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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现在不疼了 ...

  •   天刚亮,余辛扬就醒了,抬腕一看时间:06:13。

      床上的木西还在睡,慵懒的发丝垂在床边,余辛扬指尖轻轻拂过,弄得手心痒痒的。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下楼,简单洗漱后点燃灶火做起早饭,许是叮铃咣啷的声音吵醒了木西,早饭还没端上桌她已经出现在身侧。

      “怎么起这么早?”木西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训练习惯了早起。” 余辛扬歪头看她,正熟练地将挽起的头发用发夹夹住。

      他将锅里的粥盛起的同时对她说:“那边盆里有热水,洗把脸吧。”

      木西点头:“嗯,谢了。”

      一顿早饭吃的不急不慢,饭后木西以余辛扬做饭为由抢走洗碗的活,他也就由她了。

      收拾完厨房,他又帮着她喂了鸡鸭和牛,然后两人一同去往田间忙活,一人扛着一把锄头,绕着稻田检查排水沟。

      挖挖填填一通后,衣服被溅上不少泥水,二人前往溪边清洗。

      小溪的水位降了不少,以前能没到膝盖的水,现在只能淹过脚踝。草地被牛啃成板寸,稀稀拉拉长着几株紫色的无名小花。

      正在搓袜子的余辛扬扭头,挑眉问躺着的木西:“木西,摸螃蟹吗?”

      她甚至都没起身,只回了一句:“你几岁?”

      话音刚落,一只拇指大小的螃蟹同一个来不及借接住的声音同时落在她耳边。

      “木西接着!”

      她起身抓起他的战利品——指甲盖那么大只的螃蟹,在她的手心迷路般爬来爬去。

      “小小年纪就遭了毒手,放你回去吧。”

      说完木西将螃蟹扔回水里,激起一个毫不明显的水花。

      “诶,你怎么给放了,我好不容易抓的小菜~”余辛扬抱怨着放弃了继续翻石头。

      “人家还是未成年,你换一个菜吧。”

      “换什么?”

      木西指指九安桥西边的一块田,“那边水库有鱼。”

      “那我等会儿去买,晚上宵夜烤鱼!”余辛扬提着鞋子三两步小跑跟上木西道。

      “先说好,我可不会做,所以回你家烤去。”

      “嗯,拿我家烤,上你家吃。”

      还不待木西反驳,余辛扬已经夺过她手里的锄头跑到前面一截的地方开始催她。

      透过他倒映在溪水的背影,她仿佛看到一张明媚的笑颜,到嘴边的话也收回心里。

      明天吧,明天再让他回去。

      两人回家换完衣服刚下楼准备去水库,隔壁的爷爷就急匆匆跑来,脚上的雨靴沾满黑色的淤泥。

      “小扬!小扬不好了!我的鸡被困在芦苇荡了!”

      芦苇荡里满是淤泥,虽不似沼泽那样深,但是因为常年的淤泥,困住小动物是常有的事。

      “爷爷你别急,我这就去帮你抓回来。”

      余辛扬说完刚要去,却被木西拉住。

      “你没有雨靴,我去吧。”

      “不行...”

      “没事,我很快回来。”

      三分钟后。

      余辛扬不放心,还是跟来了,和爷爷一起站在井边等着木西。大概十来分钟后,看到她抓着满身黑泥的鸡钻出芦苇荡才彻底放心。

      “哎哟,谢谢你了,辛苦了。”

      “没事爷爷你快带着它回去吧。”

      余辛扬目送爷爷离开,回头瞧见木西正在井边洗手,一眼看到她左手虎口的两个牙印——是蛇咬的。

      他抓过她的手细看,“你被蛇咬了怎么不说?我们去医院。”

      “没事,菜花蛇,没毒的。”

      “那也得去医院。”

      不等她多说,余辛扬已经牵着她去了二哥家,借到车钥匙后第一时间开往镇上的医院。

      结果的确如木西所说,没毒但是因为淤泥细菌很多,做了消毒涂了药。

      这几波折腾下来,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一点,两人就近找到一家饭馆解决了午饭。

      回程的时候,余辛扬特意绕了点远路避开镇中学,木西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她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他没说话,把脸微微转向窗户,后视镜里,木西看见他眼圈红了。

      路过九安桥的时候,余辛扬顺路去水库买了鱼。

      下午没什么活儿,余辛扬去坡上林子里挖了些兰花苗种在院坝边那块小土上,旁边法国兰已过花期,光秃秃的茎身挺拔地撑起深绿色的果实。

      因为手上涂着药,木西一下午都被严令禁止劳动,只能干巴巴坐在门边看余辛扬一个人忙活,却也瞧出几分乐趣来。

      夏末的天黑来得有些慢,夜幕悉数覆盖下来的时候,余辛扬的烤鱼正好出炉。

      他夹起最嫩的一块儿放在她碗里,“尝尝~”

      味道还不错,但木西没有直接夸他,只浅浅点头表示满意。

      余辛扬瞧着她微翘的嘴角跟着笑了,吃完后麻利地收拾干净厨房和自己,就哒哒哒跑上楼自顾自躺下了。

      当然是躺木西房间的地铺。

      听见木西上楼的声音就闭上眼装睡,不出意外被立即识破。

      “我知道你没睡。”

      “......”

