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天下第一》锦芋圆沙丁

3、第 3 章

　　去茅城的路还算好走，一路上人很多，并不冷清。草木风声游荡在桦州的绿色平原上，孤云漂浮在太阳下方，阳光则有气无力地照耀着大地。

　　“诶，话说老弟，你武功高强，招式中却缺乏真气。恐我水平太次，看不出来你是否有隐藏实力，你能说说你的真气去哪了吗，本大爷不希望我的搭档对我有所隐瞒。”

　　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到有些不自在，便把他的手扒开了：

　　“……我有真气，但是很少，不会用。”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惊讶。

　　“你呢？你有真气吗？”

　　我反问道。这个高我半个头的剑客撅了噘嘴。

　　“我嘛……一般般啦，就会些基础的法术，治疗啊、强化啊、气功啊、感知这些的。本大爷会的最强的法术就是金刚了，将能量聚集在手上，生成麒麟臂，金刚不坏，无坚不摧！只不过消耗太大，我只能坚持不到半刻钟。”

　　他说着，举起拳头挥舞了两下。

　　“作为一个武者，缺乏真气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还得继续加油呀，老弟。”

　　他得意地冲我笑了笑。

　　“真气能锻炼吗？”

　　我抬头看向了他。

　　狂风从身后卷土重来，将行人的头发衣袂卷得龙飞凤舞，树叶像万箭齐发般击打在背部，弄得我有些疼。我的头发丝丝在疯狂地蹭我的脸，耳朵里全是斗篷呼啦啦的响声。

　　“当然。参禅打坐、习武就道、读书练字，都行。练气的秘诀在于心静，心静下来，身体才能从环境中吸收天地灵气，吸收游离的能量；内心急躁，灵气会慢慢地远离你，能量则会从身体里慢慢流失。”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五年来，我觉得我的心静如止水。它再没歇斯底里过，再没嚎啕大哭过，甚至再没狂欢过。它平静得像要死了，怎么我的真气还是如此羸弱呢？

　　“当然，你要是武功够强，足以碾压其他武者，那你没什么真气也是可以的。浅墨山的老天师就是如此，不用真气，天下却无人能胜他。”

　　“无人能胜？那他是天下第一？”

　　我想到了我的仇敌——他才是大家口中的天下第一。

　　“易近秋除外。”

　　我心里一咯噔——这个名字在高落英口中出现得如此突然。

　　“嘶……其实也不好说，因为天师常年在道观习武，按理说应有绝世真气。而他紧靠双拳就能打败当时的顶流高手，算上真气，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实力……”

　　高落英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战力分析，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心里只想着真气的事儿。在别人那里的真理，到了我身上不适用了。这种孤独的焦虑感，有些窒息。

　　风刮得愈发厉害了，几乎是推着我在走——我感觉我掉进了水里，马上要浮起来了。好强的推背感。

　　高落英停止了絮絮叨叨。他看着我，突然噗嗤一笑。

　　笑了几秒，他停下了，表情严肃了起来。

　　“用你的真气去抵抗它。”

　　他在原地巍然不动，我却感觉自己要起飞了——都怪这条破斗篷。

　　“在你的背部聚集能量，让它们形成一层屏障。它能吸收能量，风吹过来，就会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打在你背上，你就不会被大风吹跑了。”

　　以我的真气，能行得通吗……

　　风越来越大了，我的耳边只剩下了斗篷呼呼的声音。

　　我最终还是决定了试一试，这样脚不抓地的实在没有安全感。

　　我努力地调动全身的真气，将它们聚集在背后。突然，我感到一些温暖在我的背部晕开了，同时我也不再被风推着跑了。成功了。

　　“哟，悟性还不错。”

　　高落英看着我，惊讶的眼睛里透出一些嫉妒。

　　我冲他笑了笑。

　　突然，我发现气流从声带穿过的气息声不对了。它变得更细而圆润了。

　　坏！失去了真气的掩盖，我的身份要露馅了……

　　“本大爷当年练气可是花了足足半个月，才掌握了最简单的体能强化。看你资质不错，一个月，应该就能练成。”

　　他冲我眨了眨眼，而我的眼睛还正惊恐着。风变小了，像刚冲刺完走路缓冲一下。

　　他没发现？我这样想着，心中侥幸，慢慢收回了背部的真气。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意自己的社交性别，毕竟刺客不是只有男性能当。但我就是很害怕……让真正的自己被别人看见。那件斗篷，似乎不是用来遮掩身形；那副面罩，貌似并不是用来遮掩面部。

