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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循音信徒 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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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循看着上面的字若有所思,而冷凝莹则瞪大眼,和薛起对视了一会。
“乱葬山,红嫁衣,
祭冥婚,盼来生,
不离弃,聚族亲,
新娘至,飞升地。”
贺兰循起身,问:“何时至?”
余央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这个…其实也很快,只是需要一些…额…”
“灵石吗?”贺兰循看了冷凝莹一眼,对方早就取出一大袋灵石,数量多到放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余央瞪大了眼,眼中毫不掩饰的羡慕。
他笑呵呵地拱手道:“多谢贺兰兄,改日我定当相还!”
说罢他把令牌置于灵石之中,令牌金光大盛,众人皆消失不见。
…
一位说书先生突然停下了他的拍子,他拱了下手:“抱歉,今日就至此吧,改日我再与诸位述说那贺兰公子和顾家小姐的故事。”
“切~”
台下的人一哄而散。
说书先生走出酒楼,他走至某一隐蔽角落取下说书帽,把头发散了下来,露出一张张极为清秀的脸,仔细看他还长得与薛起有些相像。
他拔下发簪,沉思了一会还是划了一下,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位红眸青年。
青年抬眼:“怎么了?何子之?”
何子之“啧”了一声:“你一点都不关心那个半魂吗?”
红眸青年挑眉:“他怎么了?不就是普通地执行那个任务吗?”
何子之咬牙切齿地说:“普通?他是凡武首席!你当年散出来的那部分魂魄,已经找上少爷了!”
红眸青年这才表情失控:“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找上少爷?!”
“我哪知道!”何子之气得牙痒痒:“你那个半魂跟凡武门人待久了连我都不认,少爷要是出什么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红眸青年焦急地问:“他现在在哪?!”
“乱葬山!!艹!!!这王八犊子怎么跑去了那里!那里不只有…还是第一个飞升之地!”
何子之看了看发簪位置投影,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行,我也去!”何子之当机立断地说。
红眸青年立马出现至其面前,他拎了一下何子之后领,然后就消失了。
乱葬山,地如其名,是一座由坟墓堆成的山,有些人最开始管这里叫乱葬岗,可随着时间流逝,乱葬岗上的尸体老的未完全腐化新的又填了上来,是真的“白骨露于野,十里不见生”的那种境地,于是它就成了乱葬山。
乱葬山自古以来就是杀人抛尸的好去处,如果有谁声称住在这里,那他多半是被流放了。
而冷凝莹,就是在这里认识了贺兰循。
她本来被流放至此,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后来她生了病,差点就彻底永远和死人堆在一起,是薛起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
也是薛起背着她(尽管那时薛起根本没有她高)找到了贺兰循向他求情救下了她。
冷凝莹并不是不认识薛起——薛起刚来乱葬山时是她陪着他、保护他,后来有一段时间薛起消失了,冷凝莹一度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是贺兰循救下了薛起。
她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很触动,因为至少薛起没有白疼。
“你为什么会被流放?”贺兰循当时问她。
那张出尘的脸上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困惑。
“因为我偷了东西,是件很漂亮的裙子。”冷凝莹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如果只是想要衣服那就不该如此。”贺兰循看着她。
“因为我为了那件裙子杀了人。”冷凝莹攥紧了手。
“诚实就行,不要紧张。”贺兰循当时是这么说的。
话音一落,薛起的声音就随之而起:“冷姐别怕,仙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我以后可以为你找很多很多漂亮裙子的!”
冷凝莹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薛起:“臭小子,我活没说完呢!那家子本就是魔修!但是因为他没干具体的大恶就被我杀了,当时就被判流放了!”
但她心里却很欣慰。
“哦。”薛起失落。
…
余央降落至一堆白骨上,他略有些诧异地抬脚,而后抬起头观察四周。
余央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如果不是因为天是蓝的他还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人的神识空间,余央决握着淡金色凡武令牌,转了轻而后系回腰间。
他试着走了几步,
“咯———”
难听的骨头碎裂声响起,余央收回脚,心中暗道罪过,而后又快步走了起来。
“吱嘎———”白骨在余央脚下纷纷碎裂,余央又猛地一踏,借助这股力量升空,余央看见了不远处有一点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他落下地面,激起一堆碎裂的白骨。
乱葬山有很多食腐的生灵,但乱葬山上的食物总是能在短时间内就迅速补充,哪怕它们数量并不少,但也很难解决这些尸体,因此会有部分尸体直接腐化为土,而绝大部分则是血肉被食,留下难以解决的白骨。
余央脚步慢了下来,他感觉不对劲。
“谁?!”
