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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而后生之 ...


  •   “呃……”
      刹那间,袁雄发出痛苦的呻吟,似是想说什么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摇摇晃晃地,捂住喉咙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不停地发出咽呜的声音。紧接着,袁雄那俩亲信接连倒下,不停地支地挣扎。

      恰是时,孙权侧眸斜睥身后的两个守兵,那双墨绿如碧色深渊般的瞳色震一令他们心声惊恸,下一瞬,孙权反手夺过一把佩剑,将他二人数击毙命后,才缓缓阖上双目。

      与此同时,一道激昂的曲音响起,天边再次扑棱起群群蝙蝠,而那位曾偷袭练师的少年闻声领着数队人马从后院蜂拥而上,将府内众人团团围住:“弟兄们!与我共救孙二公子与百夫长!”

      周泰震眼一看,那是分明是他自己的部下百余人,可自己的腰牌竟出现在那少年的手中?

      曲音停歇,步练师反手再将匕首刺入袁雄的胸膛,加速他的死亡,冷声道:“真正涂抹了毒粉的,是这只匕首。”

      练师将骨笛旋转收执,回眸斜睥府内守兵,那棕红色的唇、苍白的面庞与散乱凌风翻飞的青丝碎发,再加上黑夜与朦胧的弦月辉影,犹如……猝然把他们吓得不敢动弹。她快步上前扶住孙权,护在他身后:“仲谋小心。”

      院中局面动荡难安,袁雄一死群龙无首,少年便高呵一声:“逆贼已死,尔等何不速速投诚!”

      这些兵士半数是袁雄从孙策手中瓜分而得,见孙权脱离危险,立刻倒戈,反将兵刃对准袁雄的其他喽啰:“汝南袁氏自恃望族,竟凌辱孙家残弱公子,天理难容!”

      “是、就是!”另四分之一在行军路上随征而来的兵士亦反戈。

      局面豁然明了,周泰默然引弓挽箭,射杀两个欲潜逃的‘小喽啰’,再去归降者中砍了十数人,确认没有袁雄的亲信之后,才罢休。

      霎时间,府内响起高昂的欢呼声,无外乎“原为孙将军效忠”、“愿为孙家兵”这类话语。

      可孙权的精神早已濒临崩溃,噪音的干扰与他而言比受拷打酷刑更为锥心刺骨,他后退两步,紧紧握住练师的手,却不料练师很快就松开了他,他心中一慌,喃喃不安:“练师……”

      练师回眸道:“等我。”

      练师先在周泰身边吩咐,让他唤止兵士的效忠之言,派部下将它们带离刺史府。周泰忽地又想起什么,赶紧回身去把孙权双手上的镣铐铁链解开,欲将他带回内院房请医治来看治。

      “无妨……”孙权忍住痛楚。

      步练师又去将绢纱找到,捡起来拍扑灰尘,选了较为干净的绢面,为孙权戴到眼旁。

      “给袁雄带上罢。”孙权极力轻握练师的手,可他的颤抖还是被练师察觉。

      步练师望了一眼地上的袁雄,上前将绢纱蒙在他的眼上,而后遥望府门,又与周泰对视一眼并点头。

      少年带剩下的卫兵从后院撤出,步练师牵着孙权的手带他跟上那个少年,而后周泰打开府门,一窝蜂的难民泱泱涌入,眼见跟前这位“蒙眼公子”,想起校尉袁雄告诉他们这是个十恶不赦的奸人,立刻上前将那尸身上的衣物毁去、容貌毁去以泄愤。

      待到时候差不多了,少年带兵与周泰汇合,将那群难民制住,送至难民营安置。最后对外宣布是袁雄欺压难民,乃被难民屠戮而亡。

      周泰请来医者为孙权诊治,又把闲杂人等全轰出去,留给孙权一片安静,还有步练师。

      少年双手抱在胸前,哼唧两声,大摇大摆地离开,顿又被周泰唤住,拱手而问:“少年英雄,如何称呼。”

      少年回眸哼笑,扬眉而答:“当真?我是英雄?咳咳,在下吕蒙,字子明!”

