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107、蒙愿如再现

　　走着走着，白帝忽然记起从前一件往事，“我记得你还是仙姬那会儿，有次陪着我散步结果却遇到了司命，你当时就吓得躲我身后了……后来他单独找你训你了吗？”
　　慕容枫也回忆起来，“……是被训了，那又如何？从前你还是昊辰师兄那会儿，他也常常下凡来找我警告我，不许接近你阻碍你，我不还是背着他偷偷跟你定情了？”
　　白帝恍然大悟，“原来那会儿你就打上我的主意了？”
　　慕容枫此刻也不害怕了，毫不介意道，“那会儿旭阳峰只要招收了新的弟子，你都会来督促他们晨间练剑，而我就站在紫阳峰上远远的看着你。不过我修为不好，视力不佳，只大概能看清楚一个影子，可是跑来你们旭阳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能远远的望着了。”
　　她说得平静，可白帝却听得怦然心动，“……”
　　见他步伐慢了下来，慕容枫道，“怎么了？你吓着啦。”
　　白帝道，“……你以前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些。”
　　慕容枫觉得这等小事可以不用特意提及，不过是茶余饭后散步的闲话，只是白帝听起来好像很感兴趣，便接着道，“我在紫阳峰上待了十年，每天的话都不超过三句，除了跟师父师兄的问候，几乎都没有别的交际。那时你偶尔能来找找迦若师兄，顺便同我说上几句话，我都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白帝莞尔，“怪不得你无论如何都想着要下山，原来是被憋坏了。”
　　慕容枫道，“我也想下山去玩，去交朋友，可师父、尤其是迦若师兄，总觉得我会遇到坏人，他比我爹还能念，念得连师父都见他绕道走了。”
　　白帝也回忆起当年下山之前迦若对他的嘱托，“……他确实很啰嗦，就怕我看得不严你一转眼给坏人拐跑了。”
　　慕容枫笑道，“那时他扯着师父的衣袖说，怕我在山下跟人跑了自此以后就无人给他跟师父养老送终了。我那时心想，我可是神女，有无穷无尽的生命的，别说这辈子，下几辈子都可以给他送终。”
　　白帝听她有些不着调的胡言乱语，竟觉得十分幸福，“没想到你看着沉默寡言，内心居然有如此奇特的想法。”
　　慕容枫道，“那帝君喜欢紫阳峰上从前呆呆木木的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活泼生动的我呢？”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白帝道。
　　慕容枫望及他一眼，白帝跟她四目相对，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怎样的我？”
　　慕容枫思忖了一会儿，“以前的昊辰师兄一下山就总是要挟我要把我送回紫阳峰，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白帝沉默。
　　慕容枫又道，“还有那次离开菩提观，你居然故意害我摔倒吓我，我也不喜欢。”
　　白帝抿唇挑眉，听她继续，“对了，我毁容的那个小木屋里，你也很可怕，总是逼我就范，我若是没点定力还真推不开你。”
　　白帝顿时耳根烧红。
　　慕容枫道，“帝君还要我再讲下去吗？”
　　白帝严肃了表情道，“我让你说喜欢的地方，不是说这些来气我。”
　　慕容枫道，“可是我就喜欢你气凶凶的样子呀！”
　　白帝无话可说，“你……不怕？”
　　慕容枫想了想，“怕……可是怕也没关系，不影响我喜欢看你凶凶的表情。”
　　白帝感觉有点儿透不过气，转眼再想，“原来你总是惹我，是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
　　慕容枫道，“我没有故意惹你，是你自己脾气不好而已。”
　　白帝无语凝噎，顿时又有点儿火气上来，慕容枫又道，“在昆仑墟你的师弟们会惯着你，来到这上天庭，这些武神文官什么的也惯着你，看来是把你惯坏了。”
　　白帝没好气道，“我看你才是恃宠而骄。”
　　慕容枫皱眉，攥着他胳膊的手不着痕迹的深入他的衣袂，掐了下他手臂上的肉，白帝吃痛，“……你？”
　　慕容枫表面看着平静，手下却在用力，直到白帝抓住她的手皱眉道，“疼。”
　　慕容枫终于放手，温柔的看向他道，“你以后不准说我这些，明明是我一直在顺着你，若非在修为上不及你，你早就被我打了。”
　　白帝抿唇不语。
　　慕容枫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白帝撇开视线，看向旁边。
　　慕容枫见他好像在忍着一股怨气，便道，“我送你回寝殿吧。”
　　把人送到了寝殿，他居然还在生着闷气，此刻白帝思考的是若是将来没了修为，恐怕真要每天被她按在地上打，这是个矛盾的问题，他并不想婚后的生活如此丢了颜面。
　　“你在想什么呢？”慕容枫这都抱着他了，他也没个反应，眉头皱得苦大仇深，直到低头看见慕容枫歪头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不过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
