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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名士相会 ...

  •   自孙策请张昭来为这两弟弟督学书课,孙权和孙俨双双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见过能叨叨的,没见过张昭这么能唠的。

      这日,张昭又捧来一卷《春秋内传》,问:“昔日楚庄王大破晋军,楚臣请命将晋军尸首堆积以建丘庙,宣扬武威。而庄王却道:‘不可,卿可知武字何来?止戈,乃为武。’二子,对此字,有何见解?”

      孙俨满脸困意,猝被张昭赏了一戒尺,惊得赶紧端坐,脑子里早就忘了他方才说了啥,但依旧一本正经地大声道:“见解因人而异,俨倒是想先听仲兄如何解!”

      张昭瞥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孙权。

      孙权道:“以武止武,乃为圣武。当今天下大乱,当以武止,为百姓安定、举国太平而战。”

      “非也!”张昭将戒尺重击书案,道:“兵法上乘,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纵有武力,犹不如圣心而治。”

      孙俨吐槽道:“张公何意?如此乱世,不为刀俎,便为鱼肉,岂可谈圣心?”

      孙权亦道:“今天下已乱,兵戈既起,百姓皆苦。以强武而定天下,方能止戈。若为弱小,旦夕将灭。”

      “你们!”张昭嚷嚷不休,“我之本意,是让你二人知武而不滥武,休要效仿伯符屠戮深重,竟与我道兵力强弱?”

      孙权和孙俨异口同声答:“啊?”颇有装傻之意。

      张昭:“……”

      张昭眉眼之间,甚累。

      时过午后,孙策来唤走两位弟弟,亲自去府外迎接吴琼。孙策本也没想到母亲如此快便行至,按照张昭传信而回,至少也得花去五日。

      吴琼浅笑道:“阿策不必怪罪子布,我知你攻破会稽,即日便启程来赴,知练师与你事务有益,索性便将这一众女眷都带来。”说罢,吴琼让马车上的步练师、徐辛夷、孙灵泽以及包含月鹿在内的几个侍女依次行下。

      孙策简单扫了眼,哼道:“女眷?我的阿琬呢?”

      吴琼瞪他一眼:“她近日身子不好,怎可让她再舟车劳顿?你便忍一忍。”

      “好了阿娘,快进府歇息。”孙策赶忙打断,在这一群少年姑娘面前,终是不太好的吧。

      孙俨见到辛夷,目光暗暗放光,却体嫌一般唰地转身,紧跟在孙策身后。辛夷照顾孙灵泽,见她有些疲倦,索性将她抱起。

      孙权放慢速度,与步练师同行,倒是练师先开口道:“行至乌程时,便得见信使,如今,我已传信与公瑾兄。”

      孙权颔首道:“练师来山阴,只为此?”

      “不只为此,也为你。”练师笑答。

      “我?”孙权嘴角暗暗扬起,谁料,练师又道:“义母道是,你性子与将军相似,只是面色不显,恐生事端,令我来规束你。”

      孙权:“???”

      “你信她,还是信你所见?”孙权略有一丝委屈,眉头霎然皱得似山里沟壑。

      步练师莞尔一笑:“我只信我所识的你。”

      孙权隐忍的手止不住地抬起,他多想一执伊人手,可又怕、又怕……

      犹豫间,练师将他的手轻轻握住,只含笑,不语。

      待安顿好后已是入夜,孙俨拉着孙权小声密谋:“如何?明日逃否?”

      孙权答:“逃!”

      “不愧是我的仲兄!”孙俨激动地搓手。

      待到翌日,孙权与孙俨双双逃离学塾,拉上步练师、徐辛夷,抱走孙灵泽,便偷摸摸溜出府去,在这山阴城中四处游玩,赏秋景飨美食。

      张昭寻不到这俩兄弟,便去正堂找孙策要人。恰逢李术领着贺齐推荐的名士,吴郡高岱,前来拜谒孙策,他便与孙策共同礼而接待之,邀之入府堂共论。

      煮茶品茗间,孙策笑道:“素闻高孔文文学富五车文采斐然,策,今日可能请教一番?”