　　而是用来遮掩内心。

　　“哟，他在苇城水岩镇停下了。咱们加快脚步，务必在他离开前得手！”

　　高落英跑了起来，我跟在后面。气流充起了我的斗篷，我右手捏住兜帽，防止它被吹下头。

　　“他偷了个什么戒指，值得你这样去追？”

　　我喊道，内心是不情愿跟他走的。我好像是一个嫌麻烦的人，不喜欢事情有太多的变故、太多的跌宕起伏。

　　“嗐，一枚普通的戒指。”

　　高落英的衣带在身旁流动，就像汀上水草。

　　“而且话不能这么说。那位妇女拜托了我，我则立誓要将他夺回来。不论那是多么不重要的东西，红缨门徒都要拼尽全力！这就是我们的信念。”

　　这话中二过头了，犯得我一阵恶心：

　　我的生活可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可以被你们随意毁坏，随意丢失。

　　在红缨驻扎地借到马后，我们飞驰而去了。在我上马时，那些红缨门徒友善的眼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貌似在向我问好。

　　坐在马背上，大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城外的风声很小，轻松地穿过我，天空很蓝。白云悠悠地飘在空中，它们下方时有候鸟的身影。马蹄嗒嗒嗒地很有节奏感，我的身体随马背一起一伏，好像躺在摇篮里。我感觉好舒服，真想就这样到永远。

　　可惜这马步伐飞快。美妙的时光总是易逝的，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到苇城驿站了。

　　将马送进马厩时，我瞧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他坐在离马厩不远的一处角落里，啃着手指，衣服破破的，身上脏兮兮的，像一条落魄无辜的灰狗。

　　高落英没发现他。

　　“走吧，他应该要去茶楼的，咱们跟上去。”

　　从马厩里走出来，高落英如是说道。

　　“所以我能帮上些什么呢。”

　　我向前一个箭步，挡在了他左后侧——那里是那个小孩所在的视线。

　　“备用。万一那个盗贼也跟你一样身手不凡呢，本大爷岂不是要就此英年早逝了？”

　　我没说话。迎面走来一位衣衫褴褛的妇女，她双眼浮肿，面部憔悴，像一颗被烧焦的老树。

　　我迅速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正祈祷高落英不要看见，他就说话了。

　　“诶，这位小姐。”

　　他走上前去，想去扶那位妇女，对方却警惕地向后一缩——她的脸上挂着难言的惊恐和痛苦。

　　我转过身去，看着马厩里吃草的马。马厩后面是茂密的丛林，不知道那里面藏这些什么。

　　“看你瘦骨如柴，想必是穷困潦倒、身无分文了吧，来，这点小钱，一点心意。”

　　“哗哗”，钱袋的声音。

　　“谢谢，谢谢！”

　　这几个“谢谢”听起来像钱洒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只需要认准我腰间的令牌就好了——喏，红缨门的标志。记住，无论你在哪里，红缨枪都是你最硬的后盾，无论你……”

　　“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来找红缨门他们就会不计代价地来帮你。”

　　我用不耐烦的嗓音光速替他说完了。

　　“装逼装完了吗，能走了吗？”

　　我向高落英翻了个白眼。

　　那位妇女离开了，高落英则站在原地，盯着我，眼里有怒火。

　　“看我干啥？你不抓贼了？”

　　他的嘴角也愤怒了起来。

　　“……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我的心底升起一股鄙夷，对眼前这个小我三岁的、天真的少年的鄙夷。

　　“呵呵，就你正义。你能帮她一时，能帮她一辈子吗？你能帮她一个，能帮所有吗？”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高落英。

　　“看你剑柄上玉佩，你不是平民出身吧，没见过平民的生活吧——我告诉你，在我的老家松州，城外，关家村，那里的一百二十口人，全都是这样的。”

　　我指向了身后，那个妇女和她的孩子的方向。

　　“去救吧，看看你能救多少，大侠。”

　　我转身踏步，往城门的方向走。我感觉经我这么一说，高落英不会再硬拉我同行了。看来骂别人也是有好处的。

　　商人的马拉着货车进入城门，轱辘在地上咕噜咕噜地叫。行人的声音飘荡在周围，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我走入了城门在太阳下巨大的影子，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我的视野暗淡了，耳旁变清净了，世界好像都要消失了。

　　“你不能走！”

　　我的手突然被人拽住了。

　　我转头，看见了高落英那张正气凛然的脸。

　　“贼还没抓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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