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39、太子宴

　　慕容枫归来韩府的时候，已临近下午，午膳刚过，梁芙宁见她迟迟不出现便给她留了一份，问道，“枫姐姐，你去哪儿了呀？待会儿韩姑娘会给我们准备宴会的衣服，我们一起去试穿吧！”
　　慕容枫尚未从刚刚经历的遭遇中缓过神来，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直到昊辰师兄出现，问道，“你去哪儿了？”她才抬起眼眸，正眼看过去，“我……”
　　她压根儿就没有心情去想一个借口来搪塞他的盘问，好在梁芙宁替她解围道，“大师兄，枫姐姐还没吃饭，要不吃过饭再说？”
　　昊辰道，“吃完饭便在府内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了。”
　　慕容枫颔首。
　　回到房中，慕容枫坐在梳妆镜前拉开了衣襟，轻抚自己的颈项肩膀，莹白的肌肤上还充斥着神秘男子的气味，她光是回想起那一幕幕就忍不住一阵反胃。
　　但这股味道又有一点点熟悉，似乎接触过，但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慕容枫回想起与他数次的缠绵接吻，好像那种味道就萦绕在身边，却又找不到人能对号入座。
　　「有两种香味……一种很熟悉的，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
　　「什么？」
　　慕容枫将所有见过的异性全都回忆了一遍，努力想要回想他们身上用过的香。
　　原本会用香的男人就不多，不可能这样都搜索不到目标人物。
　　「或许不是用在身上的香，而是……室内的、寝殿的……长期熏陶着，身上便隐隐带了些，这才教我无法分辨。」
　　小蝴蝶道，「可你都不曾去过几个男人的室内，怎么知道他们点的是什么香？」
　　慕容枫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衣袖，灵光一现，「我知道了，是紫阳花香。」
　　「因为我用的香囊是紫阳花碎瓣，香气浓郁，所以把他身上的那一点给盖住了，我才分辨不出来。」
　　小蝴蝶道，「紫阳花的香薰，我记得意宗那边分发过几次，所以那个人是昆仑墟里用了紫阳花香薰的那个人吗？」
　　慕容枫忽然又泄气道，「我记得芙宁说，当时领这香的人还挺多，男女都有。」
　　「那岂不是又没线索了？」
　　慕容枫撑着额头，尽力思索着，「要不等回紫阳峰，我去问问师父，或许是师父认识的某个人。」
　　「那你要把那个人跟你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他吗？上回在紫金峰的事，你也一带而过，并未跟你师父详说。」
　　慕容枫又陷入迷惘，「是啊，我要怎么跟他讲呢……」
　　小蝴蝶想起一个关键信息，「对了，他当时打开了结界大门，用的就是那对勾玉钥匙……所以，是不是你师兄？」
　　慕容枫回想起来，上回遇险怀疑的也是昊辰，这回又是，「……怎么会是他？他可是上天庭的白帝，又怎么会牵扯到魔宗呢？」
　　「那那个人的钥匙是哪儿来的？那可是用女娲石造成的钥匙，根本无法复制。」
　　慕容枫总结道，「这个人，魔宗的、还跟风弦月在一起，有神女族的钥匙，修为甚至在我师父之上，身形五官跟师父接近，但又比他年长一些，还爱慕我，并且不能露出真面目。」
　　「你回去问问你师父有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兄长什么的。」
　　「我师父是孤儿。」
　　「那就更有可能了，就像我们先前都不太了解本宗大师兄在昊辰之前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本宗大师兄迦兰。」
　　慕容枫道，「你是说我师父可能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师兄或兄长？」
　　「嗯，先不要想那么多，等回到紫阳峰去问问就行。」
　　慕容枫拾起一把梳子，漫不经心的理着长发，「看来只能暂且搁置了。」

