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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婚 ...


  •   日头西斜,天边扯出大片的晚霞,将天空染成金色,某处白墙粉瓦的屋顶之上,坐着一个人。

      向下看去,只见那园子里张灯结彩,处处挂着红绸,极是喜庆。仆役小厮或招待宾客或捧着竹案步履匆匆,毫无一人注意到屋顶之人。

      其实这也怪不得仆役粗心,文玉现下是护灵仙官,与鬼魂无异,除非阴阳眼,否则绝对不会看到他。

      文玉吹着风,目光空洞,瞥见向正房疾步而行之人时眸中有了一丝异样,来人是莫兴,陶然的随侍。

      文玉见他神色慌张,步履生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起身,从房顶一跃,轻飘飘落于地面,跟在莫兴身后一探究竟。

      莫兴刚出了月亮门,正房内宾客的嬉闹声便进了耳朵,他本该也是如此的,可西厢房那边的消息……

      他抬头看去,素日空旷的会客厅两壁座无虚席,而主位上端坐着的正是陶老爷陶谦。

      莫兴视线急速掠过,与左垂手位的陶然目光相碰,那一袭红衣的男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莫兴脚步顿住,扯了扯嘴角,拐进了左侧的书房。

      文玉亦步亦趋,不多时,陶然竟然也来了书房。

      莫兴欲行礼,陶然摆摆手,语气温和地问:“怎么回事。”

      “少爷,少夫人她不见了。”

      莫兴话音刚落,陶然的笑僵在脸上。

      文玉猛然看向莫兴。

      莫兴悄悄看了陶然一眼,一咬牙,“西厢房的嬷嬷发现少夫人不见后立马就派人去寻,她们迟迟找不见人这才知会了属下。”

      陶然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面沉如水,文玉辨不出他是喜是怒。

      “你。”陶然的嗓音沙哑低沉,他握拳抵唇低咳两声,声音才复往日的清朗,“你继续派人找,要仔细些,不要声张,也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莫兴没有听清,却也没再追问,应了声是离去了。

      文玉若有所思。

      陶然在原地站了片刻,踱步到书案后,阖眼坐下。

      案几上鎏金兽首香炉之中,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烟雾缓缓流淌,室内笼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幽香。

      文玉深吸,转身离去之时,陶然却突然睁开眼,目光直直地朝她看来,文玉脚步一顿,施了个术法淡然离去。

      她出了书房便直奔西厢房,曲折游廊上却罕见地并未见到一人。

      西厢房门前,一个丫头正满面愁容地来回踱步。

      文玉瞥了一眼,进了卧房,屋内空无一人,她眉头轻蹙,施展术法在陶园四下寻找。

      半晌过后,她秀眉皱的更紧了,这陶园被她翻了个遍,竟然全无少夫人的踪迹,“看来,只能麻烦土地了。”

      文玉口中念诀,一个老者忽地从地下钻出,他身形矮小,白须并白发,此刻正手持锅铲,双目含火地盯着她。

      文玉急忙施礼道歉,说明来意:“土地公公见谅,这番唤您出来,是想问您是否有办法知晓这少夫人去了哪里。”

      土地撇撇嘴,眼睛一转,嘴巴微张,“这少夫人可是陶然的新婚妻子?”

      文玉点头。

      “她不见了?”土地声音骤然拔高。

      文玉又点头。

      “这陶园你都搜查过了,确定不见了?”

      文玉再次点头。

      土地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五官像面团一样完完全全团在一起。

      他放下手中锅铲,五官又渐渐舒展开,“要寻她也不难,这样吧,你去取一件她曾用过的物品。”

      文玉照做,卧房东西很多,为保稳妥,她取了床榻上的红盖头。

      土地接过,指尖凝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忽地钻入盖头,文玉不由微微后仰,又看土地神色专注,也去瞧那金光。

      只见那金光像小蛇般在盖头中四下游荡,又忽地聚成一团,从盖头中突然钻出来,直指西北方向。

      文玉轻纾口气,果然听土地说:“这气息虽弱,但还好能追踪到,不过,”

      文玉把视线移到土地面上,“这短短功夫,她怎么已在江州二百里之外了。”

      文玉也品出不对,少夫人是酉时进园,与陶然拜过堂后方回了卧房,现下刚入戌时,几柱香的功夫,她一个弱女子怎能行进二百里地,即使是乘马出行也是力不从心。

      土地又放出灵力探查,脸色变得古怪,“你今日可在这园中发现什么异样?”

      文玉想了想,摇头。

      土地的脸又变成了面团,他把盖头递给文玉,“此事有古怪,老夫前去追查,你在此处好好保护陶然。”

      “好。”

      他又补充说:“老夫不知何时才能将那少夫人带回来,这样吧,你先扮作她,不要丢了陶然的面子。”

      陶然不仅是江州首富陶谦的独子,还是龙宫少主敖巳的转世。文玉是护他的仙官,自是知晓不能丢了他的面子,但怎能让他去扮作陶然的妻子,他温声拒绝,“可我是男子,怎能扮得少夫人,不若您告诉我她的去向,我去寻她?”