余央转身,警惕地望着四周。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它从不出错。
没有反应。
余央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的杀意和恶意,他皱了皱眉,在白骨原野上缓慢移动。
他的视野中已出现植物的身影。
余来又看了一下白骨原野的方局,而后走向了这块面积不小的“土地”。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余央看见了一双鲜亮的红眸。
…
贺兰循一落下来就到了一个有刺鼻血腥味和刺耳的厮杀声的村子。
他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贺兰循换掉了华丽的阁主服,转而穿着一身暗金纹底服饰,如他所预料,这里才是“乱葬山新娘”的始发地。
一身红衣是新娘的显著特征,可乱葬山的人没有用红衣,而是黑衣。
于是看见贺兰循穿着一身黑衣出现时,
还有几个大喊: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新娘没走?!”
“快跑!贺兰族那个疯子马上就要来了!”
“姑娘!我们会拖住这些鬼尸!你赶快跑吧!”
贺兰循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在看他,半晌,才不确定地问:“你们说我?”
“怎么还有男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全都一律身着除黑色外的颜色的衣服,听见贺兰循那明显带着一点少年音的声音时,纷纷瞪大了眼。
“丧心病狂!贺兰钰那个疯子!连男人都不放过!”众人义愤填膺。
贺兰循面容不变,心里使劲开导自己:“不能动手!不能动手!揍了的话他们就死定了!”
他抽了几下嘴角,强颜欢笑道:“我是来帮凡武门的。”
“啊?”有几个肌肉壮硕的汉子一愣,细细打量贺兰循,其中一个还上前拍了一下贺兰循的肩膀。
贺兰循偏头,有些嫌弃地把外袍脱了下来:“我是循音阁人,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说完还把外袍扔掉了。
他最讨厌这种脏兮兮的感觉了。
还是余央好。
原本还想说“你小子根骨不错嘛!这么一小身板力量一点都不小”的那名大汉闻言,忙不迭地退后:“失敬失敬!”
循音阁人的脾气是非常有特点的闻名,比如说他们统一对衣服极为爱惜,但像贺兰循这样直接扔掉的却很少见,不过洁癖这一点倒是分毫不差。
传言说的循音阁人能不惹就不惹,否则会招来泼天大祸。
哪怕是七大掌门也颇有忌讳。
贺兰循作为循音阁主,对外界的传闻并不是说完全不了解,因此他只是叹了口气,而后抬起了手,澜月自其腰间出鞘,贺兰循握着澜月轻轻地对着前方一挥:“澜月·封界。”
澜月是贺兰族的神器,只有被它认可的人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贺兰循是贺兰族自诞生以来唯一一位彻底掌控澜月的天才。
甚至可以在修为完全没有达到控制澜月时就指挥它飞行。
但使用澜月发挥实力却是损耗极大,因此贺兰循念完之后就脸色白了一些。
“封界”一出,顿时在众人面前张牙舞爪鲜血淋漓一种长得如同丧尸一样的人形怪物就被无形力量挤压到一起。
贺兰循缓步上前,周围人见他实力如此强悍,纷纷自觉退至旁边。
贺兰循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他们是人。”
“以前是。”
一位身材瘦小枯槁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刚刚一直躲在鬼尸背后,而且虽然面色十分苍白,但困在鬼尸中却并不显眼。
他的骨头非常突出且明显,一双眼睛几乎要突出来,由于似乎长年没有东西吃所以他跟这些鬼尸长得甚至有些相像。
“贺兰钰!”有几人当即就脸色大变,双手紧握自己的佩剑,神色警惕地盯着他。
贺兰钰晃了晃手:“你们好。”
贺兰循扫视了贺兰钰几眼:“我还是第一次见除了父亲以外姓贺兰的人。”
贺兰看着贺兰循手上的澜月,扯了一个极其渗人的笑容:“原来如此,难怪族内统一回避下一任家主是谁这种问题,原来是你。”
贺兰循正眼看贺兰钰,开口道:“你长得,好丑。”
周围的修士闻言,纷纷忍不住面皮抽搐了一下,强行把抑制不住的嘴角压下去。
贺兰钰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脸就黑了,他掏出一根白色的笛子,看其形状应该是骨头做的。
他将其放至唇边,一阵凌乱刺耳的笛音响起。
贺兰钰和贺兰循站立的地方皆有手掌自其中破土而出。
贺兰循一只手捂着耳朵一边抬脚一边说:“你真的,哪哪都不行!”