　　梁芙宁给慕容枫选了一套淡淡的烟紫色菱纱长裙，坐在屏风外的桌边等慕容枫沐浴。
　　她道，“下山以来，枫姐姐穿的一直都是旭阳峰准备的那几套粉色，或许今晚宴会上我们可以尝试些其他的。”
　　慕容枫轻轻擦拭着颈边胸前，心不在焉，“我那几套衣裙，不是你准备的吗？”
　　梁芙宁道，“不是我呀，我的衣服也是旭阳峰那里备好的。”
　　慕容枫道，“我看那料子上佳，还以为是你特地为我准备的。”
　　这下梁芙宁叹了口气，“我所有的行李在刚来昆仑墟的时候就被那深渊里的巨龙给搞砸了，不然的话，我也想给枫姐姐定制几身合适的衣裳。”
　　“不过，旭光殿给的衣裳也漂亮，粉粉嫩嫩的让我见识到了不一样的枫姐姐。”
　　慕容枫这才了解，“是旭光殿那儿的？”
　　“是呀，是大师兄身边的杨云淞师兄亲自交给我的。”
　　慕容枫蹙眉，「……我那衣服上定然有手脚，否则师兄不会如此了解我的行踪。」
　　「可我觉得你师兄眼光还不错，选的绿色娇俏可爱，适合芙宁，选的粉色，也称得你面若桃花，人间绝色。」
　　慕容枫并不在意外观打扮，她想到的是，「既然稍后我们会穿韩府的衣服，那是不是代表着我一旦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不可能轻易寻到我。」
　　「你要干什么去？」
　　慕容枫淡淡道，「趁着今夜宴席，我想找迦兰问清楚魔宗之事。」
　　「咦……你可真是、在你师兄的忍耐底线反复横跳啊。」

　　穿着这一身淡雅的烟紫色，慕容枫更添一分神秘莫测的矜贵，就连韩姑娘都道，“慕容夫人当真国色天香，美轮美奂哪！”
　　韩喜芝更是离谱，“这在今晚宴会上可得迷死多少男人？若非你都成婚了，恐怕明天这提亲的人都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
　　梁芙宁掩唇笑道，“那我们家门槛可高了，普通人都上不去。”
　　意宗的师姐们也都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昊辰师兄，“没错没错，那可是紫阳峰啊！谁人上得去？”
　　被揶揄的大师兄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略有惊叹，但更担心的是自己今夜掌控不了慕容枫的行踪有点儿担心人多会将他们分开，现在突然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一时愣住，“……”
　　王芷仪赶紧为他救场，“大师兄今日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跟枫姐姐配极了。”
　　这点轻松又尴尬的气氛在缪懿覃领着本宗弟子进入之后骤然变味，原本如众星拱月般的缪懿覃被同门围绕着阿谀吹捧很是飘飘然，结果一见回过身来的慕容枫以及身边一群惊呆的同门马上变了脸色，“这么好看吗？眼珠子都看直了。”
　　昊辰亦是问道，“这么多人进来是作何？有什么好看的。”
　　靳初心率先领一群意宗弟子离开，“那大师兄，我们先去肖师兄那儿做准备了。”
　　但看意宗的人走了，本宗弟子尚未踏入门槛也被大师兄那逐客令般的眼神吓得赶紧跟上前去，“等等我们，靳师姐！”
　　等到不该在场的人都走光了，缪懿覃才说出心中的气话，“大师兄，跟你扮成夫妇的人明明是我，怎么中途就变成慕容枫了？”
　　此言一出，不仅昊辰愣住，就连韩家两姐妹也是一愣，“假扮……夫妇？”
　　慕容枫不语，缪懿覃还要说些什么，昊辰道，“既然明早你们就回昆仑墟，那今晚就不必再逢场作戏了。你也不必为此事来找我争论，真要做戏找别的师兄弟去。”
　　韩喜芝挑眉，“我就说你们三人的气氛怎如此古怪，我还以为这缪姑娘是插足你们夫妻俩的外遇呢！”
　　她话说得露骨且耿直，缪懿覃气得叉腰道，“你说谁是第三者？明明是我先来的！”
　　昊辰无语，决定远离这群女人无谓的争吵，“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聊吧。”
　　韩喜芝皱眉拉住他背后的衣襟道，“你这人也真是的，把两个师妹玩弄得团团转，还戏耍了我们姐妹俩，二话不说就想走？”
