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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冷心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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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可纪宗政没能得到回复,他得到的只是闻恩冷漠的一巴掌。
只见闻恩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突然恶狠狠咬了纪宗政胳膊一口,一声闷哼过后,男人放松了双臂,闻恩得以在纪宗政怀中转过身来。
闻恩哭得鼻尖通红,晶莹的泪水股股滑落,他像是恨极了,扇完纪宗政后还不解气,又攥紧了拳头,一拳拳捶打在纪宗政胸膛上。
他边哭边骂:“结婚?我闻恩不过一个奴隶,也配和我们联邦首相结婚?纪大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还是你忘了自己当初说过的那些话?”
“你忘了可我还记得,我永远也忘不了!”闻恩眸光讽刺,一句句原封不动地还给纪宗政:“当初是你口口声声和我说,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当初也是你和我说,做人不能太贪心!你现在来和我提结婚?我们一个贵族一个奴隶,外人知道了只会说你鬼迷心窍,却会指责我勾引你,指责我贪得无厌、别有用心!”
“不会的,我看谁敢!没人敢说我们闲话!”纪宗政任由闻恩捶打着,劝说道:“再说了,我会帮你脱离奴籍的,我马上就帮你脱离奴籍。等脱离了奴籍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你之前不是问过我——”
“晚了!我说晚了!你听不懂吗纪宗政?晚了就是我不稀罕的意思!”闻恩猜到了纪宗政想说什么,可他不想再从贵族口中听到任何有关过去的话,他不想再回忆当初卑微的自己。
简直是自甘轻贱。就连闻恩自己都觉得,曾经一次次期望纪宗政能给个正经名分的自己简直是自甘轻贱了,他竟然渴望这个贵族能拿他当妻子对待!
真是傻得可以!
好在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他也早已醒悟。
闻恩挣脱不开,忍无可忍,再次给了纪宗政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打得贵族偏过头去,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脸颊红肿不堪。
趁着这个机会,闻恩总算从纪宗政怀中逃了出来,他后退着再次大骂:“滚!我现在只希望你滚得远远的!不要再来缠着我!放过我,我求求你了放过我!”
纪宗政被打后却只是用舌尖抵了抵腮,眯起了眼——他这辈子就没被人扇过脸,少有的几次都是闻恩,的确,这世上也只有闻恩敢这么做了。
纪宗政觉得自己没救了,因为即使这样,他也不生气,他只是在想,这要是被政坛上的老熟人们看到,恐怕会笑他一辈子吧。
但纪宗政早就不在乎了,他感受着脸颊上被打后的火辣辣,心里却在咀嚼闻恩嘴中吐出的那两个字眼——放过?
不,永远也不可能放过。
纪宗政再清楚不过了,在所有人都告诉他闻恩已经死了的五年里,他都不曾放过,现在闻恩还活着,闻恩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又怎么会放过?
永远也不可能。
纪宗政实在是太讨厌从闻恩嘴中听到“放过”这两个字了,曾经的闻恩也总是对他说“放过”,几乎每一次,都会激起他的怒火。
被打了纪宗政不生气,可此时此刻,听到闻恩说放过,纪宗政几乎一点就炸,当即红了眼。
“放过?”纪宗政痛苦极了,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剖开自己的内心:“不可能闻恩,你想都不要想。”
贵族垂下头,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声音滞涩道:“对……我承认,我承认我曾经做错了太多事,我总是轻视你、看低你,我嘲讽你贪得无厌、嘲讽你别有用心,竟想成为达维庄园的主人,竟想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
“可闻恩……”纪宗政字字带着血泪:“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这么多,那你又拿什么和我换呢?难道你对我就很好吗,从最初的农场到后来的达维庄园,你从始至终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我,你不过是想靠我过上更好的生活罢了!”
纪宗政越说越激动,根本停不下来:“你说我总是带着贵族的傲慢和冷漠,你说我瞧不起你,可如果我不是贵族,你又怎么会在那么多人里独独挑中了我!如果我不是贵族,你恐怕连多看我一眼也嫌麻烦吧?”
“如果我什么都不是,在你心里恐怕就和陈治、赵辉没什么两样,可以当垫脚石踩着往上爬,但绝不会真正付出感情!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这样?我有说错半点吗?”
说到这儿,纪宗政面色愤懑又狼狈,他话锋一转:“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既想找一个手握权力的男人作依靠,又想这个男人像普通人一样平等对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更何况,我难道真的对你很差吗?你怀着孕,我一次次收敛脾气,你想要什么,我只差双手给你献上,即使这样,你还是三番两次想离开!”
“闻恩!就算是颗石头,捂这么久也该捂热了,可你呢,你除了会利用我还会什么!甚至在我整颗心都扑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私下谋划着逃走!”回忆着曾经,纪宗政也有太多委屈,他彻底失控,用掌根摩擦着胸口,喘息急促道:“你爱过我哪怕一分一毫吗!没有!根本没有!结果到头来我和赵辉、陈治没什么两样,我同样也是你踩着往上爬的垫脚石!”