      “不赶你。”

      “你也快躺下吧。”余辛扬说着,半坐起身拍拍自己左上方的床尾示意她睡这头。

      木西拿他没辙,如他所愿躺在床尾,其实她一翻身就可以看到他,但她只是平躺着。

      他静静盯着她的侧脸,抿嘴唇的动作看得很清楚。

      他知道她有话想说,他在等她开口。

      “初中的事... 你还记着...”

      是问句,也是肯定句。

      “嗯...” 忘不了,“对不起...”

      中间那半句他没说出口。

      “还是不想回去?”

      没有回答。

      “那比赛呢?”木西继续问。

      “比不了了,现在。”

      “睡吧。”

      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关灯后只听得见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像是为了配合这静谧的氛围,青蛙的叫声并未传来。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作祟,余辛扬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那是初二九班后面楼梯斜对面的红漆门,粗暴的关门声砸得刺耳,红漆被震掉几块,门上的裂痕更加显眼了。

      门后响起几道尖利的声音,女厕所腥臭的味道穿透门缝飘过来,视野突然变得模糊又晃荡,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门后,被左右推搡着。

      “怎么?成绩好了不起啊?看不起我们吗?”

      “是啊,都只跟男生玩儿,不就是想勾引他们吗?”

      “不说话?是有靠山吗?贱蹄子!”

      “哟~你们看,她还瞪我呢?哈哈哈哈哈...”

      不绝于耳的辱骂声像尖刺扎进指甲缝疼得人没有反抗的气力,余辛扬想伸手推开那道红漆门,却什么也没摸到。

      很模糊,但明明就在眼前。

      他慌乱挣扎着想推开门,却跨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嘴里喊着一堆苍白的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门外,是无力;门内,是无助。

      打骂声还在继续,却听不到哭声,余辛扬心更加揪的疼。]

      等到视野终于清晰的时候,余辛扬醒了,看到床尾的枕头,他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想擦掉眼底的水汽,迷蒙中看到虎口突然多出两个浅浅的疤痕,一下被吓得坐起身。

      用力眨眨眼再一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看来是梦的后劲,这一来一回的折腾,惊得他一身冷汗。

      眼看天也差不多亮了,他干脆直接起床下楼去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木西适才徐徐睁开眼。瞧着地上枕头被洇湿的痕迹,她担忧地叹了口气,默默给他换上新枕套。

      吃早饭的时候,木西试探性地开口问:“昨晚做噩梦了?”

      余辛扬明显愣了下,思索片刻后点头,“嗯,梦到以前比赛的事了。”

      “梦到的真的是比赛?”木西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余辛扬始终低着头吃饭,轻声回了个“嗯”。

      为了防止她再问,余辛扬抢先开口道:“对了,等会咱们去趟镇上吧,买点桂花树苗,种在院坝周边围成一圈。”

      “种那么多?”

      “嗯,现在种上,明年这个时候屋子里外就全是桂花香了。”

      明年...木西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最终什么也没说。

      买完桂花苗又去一趟超市,余辛扬买的东西装满了后备箱,准备开车前,余辛扬听到木西说:“回去的时候路过学校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他转动车钥匙的手停顿几秒,回:“好。”

      车停在学校对面巷子里,两人步行穿过马路,缓缓地走近门口。

      因为暑假的缘故,校门口的大多店面都关着门,只一两间文具店还在营业,没什么客人,老板都躺在摇椅上打瞌睡。

      站在校门口的时候,保安一眼认出余辛扬,热情地打开了校门。

      “你还挺有名。”木西打趣道,试图缓解眼前过头的安静。

      余辛扬苦笑一下,眼神黯淡下来。

      木西领着他绕完一圈跑道,一起坐在乒乓球台旁的花坛上。

      她说:“我以前在教室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你在这里打球。”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教学楼二楼的中间窗户,那是初二六班的教室,木西曾经的教室。

      眼泪悄无声息地掉落在手背,烫得余辛扬鼻尖泛酸泛红,“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他的声音哽咽沙哑,却极力地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木西咬唇,“我那时候想,等你打完这个球吧,等你再打完这个球吧,等你再打完这个球吧......等着等着,就喊不出口了。”

      听着一字一句,余辛扬的头垂得更低,泪水串线般往地上淌,不过转瞬便没了痕迹。

      木西侧身抱住他,温声说:“余辛扬,我现在不疼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呼吸也带上哭腔。

      可当时的你,得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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