　　慕容枫大概明白这韩喜芝对昊辰师兄的杀伤力有多大了，这些话就是放十个胆子，昆仑墟也不敢有任何一个同门敢对他这么说。
　　没想到缪懿覃反而替他反驳，“你说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我师兄！”
　　慕容枫默默观察着两边，小蝴蝶开心道，「精彩精彩，刁蛮任性的缪懿覃对上泼辣蛮横的韩喜芝，你大师兄今天算是栽她俩身上了！」
　　韩姑娘则是一把将慕容枫拉远，生怕她被卷入是非之中，但是对于她尚未成婚之事她还是莫名感到欣喜的，“这么说，慕容夫人……哦我是说慕容姑娘你还未出阁喽？”
　　慕容枫轻轻点头，“嗯。”
　　韩姑娘摸摸她长发又掸掸她衣襟试图拉近距离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初见你时就觉得你跟我小叔叔般配得很，正巧今晚宴会上他也会过来，要不我拉你介绍介绍？”
　　慕容枫道，“小叔叔？”
　　“就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二皇子殿下呀！”
　　这下本想事不关己的昊辰师兄终于下场阻止，“韩姑娘，她的终身大事不用你们来操心，我想你是多虑了。”
　　而慕容枫考虑的是，「这个韩姑娘好像真的没什么政治立场……太子跟二皇子在她心中原来是没什么差别的。」
　　「这样说来，今晚她跟叶大人复合的概率也就高了。」
　　见慕容枫脸上稍许欣慰，昊辰师兄显然会错了意，提醒她道，“慕容枫，他不过是个凡人，还配不上你。”
　　韩姑娘也是一愣，“难道、慕容姑娘已经修道成仙了？”
　　慕容枫摇摇头，理所当然道，“并没有啊。”
　　韩姑娘这下更来劲儿了，“那、那不挺好的吗？我觉得慕容姑娘你气质高冷矜贵，当王妃也不在话下，我敢保证二皇子殿下一见到你定会喜欢上你的！”
　　「她不知道你们早就见过了，在那破道观里。」
　　慕容枫讪笑一下就要拒绝，昊辰却挡在她身前道，“慕容枫的婚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我想韩姑娘你还是不要多做无用功了。”
　　韩姑娘伸着头绕过他同慕容枫说话，“那谁做得了主啊？你父母吗？”
　　慕容枫有礼回绝了她的提议，“我父母他们……他们过世了，不过我有师父，我师父当是不同意我下山一趟便定下亲事的。”
　　韩姑娘顿感失落，“你师父……不同意你嫁给山下的男子吗？”
　　慕容枫不知如何解释，“……便是、没有考虑过那种事情。”
　　韩喜芝打赢了嘴仗，这才插话过来，“好了姐姐，慕容姑娘好歹也是仙门中人，一心为求道登仙的，凡间的男子怎么入得了她眼界？而且那二皇子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将来跟他兄长一样妻妾成群也说不定，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韩姑娘还是执意道，“可二殿下名声还不错，没听说过他对哪家姑娘有意思……”
　　韩喜芝差点儿就要翻白眼，道，“姐姐你真是太天真了，他哪是没有上心的姑娘，只是没找到能替他谋得东宫之位的姑娘罢了！”
　　“有些人哪……”韩喜芝说着就瞟向一边的昊辰，“表面看着洁身自好，端庄干净的，私底下还不知道有什么为人所不耻的心思呢！”但看昊辰脸色变差，她又转移视线到他身后的慕容枫身上，“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那二皇子身份高贵，肯定也玩过不少女人了，太肮脏了，配不上你这样的仙女。”
　　慕容枫显然对她的话有点儿消化不良，不仅如此，就连缪懿覃也羞红了脸，唯有韩姑娘打岔道，“那个……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我跟妹妹就先离开了！咱们宴会上再见吧！”
　　缪懿覃看着韩家姐妹的背影，错愕道，“她们俩姐妹的性格差这么多吗……”
　　昊辰叹一口气道，“准备准备出门吧。”

