卫知言那得到了花花肠子一大堆的评价，但卫知道还是被自家六弟搞糊涂了，翻来覆去地想着，不自觉走了神，差点撞上人。
来人是个不苟言笑的练家子，他张口说：“三皇子，我家主人克勤公，请您道旁一叙。”
卫知道打眼一瞧，路边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再看看来人，对方丝毫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反而将手按在刀把上更近了一步。
卫知道不得已，在来人目光的监视下，慢吞吞上了车，车里，离栩正坐着打盹，在卫知道挑帘的一瞬间，离栩睁开眼睛，半点笑意都欠奉，冷冰冰地道：“三皇子好，此处不便，恕下官不行礼了。”
卫知道掀衣而坐，不以为忤，以权势论，他敢让离栩行礼？他不给离栩行礼就不错了。
“克勤公请我来，所为何事？”
“有几句话想问。”
“克勤公请讲。”
“昔年淑妃指使人投毒，害死殿下母妃一事，除了殿下手上的脉案，可还有其他实证？殿下外家被牵连进赈灾贪腐案，全族上下共有十八颗人头落地，若是翻案，除了仅存的那名抄录师爷，还有其他实证吗？”
卫知道拈着碧玉的手指开始发白，在离栩的注视下，居然无法自持地抖动起来，且越抖越凶，再也拿不住那串碧玉，啪一声落在车上，发出一声脆响。
忽然，卫知道觉得眼前一痛，眼花了一下，他不自觉伸出手抹了下眼睛，手背上汗似水流，那竟然是一滴冷汗，从头皮流下来，滴在了眼睛里。
那个瞬间，卫知道觉得自己在黄泉路上已然踏上了一只脚。
“殿下，碧玉难得，望珍惜。”离栩说着话，将手串递过来，卫知道木然接过，他的喉头滚了数滚，面若死灰地道：“克勤公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还何须问，若有实证，若有帮手，我和四弟何须一个要佯装出家，一个要在边关苦熬。”
“既然三殿下和四殿下无法报仇，不如让我来做两位的帮手，如何？”
“克勤公所求为何？”
“我需要三殿下与四殿下为我所用。”
“为我兄弟图谋太子之位，克勤公是否想得太简单了？”
离栩挑眉，白净的面颊上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来，令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真诚，“殿下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吗？好多事，不试试，就可惜了。”
卫知道敛去了神色，低声问：“那需要我们兄弟做什么？”
“第一件事，离六殿下远一些。”
“啊？”
离栩虽然没有说原因，可卫知道在心里已暗暗想着，原来自己还是太急躁了吗？父皇现下骄纵六弟，可也有倦了的时候，到时候清算起来，自己与六弟有交往，可不是破了他远离纷争的金身？果然，还是这姓离的老谋深算！
“六殿下送给殿下的东西，可否一观？”
卫知道忙不迭从怀中取出手串来，双手捧着送到离栩眼皮子底下来，惶惶道，“已看过了，应该是野崖柏，没有过油，只是不知六弟是何意。”
离栩接过来，将每个珠子挨个捻了一遍，收进了自己怀中，居高临下地吩咐着：“明日我会再送一串过来，这个我便留下了，若有事，会如今日一般，与殿下再做商议。”话落，弹指叩了下车窗，车停了下来，离栩挑帘走了，卫知道有心看一看，但车夫忽然扬鞭，车又走了起来，待到二次停车时，马车回到了原地。
卫知道下了车，太阳正烈，照亮世间一切不平，他眯着眼看向烈阳，忽然间就流下泪来，越流越多，顺着下巴落在了衣衫里，一路流下去，流进了心里。
这么些年了，卫知道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哭。
马车上，离栩直盯着那串崖柏，以前没怎么注意这种料子，浅褐色的，带着一圈圈的木色圆圈纹路，越看越好看，离栩把它带着手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心里又有些酸，怎么都能给这么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哥哥送礼物，就想不起给自己送一份呢？
离栩垂下眼睫，敛起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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