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头人设崩塌后》凭栏听雨声

6、墟山

　　时间转瞬即逝，朝会之期已到。

　　顾卿卿站定在殿中，依旧一身玄黑织金长袍，青丝被玉冠高束，插着一根简单至极的木簪。

　　殿中无镜，她也不知自己如今这副打扮是何模样，但总归她是南境魔王，就算有何不妥想来也无人敢置喙。

　　但朝会毕竟是南境大事，她不过一个半吊子魔王，突然要正儿八经地面对南境诸魔，就算心再大也不免有些紧张。

　　神印罕见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道：“你法术可随意使用，完全不用紧张的。”

　　顾卿卿自然知道法术能用，但紧张在所难免，她长呼一口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站在殿门前，寒风带着雪沫席卷而至，青丝随风起舞。
　　厌生和左绫两人早已等在门外，谢不周也停在不远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

　　左绫见顾卿卿出来，上前一步，道：“大人准备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顾卿卿微微一笑，颔首，随即看了眼谢不周，两人视线相对，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不能将他留在这宫里，得带在身边，她刚想说话，便听厌生笑声响起，只听他道：“大人，你可真是……舍不得他。”

　　顾卿卿的目光实太明显，又或是她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心思的打算，她侧目看向左绫，不料左绫却朝她点了点头。

　　顾卿卿笑了笑，道：“他一个外面来的，你们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能安心？”像是完全忽略了在场的谢不周。

　　厌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左绫道：“大人，我们走吧。”

　　顾卿卿拾步上前，停在谢不周两步之外，她道：“走吧。”

　　……

　　南境方圆万里，群山围绕，除崖山外，还有一座曾被人仙剑气横刀斩断的半山。

　　此山被拦腰斩断，切口广阔，又平整至极，便被邪魔们统称为横断山，横断山上可仰望崖山，下亦可俯瞰南境，是一处可以同时容纳上千邪魔的地方。

　　墟山与横断山毗邻而居，于是便成了诛魔的出发点，也被当作魔王、护法和魔将的观看之地。

　　此时山顶已聚集诸多邪魔，他们三两成群，热闹至极，剩下的邪魔们也都正沿着崖壁上的铁索栈道赶来。

　　降尘站在横断山中央，抬眸看天，时辰已到，人却迟迟未来，他的身上笼罩着生人勿近的信息。

　　群魔瑟缩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离他三丈远，降尘的脸色刹那间更臭了。

　　不多时，中央之地附近气流涌动，降尘抬眸，下一刻，四人身影尽显。

　　顾卿卿最先出现，她有一双狭长的凤眼，此时笑着，眼尾微微上扬，本是让人望而却步的长相，却因笑容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降尘看见终于出现的魔王火气消了一些，可脸色依旧很臭。且在看见谢不周后，火气更是“噌噌噌”地往外冒，群魔看见瞬间出现的顾卿卿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横断山上，一时间鸦雀无声，群魔们反应片刻，随即齐刷刷跪了一地，道：“拜见魔王。”

　　万人之声，震天动地，空谷传响，顾卿卿顿时收敛了笑意，冷声道：“起来吧。”

　　她打定主意来此，便料到了这副场景，如今心中甚是平静。不料下意识转眸看了谢不周一眼，发现此人还是一派的岿然不动，冷静极了。

　　顾卿卿心中惊讶，她是魔王也就罢了，可这谢不周身为南境外来者，在面对群魔时是不是冷静得过头了？

　　群魔得了令，纷纷起身，厌生看着盯着谢不周目不转睛的降尘，拾步过去，低声道：“别看了，正事要紧。”

　　降尘抿唇，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厌生似笑非笑地瞥了谢不周一眼，谢不周恍若未觉。
　　左绫从顾卿卿右后方走出来，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山顶上密密麻麻的地魔和妖修们，道：“大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顾卿卿转眸扫了一圈，发觉此处的人竟比上次界门还多出一倍不止，但她现在心中除了有些对群魔登山夺果的好奇，剩下的紧张和恐惧也微乎其微。

　　她朗声开口，问道：“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

　　顾卿卿的声音清冽如风，不大，却在瞬间传遍整个横断山，群魔们畏惧顾卿卿，却依旧难掩激动和喜色，这是他们身为地魔和妖修唯一进阶突破自我的机会，刹那间，平地一声惊雷起，他们齐声道：“准备好了！”

　　声音在山中阵阵回响，顾卿卿也被此情此景所感，她笑了笑，轻声道：“那便去吧。”

　　“是。”
　　群魔得令，纷纷飞往墟山，两山之间，一时间魔影重重。
　　不料群魔靠近墟山时，被不明之物挡下，他们转头便飞奔前往山下，开始向上攀爬。

　　顾卿卿看着从半空中跌落开始从头爬起的群魔们，有些怔神。
　　两山毗邻，直达墟山半腰，可如今，这是不是有些不对？

　　神印解释道：“墟山，传闻是由上古神兽的尸骸所化，会卸去登山之人的修为，若想上去，只能从头开始。”