　　尊贵的太子府远超大家的想象，朱墙黄瓦，光辉夺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入夜之后的装点更是金碧辉煌，器宇轩昂。
　　因其占地面积比起韩府还要庞大几倍，所以一入府中昊辰便提醒道，“不要单独行动，以免走散。”
　　大家纷纷点头回应。
　　等进入一望无边的会场，一群没怎么下过山的人又是惊掉了下巴，“竟如此富丽堂皇，真叫人叹为观止！”
　　远处假山庭院鳞次栉比，楼阁台榭更是此起彼伏，奢华无度。
　　太子殿下位于主座，二皇子其次，慕容枫抬眸看去，一眼并未寻到迦兰的身影，“……他在哪儿。”
　　忽闻熟悉的笛声，慕容枫起身回头，才看见隔着一道宫墙的桂花树上 ，他正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吹着笛子。
　　这一点忽近忽远的笛声在宴会礼乐的掩盖之下并不明显，一时间连昊辰师兄也未察觉，见慕容枫站起，问道，“怎么了？”
　　慕容枫摇摇头，重新坐回原位，当做无事发生。
　　歌舞开始，一群人看得如痴如醉，感叹着最后一晚的美好，唯独昊辰还在观望着韩家跟叶家那边，缪懿覃道，“师兄，要不等歌舞结束放烟花之际，我去找韩姑娘，你去约叶大人吧。”
　　昊辰道，“也好，就约在东南方的那处水榭吧。”
　　缪懿覃抬手张望了下，“那水榭视野极佳，相信他们二人也会因烟花的美景而和好的。”
　　慕容枫听着听着，就捕捉不到那点儿笛声了，正巧歌舞也结束了，所有来宾皆是起身去围观对岸即将展示的烟花盛宴。
　　慕容枫也随大流起身，默默地跟着昊辰师兄的脚步，毕竟他一路提醒不能离开他半步。
　　可人群熙熙攘攘，正当她找不着机会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影子像路人一样经过了她身旁，好在小蝴蝶提醒及时，「是迦兰！」
　　他横向穿过，有意路过慕容枫身边，靠近时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在找我吗？”
　　慕容枫一转身便抓住他的手，两个人在穿行的人流中停了下来，迦兰静静地等待慕容枫接下来的举动，“你……”
　　他也没料到慕容枫会如此大胆的抓住他，并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塞给了他一张字条，等她一步三回头的匆匆离去时，他才展开手心打开看了下，默念道，“戌时正，桂树旁。”
　　迦兰随即会心一笑，原来她早就听到了他的笛声。
　　慕容枫应昊辰师兄的要求，在原地跟几个本宗弟子等待他办妥韩姑娘跟叶大人的终身大事，但看他人已走远，慕容枫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便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此处。
　　“我同韩喜芝姑娘有约，先离开一步。”
　　本宗弟子马上跟上，“师姐，大师兄说了要守着你，不如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你师兄这是把你当犯人一样跟着吗？」
　　慕容枫道，“好，那你们就跟我来吧。”
　　她大致瞧见了意宗的一行人，将本宗几个弟子引向那边，大家伙见着了便相互打了个招呼，等再抬头看梁芙宁那边才发现慕容枫的身影不见了，梁芙宁道，“枫姐姐说她有些口渴，去韩喜芝姐姐那儿喝水去了，我在这儿等她就行，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既然梁芙宁这样说，本宗弟子总算喘了口气，“等大师兄回来之前她应该能回来吧！”
　　梁芙宁苦笑了一下，“应该能的吧……”然后展望去那明显不是韩喜芝厢房的方向，默默道，“枫姐姐你到底是去干嘛了呀……”
　　奈何这太子府实在是大得离谱，此刻又是人多口杂，慕容枫绕着绕着差点儿找不到方向，只得重新回去舞台那边，张望一下那棵桂树究竟在哪儿，“……那儿！”
　　戌时正已过，但佳人还未赶来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