贺兰循转了转澜月,头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剑尖就这么随意地往背后一刺,正中那名鬼尸的心脏,而后径直穿透鬼尸的身体毫不迟疑地将其劈成两半。
贺兰钰的笛音愈发凄厉刺耳,他的眼睛渐渐染上红色,周身开始涌出强烈的魔气。
“化神中期?!”
周围人上前抵住了一部分鬼尸,其中有人忍不住惊讶道。
贺兰循再次避开一只鬼,他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贺兰钰:“你原来在族里做什么的?”
贺兰钰冷笑道:“清道夫,专门清理没用的人。”
贺兰循认真点头:“那就难怪了,才这么点修为。”
才“那么点修为”的贺兰钰当即大怒,大喝道:“你!”
贺兰循在一众震惊的神情中再度将一名鬼尸斩成两半,他疑惑地歪头:“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看着自己拼死阻挡却半分无伤的鬼尸:…不,你说得对,是我们的问题。
…
“莹姐,我记得乱葬山应该没有这些东西吧?”薛起和冷凝莹背靠着背,皆神情紧张地看看面前各自对应的鬼尸。
冷凝莹身穿一身布衣,薛起则穿着青衣,那些鬼厂虽然而面容狰狞,但它们只是静静站在他们面前。
冷凝莹仔细地看了看这些鬼尸的面容,其中一位脚上带着个玉环的鬼尸让她瞳孔一缩。
薛起见它们没有攻击倾向也仔细打量了一下,看到那名鬼尸脖子上有一条银质项链时他不由得叫出了一声:“青云?!”
鬼尸抬头,眼神空洞无神,但那张脸,确确实实是乱葬山伏溪村的村民慕青云!
“这么说,这位是…阿颜?!”
冷凝莹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杜颜是她被流放时唯一一个没有排斥她的伏溪村村民。
她面前的鬼尸听到她的名字,嘴唇蠕动了下。
杜颜和慕青云皆是一身黑衣,表明他们是夫妻关系。
冷凝莹嘴唇嗫喏着,竟是有些哽咽:“怎么会这样…”
薛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的鬼尸竟然全部都是伏溪村村民!
“贺兰钰呢?!”冷凝莹有些失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个村长呢?!”
薛起按住冷凝莹,冷凝莹依旧在颤抖。
“我就知道…就知道魔修没安好心!我那么信任他,把保护村子的重任交给他,没想到…谁能想到…!”
冷凝莹泣不成声,愤怒地说:一定是他,这个畜生!”
薛起用衣袖子擦了擦冷凝莹的眼泪,他沉声道:“冷姐,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阁主,你我的实力都不高,很难在贺兰钰面前自保。”
冷凝莹默默地点了点头。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乱葬山最近的确有很多怪事,有很多过路的年轻女子频繁在此失踪,再次出现时一身黑色嫁衣,死状各异。司景,余央接下了乱葬山新娘的任务,你觉得他是知道了什么?”
何子之的声音出现之时,薛起毫无疑问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缩,嘴唇因为死死咬住甚至溢出了鲜血,冷凝莹警惕地看着传出说活声的方向。
何子之穿着一身蓝色调的衣裙,有些郁闷地提着裙摆,微微修饰的眉眼带着一股艳丽感。
他嘟嚷道:“箫玉雪什么审美啊这是…要不是为了方便问话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穿这玩意!”
司景客观评价道:“箫长老挑的还行,只是你走路不够雅观。”
何子之闻言额角突突跳起,指着司景的月白锦袍怒道:“那你怎么不穿女装?!啊?!”
司景摸摸下巴:“你觉得,我穿起来像女的?”
“什么意思?!拐着弯骂老子长得女气吗?!”何子之暴跳如雷。
他也不提裙摆了,干脆一只手提着一件裙子问:“选哪个?快点,别逼老子动手!”