      周泰拱手答谢。

      待医者走后,孙权偷偷睁开眼睛凝视练师,那双墨绿色的桃花眼眸在昏暗的烛火下,深邃而温柔,没有缁色绢纱的隔阻,他看到的是彩色的世界、是流泛着暖色光影的人间,以及那位又美又飒、明眸皓齿的姑娘。

      只是,唇色有点惊人,倒真像中毒了一般。

      步练师坐在榻旁的铜镜前,用手帕沾清水,轻轻擦拭唇上染料,叹道:“那位少年名叫吕蒙。”

      黄昏时分她去内院更换夜行衣,发现腰间别了一团麻布,里面裹着一朵粉色杏花与柳叶。她以驭鸟之术探知曲阿城内何处有柳树与杏树,再暗中潜行而去。果然,见到了那位少年,吕蒙。

      吕蒙解释说,他的姐夫如今正是将军麾下别部司马邓当,只因他两年前失手误杀了人,从此亡命,投在了袁雄麾下。

      吕蒙见她到来,十分激动,“公子命不该绝,我命不该继续逃亡!”

      步练师:“说人话。”

      吕蒙坚定地拱手:“若我能救公子一命,将军可否免我杀人之死罪?”

      “当免。”孙权答。
      “可杀的是另一位别部司马。”
      孙权:“……?”

      孙权差点被梗住,惊得连咳数声,别部司马算是小将领了,统领三百兵士,他如今看来也不过十五六岁,两年前也不过才十三四岁……他胆子真够肥啊。

      步练师放下已染得褐红的手帕,回眸道:“不过,今日若非他出手相助,你我皆将丧命。”

      见练师回眸看他,孙权紧张地闭上眼睛,佯作伸手摸索绢纱,“将军若要罚他,我替他承。此恩,必还。”

      步练师含笑颔首,“公子君子之风,练师敬畏。”

      孙权道:“我记得你方才明明唤我仲谋,怎又改口了?”

      步练师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映在烛火下,似晚霞与辰星般绚烂:“我……有吗?”

      孙权坚定地回答:“有。”

      步练师略带羞涩地笑笑,抬脚转身便想离开这屋内:“谷利一天不见个人影,我去找找他。”

      “啊……”孙权骤然蹙眉捂胸,胳膊上的伤口也迸出鲜血。

      步练师赶忙去翻止疼药和止血药,佯怒道:“别乱动,又流血了。医者方才说,若你肩下旧伤再复发,右手可能会废掉。”

      孙权乖巧地靠在凭几上,反问:“右手能挥飞镖?”

      步练师:“?”

      孙权察觉一丝不对劲,“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步练师:“嗯……右手能挥飞镖。”

      孙权:“……”

      步练师倒吸一口凉气,转回身小心翼翼地为孙权上药,看来,他的耳听才是受伤最重。

      孙权抬手轻轻揉耳朵,但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嗡嗡哐哐地响,扰得他难以安心。

      敷完伤药后,练师把手洗净,坐回榻边,抬手到孙权的耳边:“我帮你揉揉?”

      “好啊。”孙权微微侧了侧身子,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弧度。

      步练师轻轻揉捏他的耳尖,顺着耳朵轮廓,揉搓耳垂,中指放于耳前,食指放于耳后,上下揉搓直至发热发烫,再换大拇指于食指揉搓耳根至发热。

      “好多了。多谢练师!”孙权的耳鸣减轻许多,欣喜中带了一丝惊讶。

      步练师抿唇长叹,声色微颤:“旁人不知,阿翁昔年双耳失聪,才研得此番御兽之曲。他耳朵难受时,我常常为他如此缓解。”

      孙权隔着绢纱凝视她一双丹凤眼半阖的深棕色的瞳眸,温柔地说:“练师,往世不可追,来世却可待。”

      步练师黯然垂首沉思,这个答案,是当初她与孙权离别时说的话。

      那时候的孙权对瞳色带来的异样目光耿耿于怀,仇世恨生懵昧浑噩,她带孙权游遍舒县原野和山林,共读春秋百家,他那时说,他明白了。再之后,便是五年后的今天,练师明白,他已彻底蜕变。

      “我明白了,多谢仲谋。”

