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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魏安国是在家里被带走的,前脚刚踏进家门,脱下外套解开领带,换上阿姨递来的拖鞋。顺口问一句女儿在台里工作的怎么样。

      魏溪山接过话:“九月份的那个节目,台里已经定好是我主持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刻门被敲响,阿姨顺手就打开了门,七八个人站在门前,为首的那一位走进来,拿出两张纸,一张搜查令,一张拘捕令。

      “魏行长,我们是检察院的,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魏安国脸上的惊诧并不太多,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妻女,沉声叹了口气,问他们:“能不能,再让我和我太太说句话?”

      “有什么话,我们回头会转告她的。”领头的人往后使了个眼神,后面就上来两个人,扣住他的肩膀,给人戴上了手铐。

      魏溪山从惊慌中回过神,下意识想要扑过去,就被来家里的那些人拦住,魏安国回头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女儿妻子,低下头,唉声叹了一口气,音色染上了哭腔:“溪山,是爸错了呀,是爸的错……”

      检察院的人一脸凝重,让人把他带走。最后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们放开魏溪山,开始在她家里上下搜查起来,这个家并不算太大,一百七十多平,绝对称不上是豪宅,里面的东西也就那么多,七八个人涌进来,上下翻找,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次变故来的太突然,魏溪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回头还得安慰正在掩面哭泣的母亲,家里阿姨也没见过这阵仗,连忙摘掉围裙请辞。

      “太太,溪山,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魏溪山无暇顾及她了,转头看着他们从家里翻出一些金饰珠宝之类的,还有些花瓶茶具,母亲穆霖也顾不上哭了,抬起头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嫁妆,也违反你们规定了?”

      “这个您放心,我们只是核实,只要您说明证实具体来历,核实完之后会给您送回来的。”检察人员说道,转头指挥他们,“注意区分名画,名表。”

      几个人又搜查了一阵,里里外外事无巨细都翻了一遍,走的时候还嘱咐她们,坦白从宽。

      溪山的大脑从他们进门起就开始一片空白了,一直到他们离开,穆霖还在捂着脸哭,说这日子该怎么过。

      她被她妈的哭声吵得头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一字一句地问她:“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检察院的人怎么会来带走我爸?”

      “我怎么知道呀……”穆霖鼻子一抽,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的工资卡一直在我手里,每个月就那么多死工资。你也知道,他到现在上班开的还是那辆二手破桑塔纳,检察院查什么会查到他身上?”

      “这次他们不是传唤,是拘捕令!说明我爸的做的事已经有证据了,你仔细想想,我爸平常跟什么人见过面,有没有人送过他什么礼?”

      她妈穆霖的眼泪还在往下掉,皱着眉想半天,还是说:“没有啊,平常来找他的都是同事下属,也没见有送礼的。”

      魏溪山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两只手支在膝盖上,脸深深埋进掌心。

      身边母亲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她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手机在时候响了起来,溪山拿起来一看,是白杨。

      她克制好情绪,接了起来:“白杨。”

      “过几天我去俄罗斯一趟,在北京转机,你有时间吗,咱俩见一面,叔叔阿姨不是爱喝茶吗,到时候我带点过去。”

      “杨杨,我可能没时间。我爸……”溪山吐出这两个字,嗓子一哑,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白杨在那边也听出来了,急忙问她怎么回事。

      溪山哭着,把今天的事都说了出来:“白杨,我现在脑子特别乱,你说,昨天还好好的,还说过几天休假去医院做做体检,今天怎么就被带走了?”

      “溪山你先别哭,你听我说。”白杨在那边安抚着她,“现在魏叔叔已经被带走了,还是拘捕令,估计是很难有转圜的余地。我们现在很被动,这样吧,我认识一个律师朋友正好在北京出差,以前就经常打这方面的官司,我跟他说一声,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好……谢谢你白杨。”

      “跟我说什么谢,上大学那会儿没少去你家吃饭,叔叔阿姨没少给我做好吃的。”白杨说道,“我先挂了,给他去一个电话。”

      她挂断电话之后很快回复了过来,说那个律师现在正好刚了结了手上的案子,也是这方面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溪山说好,收到消息去跟律师对接。

      她不干浪费时间,直接约了人下午在咖啡厅见面。

      律师也挺年轻的,戴一副眼镜,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诧异:“魏小姐,我在电视上见到过您,您是那个主持人对吧。”

      溪山点了点头,迅速进入到正题:“程律师,我爸那个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是这样的魏小姐,检察院既然是出示了拘捕令,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的,就等提起公诉了。我们只能尽量减免刑罚。”程砚说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可以以受理人的身份申请探视,到时候知道魏先生受贿金额,行贿人这些可能会好办点,不过就算是最大程度的减免估计也得很长一段时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溪山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有些发紧,问他:“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程砚斟酌着跟她说:“这么跟你说吧魏小姐,十年八年,对魏先生来说都是很少的了。”

      听到这个答案,溪山握着咖啡杯的手已经有些发白,最后又泄力松开,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麻烦您了程律师。”