终于,纪宗政声线发抖,痛苦地弯下了腰,他两行热泪落下,又悄无声息地拭去,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他所有软肋都在闻恩面前摊开。
他回到“放过”二字,又继续剖白:“我已经爱你爱到这种地步了,你和我说放过?你让我怎么放过呢闻恩?你看看我,你看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纪宗政,这是一个为了找到你用尽千方百计,日日悔恨,几乎形销骨立的纪宗政,看着这样的我你能解恨些吗?你能解恨吗!”
“这么多年,我在悬崖下找不到你,怎么找也找不到。可我不敢相信你死了,我只能告诉自己,没关系,你只是躲起来了,只是躲到我不知道的角落去了,或者……或者你回去了,你回到你的世界去了。”
“所以我总是想着……我也要跟着你去才行,孩子也要跟着我们过去才行!”纪宗政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起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卫祝是个骗子呢!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我只能靠听信一个骗子的话活着,我甚至不惜吃人肉喝人血!”
纪宗政一双猩红的眼与闻恩对视,突然道:“纪鹤你还记得吗?他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个骗子告诉我,只要用纪鹤的尸肉炼药服下,在我死后,就能去到你的世界。”
“听起来很可笑对不对,可我信了。”纪宗政面色灰白,悻悻然道:“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找不到你我实在要疯了!所以我信了,我一边明知道他是个骗子,一边忍着恶心吃下了人肉炼的药!慢慢的,我竟然真的开始相信了,我相信他没骗我,我半梦半醒间真能见到你!”
“听我说这些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可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你说你很满意现在平静的生活,可闻恩,我不满意,我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不满意!“
将心底的话全部宣泄完,纪宗政陷入了冻结般的沉默,一时间,凛冽寒风中只能听到从纪宗政喉咙中传出的急促喘息声。
而另一边,听到纪宗政说用纪鹤尸肉炼药,闻恩吓得后退半步,他刻意忽略了纪宗政话中关于爱与不爱的内容,眸子里满是恐惧,“你疯了……纪宗政,你真的疯了……”
“不,我没疯,我只是太想你了,我实在是太想见到你了。”说完那些话,纪宗政早已精疲力尽,他小心翼翼地拉住闻恩衣角:“我今天说这么多,并不是想和你争个对错,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曾经的确做过太多错事,我错得太离谱,可我……可我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并不是存心那样对你。”
“我只是……只是想到你利用我,却不曾爱过我,我太痛苦了闻恩,我希望你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我希望你能爱我!”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连试着爱我一下都不愿意呢?”
纪宗政紧紧攥着闻恩衣角,不曾放手,话语中带着恳求:“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我只希望你别再和我说放过,别再拿话刺我,别再赶我走,好不好?你可以利用我,随便你怎么利用我,我都接受,别再让我见不到你,这么多年,我……”
纪宗政一梗,本不愿拿孩子博同情,可还是说出了口:“这么多年,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毕竟这是事实,纪知闻也想妈妈。
很想很想。
闻言,闻恩看着眼前的人,曾经不可一世的联邦贵族,现在却在他面前卑微恳请,他歪了歪头,轻轻挥开纪宗政拉着他衣角的手。
要说心中一点波动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可闻恩心中的波动并不是心软,他只是感到唏嘘。
爱不爱的有什么重要?这些他早就不在乎了。这一路走来或许纪宗政也有难处,可他不想去做那个心疼他的人,他连心疼自己都没时间。还有孩子,他五年没见过孩子,要说母子感情,那就更谈不上了。
闻恩只是想到了纪宗政说的利用。纪宗政竟然求着他利用?
闻恩五指微微蜷缩,不小心碰到了装满现金的包,他脑海中骤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到小樱的病,想到这笔钱,再看着眼前不断恳求他的纪宗政。
甚至没做任何心理斗争,闻恩就做好了决定。闻恩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心狠,他抬眸道:“好啊纪宗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帮我脱离奴籍。”
不是求他利用吗?那他就利用个够好了。
想到什么,闻恩又冷然提醒:“但我事先和你说好,这只是我对你提的要求,我没有原谅你,也不是在和你做交换,更没答应你任何事,我只是单方面要求你替我做好这件事。”
“你能做到吗?”
纪宗政背脊一僵,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但他早已没有了其他筹码,更别无选择,他喉结滚了滚,干涩道:“好,我能做到。”
闻恩颔首,淡淡回复:“一星期,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纪宗政再度点头。
谈完这件事,两人间突然无话可说了,氛围开始变得尴尬,纪宗政见闻恩穿得极为单薄,才试探道:“太晚了,要不还是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纪宗政像是想到什么,又急忙解释:“我知道你没原谅我,很可能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送你回去只是想着晚上太黑了,要是遇到了危险……”
见纪宗政这副生怕得罪他的样子,闻恩冷哼一声,想着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矫情的,拉开了车门,“好了别说了,我坐后面,你开车吧。”
“好。”见闻恩没生气,纪宗政总算松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上了车,半小时后,到达了小镇闻恩家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