      寥寥乱世,家破流亡者数不胜数,便是强如孙氏也曾难逃一劫,但心怀仇恨,沉溺缅怀过往根本无济于事。应如孙策孙权兄弟一般,坚定向前。

      “别和我如此客气。”孙权能感受到练师离他很近,能看到她眼眸中的情感流转,可他没有过多的举动,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和她一块儿坐着。

      “你……”步练师怀疑孙权早已认出了她,否则,怎会说那句话?但他的眸色分明看来,绝非那位挚友。

      “我什么?”孙权忽地将手微微伸向练师:“对了,把锦囊里的信还给我?”

      “好。”步练师应声垂首从怀中取出信笺,正准备递给孙权,却见信笺翘起的一角上,写有‘练师’二字,她默然将信归还孙权,不知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也不甚想知道。

      孙权双手接信,却一躬身颦首嚷着右肩疼,转瞬间,信笺被散落在榻上。待练师把他伤口再处理好后,去取信笺时,又多看见十数个字,‘愿求练师安,权此生无憾。’

      步练师:“……”
      他是有意让自己看到?

      “我把信笺放你枕下。”步练师将信叠好,塞进孙权的枕下,便速速告辞离开。

      孙权确认她离开后,取下蒙眼的绢纱,侧身将信拿出来,含笑垂眸,收于怀中。

      翌日清晨,周泰只穿了件单衣,负荆来向孙权请罪。

      “不如把这些荆条烧了来烹酒。”孙权打趣道,话锋一转,才认真地说:“不过,此事你不必担心,将军不会知晓你与袁雄有过往来。至于你的家人,我会修书一封请舅舅在淮南为你斡旋,将你家人接来江东。”

      周泰感动得涕泗横流,一米八的壮汉哭得跟小孩一样,令站在一旁的吕蒙看呆了眼。

      “子明。”孙权又道。

      吕蒙立刻朗声拱手,大声答:“罪民在!”

      孙权:“……”
      孙权可怜又无奈地捂了半边耳朵。

      吕蒙瞬间意识到闯了祸,可怜地向坐在一旁案几上的步练师投以求救的目光,却发现步练师的眼神竟停驻在孙权身上,只好悻悻地又扭过头。

      孙权缓了许久,叹道:“子明以后可以稍微……稍微小声点。”

      “好。”吕蒙哈气回答,小心翼翼地、偷偷摸摸地,声音小到身旁的周泰都听不清他说了个啥。

      孙权叹了口气,手指轻敲案几,身后的谷利便将一个盒子呈给吕蒙,道:“公子感念英雄救命之恩,这是酬礼,英雄请收下。”

      “啊?我不要什么赏赐。公子,我身上这人命罪……”吕蒙后退两步连连摆手。

      孙权解释道:“子明放心。便是以命抵命,也该是我来为你还。你且归编入幼平别部麾下,待我见到兄长,自有结论。”

      “多谢公子!”吕蒙展颜大笑,眼睛却忍不住偷偷往那酬礼盒子瞄了又瞄,最后颇不好意思地收下盒子,方一出正堂,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哇?这么多钱!”

      堂内席中步练师悠然地饮茶,听到外面吕蒙的惊叹,不由地舒心一叹。

      那日吕蒙曾和她说:“我虽然穷得叮当响,但也知道何为真英雄!孙将军宽厚待下,我想继续追随他,继续去征战立功!”

      穷则精准扶贫。

      “公子,我看他挺有意思的,又武力高强,不如提拔他为近卫?”步练师分析道。

      孙权坚决摇头婉拒:“不行,他太吵。”
      步练师:“……”

      吕蒙吵不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右肩旧伤如果再复发,定会伤及经脉,右手就废了。步练师轻揉太阳穴,沉思该如何好好保护孙权。

      三日后黄昏,一队精锐快马赶至曲阿,为首之人是位宽面粗眉的青年小将,“仲谋!吴太夫人可有路过曲阿?”

      “是……伯海?”孙权分辨声音,又从绢纱中隐隐辨认容貌,断知是族兄孙河。只是,他为何会来此地问母亲的行踪?

      难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而后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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