      土地轻飘飘地扫了文玉一眼,劈头盖脸的质问,“那你的意思是让老夫扮作少夫人?你的法力出了江州又能维持几时?”他顿了顿继续说:“你是做这护灵仙官太久,忘记自己是玄清宫的仙子了吗?”

      土地话音刚落,便抚着自己又白又长的胡须,随手捏了个术法到文玉身上。

      只见一束淡蓝色的光芒笼罩在文玉周身,光芒消退,女子的窈窕身形渐渐明晰。

      土地稍稍眯起眼。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平平无奇的男子,赫然是一位貌美的少女,除却一头乌发外,全身雪白,面若桃花,韵似海棠。

      仙子下尘寰。

      文玉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她眉头微皱,无奈道:“好吧,”女子嗓音细腻婉转,文玉被自己惊了一下,她顿了顿继续道:“您可要快些回来,我担心瞒不过陶然。”

      “放心吧,老夫自是会快去快回的,不过,你可知晓这少夫人生得是何样貌。”

      文玉沉思片刻摇头,“并不知晓。”

      “不知晓?”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文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抿抿唇继续回想,虽然她这个仙官并非时时刻刻守着陶然,但也可以说尽心尽责,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还从未见他与某个女子亲近过。

      在文玉看来,陶然是一个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她这样想着,发觉那少夫人出现的果真有几分蹊跷。

      文玉回过神,“嗯”了一声,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少夫人。

      土地听后眼珠瞪大,不待他发作,文玉诚恳地又重复一遍,“我真的不知道。”

      土地:“……”

      土地思量半晌有了决定,当即对文玉道:“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言罢转身,眨眼间消失于夜色。

      不肖片刻,土地便回来了,他目光直直地打量着文玉,将她从头看到脚。

      文玉不自在地掩唇轻咳。

      土地回过神,看着她神色莫名,“幻术是用不上了,你这女相跟那少夫人一模一样。”

      文玉瞳孔骤然放大。

      ***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弯黛月悬挂在高空。

      卧房内静悄悄的,红木桌上两根很长的龙凤喜烛无声燃烧着,凤冠霞帔的文玉盖着鸳鸯的红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

      院中的吵嚷声顺着风声席卷而来,文玉手心竟忍不住出了一层蒙蒙细汗。

      门“吱呀”一声,响了。

      文玉刹那就在床沿挺直了背,坐得越发端庄。

      文玉听到一男子道:“文元,该挑喜帕了。”

      陶然接过江牧递来的玉如意,缓步走到了文玉身前。

      文玉垂头端坐着,能瞧得见盖头下,陶然的黑靴,她抿紧了唇。

      玉如意勾住了红盖头的边缘,接着,眼前一点点亮了起来,文玉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面前人。

      他穿着一袭大红直坠婚服,腰间束着金色暗纹玉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金冠固定着,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犹如玉山照人。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文玉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去,不知过了多久,宾客们开始嬉笑打趣陶然。

      文玉一句话都没听到,她的耳畔全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真是奇怪,她竟然有一丝紧张和心虚。

      一嬷嬷微笑着轻声提醒:“该喝合卺酒了。”

      文玉被一侍女搀着站起身,陶然拿起桌上的酒壶,分为两盏,文玉小心地端起一盏,低头饮尽,入口辛辣,眼圈红了。

      众宾客交谈声戛然而止,陶然握着酒盏的手一顿,笑着抬手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嬷嬷有瞬间的僵硬,转而又恢复如常,笑道:“合卺酒毕,夫妇一体,礼结同心,相伴一生。”

      文玉松了口气,这就算喝过合卺酒了。喝过合卺酒,新郎是要去堂前的,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簇拥着陶然离开,屋内只剩下文玉与那侍女。

      文玉打发那侍女出去,半倚在床榻休息,酒意爬上心头,慢慢地便睡着了。

      梦中她又看到了那满树雪白梨花,轻风吹过,一片花瓣落在她的额间,有些痒痒的,她伸手去拿,四肢百骸的痛立即袭来,她放弃了动作,瞳孔在痛苦中逐渐扩大,她用最后的力气眷恋地看着那颗梨树。

      风吹梨花散,梨花越来越远,她的意识也随着梨花四散,逐渐飞向黑暗,就在她要被卷入永恒的黑暗时,她的身体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抱了起来,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歉,她极力地想睁开眼睛,意识却消失在黑暗中。

      等她醒来时,就是玄清宫的仙子文玉。

      是谁在她耳边呢喃,是谁让她一个濒死之人,摇身一变成了玄清宫的仙子?

      文玉拼命回想,但记忆却像是随着那飘摇而去的梨花消去了。

      她到底是谁?

      是夜,陶然再回房,发现新婚妻子竟然倚在床榻上睡着了。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本就白皙的脸庞此时没有一点血色,秀眉紧蹙着。

      陶然轻叹口气,轻柔地取下她头顶的凤冠,将她抱在腿上,温声安抚,“不要怕,我在这里。”

      耳边的声音清清朗朗,恰似雪霁夜后的初阳新升,文玉奇异地被安抚了,她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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