　　悬崖峭壁上，皆是群魔们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正在争相斗法，企图将前面的后面，拉下去或踩回去，突然间，有些邪魔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竟接二连三地化为灰飞。

　　顾卿卿看得心中陡然一凉，她问神印道：“这是？”

　　神印：“崖壁上设有禁制，触之必亡，这是墟山对妄图登山寻宝之人做出的惩罚，凡事有得必有失，他们想搏进阶的机会本就是逆天而为，得需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顾卿卿看着络绎不绝登山的群魔们，缓缓道：“值得吗？”

　　神印坚定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所求或所谋付出代价，死生无悔何谈值不值得。”

　　“……”

　　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就为了一个进阶的机会，竟会以性命相博？

　　顾卿卿想了片刻，心中明了，是了，他们是为了一个不屈居人下，能够进阶的机会甘愿冒险，她又何尝不是为了活着的机会还有原身的魂魄，愿意冒险和谢不周进那罪业渊？

　　所求不同罢了，只要自己乐意，何谈值不值得。

　　她转眸看向谢不周。

　　谢不周站在她左侧，此时的目光像是落在了登山的群魔身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冷淡，像是已经对此刻场景司空见惯，忽然，他注意到顾卿卿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

　　顾卿卿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她现在也有点好奇罪业渊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

　　时间一晃而过，群魔花费半日时间才堪堪爬至墟山半腰处，骤然，崖壁上一阵惊呼，顾卿卿抬眼重新望了过去。

　　声音之处有白茫茫的云雾聚集，笼罩住几个群魔的身形，等云雾退散开，攀爬在那处崖壁上的魔已经消失，那里似有无形结界，将周围的人全部吸了进去。

　　顾卿卿已经惊得说不出来话了，神印道：“他们找到入口了。”

　　顾卿卿一愣，问道：“你说这半山腰是入口？”

　　神印想点头，但它发现顾卿卿看不见，于是道：“这也不是半腰，因为这座外面的墟山往上爬是没有尽头的，真正进入墟山的入口在悬崖峭壁上，而且位置会不停的更换。”

　　顾卿卿又看向刚才那处崖壁，见有魔争相效仿，却瞬间化为飞灰。

　　“……”
　　所以这是靠运气？

　　神印道：“七分人算计，三分天注定，缺一不可。”

　　顾卿卿“啧”了一声，看向崖壁已经重新寻到一处入口的邪魔，道：“是吗？”

　　崖壁上有一处峭崖，尖锐凸出、锋利至极，大多数魔都选择绕道而行，却有一红衣女魔往上跳去，隔了这么远，顾卿卿仿佛都能从她的脸上看到自信的微笑。

　　神印也不知居然有魔如此大胆。

　　那红衣女魔往上跳，却直直地穿过了峭壁，掉进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很显然，她是寻到了另外一个入口。
　　而入口在她掉进峭壁的瞬间便关上了，剩下的，不过是飞蛾扑火。

　　神印见那女魔真寻到了入口，瞬间没声哑了下去，顾卿卿顿时觉得脑中清净心情也好了不少。

　　厌生见顾卿卿一眨不眨地看着，问道：“大人，可是看上刚才那个了？”

　　顾卿卿但笑不语，左绫抿唇，降尘手一挥，中央之地便忽现一个三尺水镜，里面映照着的，正是消失在云雾和凸出峭壁的地魔妖修们。

　　他们是唯一真正找到了入口的，站在了真正的墟山脚下，在他们面前，神兽巍峨如山，衬得他们几个渺小如尘埃，那两个灯笼似的血瞳，透过稀薄云雾，正冷冷地盯着她们。

　　连远在墟山之外，水镜之外的人也感觉到了压力，顾卿卿更是觉得仿佛置身于一个极深极黑的密闭环境当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又是什么玩意？没完没了了？

　　神印再次出声，语气中带了一丝可惜：“这只是神兽虚影，它做不了什么，只是守在这罢了。”

　　顾卿卿看着那双眼睛，心中惊道，假的都这么可怕，那如果是真的，南境岂不是得被它夷为平地？

　　神兽虚影和找对入口的地魔们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顾卿卿目光落在了那个女魔身上，她一身红衣，青丝用红线绑成无数小辫，线尾还缀着几个银铃，脸圆圆的，身形也小小的，眼睛却极为明亮，看起来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她此时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悄悄取下手腕上的金色手串，不动声色地拆了发尾的几个银铃绑在一起，往神兽身上狠狠一砸。

　　手串带着银铃穿过神兽虚影坠落在地，在寂静的镜中镜外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顾卿卿听得心中陡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