      高岱恭谨地回道:“府君请讲。”

      孙策正声道:“《内传》有言:‘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窃以为,成事多在人,而非在天。不知先生如何以为?”

      高岱顿然沉默良久,目有所思,似有所悟,却只道:“将军所言甚是,岱无他解。”

      孙策目光猝然收缩,略带审视地上下打量这位人人尽夸的名士,又道:“《内传》又言:‘凡有血气,皆有争心。’不知先生如何以为?”这一次,他不先说自己的见解,且看高岱如何作答。

      却没想到,高岱又沉默良久后,摇头道:“将军请恕岱不甚理解。”

      孙策微怒却暗暗压住怒意,以为高岱和这些会稽士族一般轻慢他,沉声道:“孤的最后一个问题,‘临祸忘忧,忧必及之。’不知先生,可否替孤讲解一番?”

      高岱见孙策微有怒意,心中一急,乍地恍然大悟,似被奸人所惑,认为孙策不喜讨论文史,便缄默不语,而今反应过来,心生慌乱,一时未能简略精要地回答,到嘴边的话只剩:“这、这……”

      ‘啪!’孙策怒摔案简,传门外侍从而令:“来人,拖下去。”

      高岱慌得额头汗水直渗,目光可怜紧张地投向李术,这位他的昔年同门师弟。李术则连忙起身拱手相劝:“将军,高岱初见将军雄姿,自是有些畏惧,望将军宽恕。”

      张昭亦阻拦:“将军息怒,此事或有蹊跷。”

      “高岱,孤三次与你机会,你皆轻孤慢孤,目中无人,徒负虚名。子烈!还不将他速速拖去!下狱待罪!”孙策愈发来气,盛怒而喝陈武来将高岱架出去。

      孙策余怒未消,指向李术怒斥道:“这便是你们推荐的贤才?孤看是废柴!”

      李术半跪于地拱手请罪:“将军息怒!”

      “滚滚滚!”孙策怒目而睥,将李术和张昭一并轰出去。

      出门后,李术忽一邪笑,想当年高岱被举孝廉,而自己只能通过军功立业,难免心理不平衡。今日之祸,高岱仕途已断,可真是舒坦,但又发现张昭在侧,便赶紧整顿面容,化作愁闷叹惋之色。

      不一会儿,吴琼得知此事,立时便至前堂与孙策道:“阿策,速速放人!”

      孙策扶额阖目,不愿作答复,吴琼便入座席中,不言一语,不饮一茶,便这么同孙策对峙,待日移影深,依旧未改。

      与此同时,少年组仍在山阴城中四处游玩,城中景色与吴县相似,可游玩心境却不大相同,孙策方入会稽,尚无闲暇一寻步练师的堂兄,此时,练师多少希望能尽快打探打探消息。

      一行人绕城中大街小巷漫步而玩,灵泽没一会儿又困倦不已,便于一间小食铺中暂憩,一尝山阴美食。

      “好难吃。”辛夷丢下筷箸,嘟囔道:“难怪整个九州,偏是会稽郡地最广,但户籍数却是倒数一二。”

      孙俨道:“户籍之事,你又如何知晓?”

      辛夷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眼里只有舞刀弄枪?”

      孙俨怒拍案,正欲骂骂咧咧回怼,却被孙权搭住手背,轻轻拍了拍,这才作罢,将头一瞥,不理辛夷。

      见状,步练师拉走徐辛夷,小声问:“这是怎回事?十数日不见,一见又吵起来了?”

      辛夷嗤道:“他昨日见我,道是我肤色又添黑几许!”

      步练师:“……确实该揍。”

      辛夷附在她耳边嚷嚷:“那——待会到人少的地方,你驭些肥硕的老鼠来吓他好不好!”