司景有些为难地退后了一步:“这…这些都不行。”
何子之诧异地挑眉:你不排斥?”
司景疑惑地问:“我喜欢的人是男人,那我们中有一个人穿都没关系吧?”
“嘶———”
何子之害怕地后退几步,一脸'莫挨老子'的神情,“什么时候?!你小子喜欢上谁了?!别看上老子!”
司景还真就认真地看了何子之几眼,片刻后摇头:“你没他美。”
何子之如遭晴天霹雳!
竟然有人嫌弃他!!!
等等,美…?
“你不会说的是…少爷吧?!”何子之一脸震惊。
司景沉默了,转而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乱葬山的始作俑者叫什么?”
这话题转的太明显了吧!
你小子还真就喜欢的是少爷!
胆子也太大了吧!
何子之脑门滑下三条黑线。
他沉声道:“乱葬山伏溪村村长,贺兰钰。我听说,前段时间乱葬山方面与伏溪古镇通了面,可没想到人家转头就封锁了乱葬山,乱葬山上还闹了场罕见的瘟夜,再加上饥荒,伏溪村的人算是除了有修为的修者,其余都死绝了。”
司景点了下头,而后才对背后的人说“出来吧,我们早就发现你们了。”
冷凝莹和薛起握着佩剑的手一僵,薛起的锦恒被何子之的沉离缠住了,何子之眨了眨眼,那略有些俏皮的装扮给他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魅色。
薛起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但是很快就使了个巧劲摆脱了何子的沉离。
冷凝莹的佩剑叫素汐,司景的离辰轻松挡住了素汐,素汐在冷凝莹手上剧烈颤抖,冷凝莹猛地抽回素汐:“你的剑是神器?!”
世上万品皆有品阶之分,像仙草的凡、灵、地、天、神阶所类似的,灵剑也有凡、灵、地、仙、天、神器之分,以常识来说,若是遇到品阶比较高的灵器也不至于颤抖,但倘若是神器,却反而会让灵器害怕进而让其产生退意,神器与其他品阶的差距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司景拍拍离辰:“听话。”离辰“嗡”了一声,有些郁闷地飞回剑鞘中。
司景偏头躲过冷凝莹的大长腿攻击,冷凝莹见偷袭不成立马向后退,她是剑修,依靠剑居多,论单打独斗她也明显打不过这位红眸青年。
司景拍拍下摆,对何子之说:“速战速决,余央要过来了。”
何子之正资势豪放地制住薛起,闻言点点头,他掐了个块,对薛起和冷凝莹各自点了点,薛起见起印手势和决语浮现有些眼熟:“这是…”
他瞪大了眼,这个人,为什么会薛家的“问灵”?
何子之抬眼看了一下薛起的表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想了想,又掐了另一个诀:“闭忆·亥时。”
薛起不甘的眼神太难看了,何子之偏头,对冷凝莹说:“老实待着,如果你不想被我消除记忆的话。”
冷凝莹抱着薛起开口道:“你消除的是余央吗?”
何子之点头:“他的存在,不该太多人知晓。”
冷凝莹扛起薛起:“你们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不涉及循音阁,我也就没必要插手。”
司景点头:“这次多谢。”
何子之指着薛起说:“带走他,他的眼神我有点膈应。”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伸手揪了薛起耳朵一下:“才金丹期就想跟元婴期打,好好管着他,不要让他再做这种蠢事。”
冷凝堂惊讶地盯着这位漂亮的“姑娘”,心想“她”跟薛起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何子之并不给她时间,他忽地拔下发簪对司景说:“来了。”
司景点头,而后和何子之一起走了。
冷凝莹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她一个元婴中期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扛着薛起顺着村子的方向走。
余央刚走出白骨原野,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了,他猛地朝后背挥了一拳,司景接住了这凌厉的拳风,脚下的骨地寸寸崩裂,激起一阵巨响。
司景的红眸和余央的黑眸对视的刹那,余央脑海中竟浮现了大量记忆,记忆中的人情绪被动极为剧烈,余央受此影响猛地抱住头惨叫了一声,司景仍旧无波无澜但是伸出手对着余央说:“想起来了吗?'余殃'?我们是他的第一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