      公诉是在七月份提起的,案件没判之前,魏溪山和她妈都很难见到魏安国,程律师那边的消息也不太好,受贿金额比他想的还要大,而且人员名单太杂,官司肯定不太好打。

      她那两天为这事没少头疼,家里还有穆霖一直在哭,溪山的状态也一直不怎么好,晚上几乎没睡过什么好觉,眼底一片青黑。

      这种状态连带着工作上都出了问题。在一次晚间节目主持上,溪山念错了一句台词,多亏搭档及时救场才补回来。

      出了演播室,迎面就是领导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她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最后还是助理救了她。

      “琴姐,Rebecca找溪山。”

      琴姐又瞪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去吧,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等溪山走了,助理就探头探脑凑了过去,“琴姐,你说Rebecca找她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以前看在她爸的面子上谁都跟她客客气气的,现在她爸出事了,台里也怕受牵连,不都得躲着点,生怕沾上腥。”

      魏溪山也是在二十八岁这一年才明白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父亲锒铛入狱,Rebecca刚才找她,说九月份开播的那个节目要交给公司新来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她手上的这个节目也正好是最后一期,之后就先带那个小姑娘。

      说好听了是带后辈,明白了也就是干助理的活,这是要逼她主动辞职呢。

      在此之前,溪山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落到为钱发愁的地步,她的前二十八年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父亲身居高位,母亲温柔体贴,自己毕业直接进了现在的单位,没几年就开始挑大梁主持节目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听程律师说,检察院查到她爸的一个下属名下有一套房就是她爸出资买的,写在别人名下,从里面翻出来几千万的现金。

      这还不算手表,珠宝,还有那些艺术画。还有魏安国花出去的钱也没统计。

      别说溪山了,她妈也想不到自己的枕边人会做这样的事,在家哭着跟溪山说,他有那么多钱他干嘛还要开那辆破桑塔纳。

      溪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妈,程律师说,有可能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要被拍卖。

      八月底的时候,她被公司晾了快一个月,终于等来了辞退通知,还有“N+1”的补偿金,以及一部分的违约金。

      她的前半生好似在这一场飞来横祸的浩劫中付之一炬,等到一个新的起点从新开篇。

      她很难去埋怨什么,那是她的父亲,那些他贪污的赃款也难说没有哪一部分用在她的身上,自己一路走来更不用说没有家里的半点关系,受因也要受果。

      只是她依然不能接受,以前冷着脸告诫她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能多拿一分一毫的父亲,竟然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贪官污吏。

      溪山从公司收拾东西离开之后,开车到什刹海,对于家里母亲无休止的哭诉她也感到厌烦无奈,终日以来的高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北京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上几朵云在飘,柳条还嫩绿着,被风吹得来回晃荡。她下了车,沿什刹海走,带着夏日余韵的暖风这么扑到人身上,好像能驱散连日以来的阴霾。

      旁边的长椅上坐着对祖孙俩在翻花绳,奶奶给孙女唱童谣,老太太唱一句,小姑娘学一句。

      杨柳儿飞,小妹妹追。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死,踢毽子。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四五岁大的小姑娘拿着小手费力翻着花绳,脸上被太阳晒得都出了汗。

      也就是一个工作。溪山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程砚打来的。

      溪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按下了接听键:“喂,程律师,是我爸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魏小姐,你要有个心里准备。”程砚的声音有些沉重,一些细微的喘息声也伴着听筒的磁波传来。

      “不是还没开庭吗,出什么事了……”

      “不会开庭了。”程砚说,“就在刚刚,魏先生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溪山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手机,扶住面前的石栏,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魏先生已经,已经去世了。”程砚又重复了一次,“看守所通知了你母亲去医院认领遗体。”

      她有些恍惚,从她爸魏安国被带走,到她丢了工作,再到现在被告知他已经去世了,跟他妈的一场梦一样,不真实。命运没有给过她预演,也没有谁为她注射预防针,拉长时间线。她就这么被急不可耐地从天堂推入了地狱。

      远处吹来的风怎么忽然变凉了呢?

      魏溪山的左手放在石栏上,抓紧,松开,反复数次,父亲去世的消息像是超市门前播报折扣信息的显示屏,一遍遍划过她的脑海,闪亮着鲜红的血色。

      她被迫地接入,企图用这种愚钝的方式将痛苦变得麻木。

      沉寂许久过后,手机复又响了起来,溪山以为会听见母亲哀嚎的痛哭,却反而是白杨的声音。

      “溪山,你爸的事,我想到了一个人。”白杨缓缓吐出这些字句,语气仿佛也有些沉重,“陈西原,兴许他能帮得上忙。”

      “谢谢你白杨。”溪山的嗓子莫名地发哑,好似一点一点被撕扯开的纸张,有种破裂的触感。她继续开口,还开了个玩笑:“陈西原就算只手遮天也管不了他的事了,我得去拜拜阎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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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预收《西出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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