      “不行,我怕把阿权也吓到。”

      “得,见色忘友的阿珧。”辛夷撇撇嘴,转身一哼,连练师也不理睬了。

      练师无奈地摇头一叹,目光乍然被街边一小摊吸引,松开辛夷,怔怔地迎上前去,忽又伫立在原地,打量摊后的两个少年,年岁似已十七,不过须臾,练师眸中已盈盈含光,声色颤动:“阿骘?阿骘!”

      那是一方书画摊,坐着一位面色陌生的少年,与来往平民农人代笔书信以换取酬金,另一位站着的少年一袭白衣素麻,长睫毛高鼻梁,面容清秀,神色温柔却不失坚毅,微微含笑,恰似立春时的第一抹阳光,“子旗,今日出门太早,忘带膳食,可该饿坏了。”他抱住食盒的那双手,灰扑扑地站着许多泥尘,似是无意扫之。

      坐于摊前的少年含笑抬眸,接过食盒,便囫囵开始吃起来。

      见那人没有回应她,练师上前再道:“阿骘?”

      两位少年一并回眸,坐着的那位赶紧将食盒放下,抹去嘴角饭渍,忙道:“姑娘可是作信?嗯?认识阿……”站立的那少年暗中以手掐他胳膊,他只好顿然不再说什么。

      站立的少年拱手而道:“姑娘可是欲修家书?”

      步练师含眸颔首:“是。但我要你,亲手书之。”

      站立少年神色泰然,执笔铺纸,道:“姑娘请说。”

      练师凝眸道:“淮阴步子山,见信如晤。”

      少年笔尖微钝,转而缓慢行字,字行如龟速,乃至孙权一行人皆已过来,这短短九字,他还未写完。

      良久后,少年落墨书毕,抬眸问:“下一句是?”

      练师唇角微颤,深呼一口气,沉重而回:“没有下一句。”

      少年收笔侧眸,从始至终未曾正眼看她,但那位坐着的少年满头雾水一脸懵,道:“她要写信给你,又唤你阿骘,难道你不认识她?”

      步骘斜睥他一眼,转过头来,沉声道:“我的确姓步,名骘,字子山。但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练师拿起那张写有九字的信笺,并将身上的钱囊一并交给那位坐着的少年,道:“很好的字,我很喜欢。”与其说字,倒不如说是画,他将这几字,是以画的方式而绘。

      步骘拱手礼道:“多谢姑娘抬爱。”

      练师眼中噙泪,笑道:“万千话语抵不过一句安好,我想,已无需再与他传信。”

      步骘垂首默然,而步练师不再多语,转身抱住徐辛夷的胳膊,疾速离开。

      待这一行人走远,步骘抬眸凝视练师的身影许久、许久。

      “是你妹妹?为何不认她?”
      步骘垂声道:“那一行人衣锦玉冠,非寻常人家,他们待她很好,便已足矣。若与我相认,此番困苦之境,多少会拖累她。”
      “你啊你,我是搞不明白……”

      “距离太远,我已听不清后面的话语。”孙权将所听的内容一一复述,练师愈将眼眸紧闭,依在他身侧,而这一行人,竟是寂寂无声。

      恍惚间,身侧骤然喧嚣轰鸣,十数白衣青衫客前拥后挤,振臂高呼:“孙伯符欲诛杀吴郡名士高岱!今为吴郡名士,来日,未必不会至你我!且共讨之!且共讨之!”

      转瞬间,会稽士族及江北羁旅名士皆集聚一堂,或华服璀璨、或青衫翩然、或白衣素雅,浩浩荡荡,皆怒目圆睁,愤然振臂,聚集着也愈来愈多,赌得大街小巷水泄不通,人群嘈杂,纷涌不休。

      “小心!”孙俨大声呼唤,急与辛夷对视一眼,分别将瞎子孙权、幼小的灵泽往路旁拽去,真是险些被人群冲散。

      “等等,练师!”孙权紧握她的手猝然被人群冲开,留下一道猩红的勒印,再回眸,练师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30 名士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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