　　慕容枫不解，“什么可怕的事？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害怕的东西没有，害怕的人倒是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忽然觉得慕容枫好像一点儿也不柔弱了，虽然她看着弱不禁风弱柳扶风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掐起人来这么疼。
　　白帝道，“枫儿……你以前、以前是怎么欺负你弟弟的？倘若你弟弟不听话找打的话。”
　　慕容枫道，“我不曾欺负过他呀，我一向都很温和的。”
　　“你没打过他吗？”
　　慕容枫想了想三百年前的往事，但早已模糊不清了，“……可能打过，但我不记得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想提前了解一下，以后挨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没事，好奇而已。”
　　小蝴蝶道，「他在怕你，他怕你婚后打他。」
　　慕容枫无语凝噎，「我怎会无缘无故打人呢？他未免想太多了。」
　　「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脾气不好，婚后可能会惹你生气吧？」
　　慕容枫懂了，「……他这是对我们的未来幻灭了？」
　　小蝴蝶笑道，「他八成是对你幻灭了。」
　　慕容枫再看向他，决定今日不再吓唬他了，便告辞道，“那没什么事，我回漪澜殿了。”
　　她就要走，可白帝拉住了她，将距离重新拉近，重重的吻上她，慕容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张开了双唇方便他的深入缠绵，也不知道这个吻能不能安抚到他幻灭的内心。
　　吻完之后，白帝靠着她的额头道，“今夜我来漪澜殿……可好？”
　　慕容枫怔住。
　　白帝又轻柔的印下一吻，打消她的疑虑，“……我会小心、不会让你怀孕的，枫儿。”
　　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可慕容枫此刻偏偏有了顾忌，有些犹豫，白帝皱眉道，“……你不愿意。”
　　慕容枫道，“可我们还未成亲……”
　　白帝不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了，我们不在昆仑墟了，枫儿。”
　　见慕容枫不语，白帝将她抱住她道，“你若还有顾虑，告诉我，我来解决它。”
　　慕容枫的手指一僵，眼前顿时闪现了那个身影。
　　见她实在不愿，白帝也不再强求，“……罢了，那就再等等吧。”
　　慕容枫轻轻点头，在另外那个世界她因为太过轻易交出了自己才引发一系列矛盾，现在的她一定要谨慎选择，否则将来没了退路，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回到了漪澜殿，没想到梁芙宁早就从瑶池归来了，她从寝殿跑出来道，“枫姐姐！我方才认识了一个姐姐，在瑶池戏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她衣裳给弄湿了，可我的衣服她嫌小。我看她身量跟你差不多，拿了你的一套衣裳在给她换了，没事吧？”
　　慕容枫道，“没事。”
　　那姑娘还在里头换衣裳，梁芙宁拉着慕容枫坐下道，“那个姐姐也是来上天庭等着参加仙门与会的，她还是九华仙门新招的弟子呢！”
　　慕容枫道，“难道她也认识这上天庭的人，所以提早来看看了？”
　　梁芙宁点头道，“是呀，她哥哥是那天权星君的关门弟子蒙自如蒙将军，听闻在上天庭很有名的，之前因为顶撞过帝君一句话被罚去下界渡劫了，不久前才回归的。蒙将军下凡归来之后很是思念自己在凡间的妹妹，便给了她长生不老药还亲自送她去了九华仙门修行，如今又带她来上天庭转转……真是个意外难得的好哥哥！”
　　慕容枫只觉得这将军的名字有点儿熟悉，小蝴蝶也纳闷，「蒙自如？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慕容枫试探道，“那姑娘不会叫蒙愿如吧？”
　　梁芙宁惊讶无比，“枫姐姐你怎么会知道人家名字？你刚刚也去瑶池看我们玩闹了吗？”
　　慕容枫听着名字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还真给对上了，小蝴蝶道，「真神了！我们居然能在上天庭遇到蒙愿如？！」
　　慕容枫就知道人生的意外总会一波接着一波，她已然麻木，「遇到她，又如何？」
　　「你不利用她了？这都送上门来了。」
　　慕容枫有气无力，「现在还来得及吗……再说你以前不都劝我做人要善良吗？」
　　小蝴蝶不语，「……随你的便吧。」
　　见慕容枫似是有些疲累，梁芙宁道，“枫姐姐你不会又被司命星君训了吧？”
　　慕容枫摇摇头，“不是，就是这上天庭无聊得很，有些无所事事罢了。”
　　梁芙宁兴奋道，“那明天枫姐姐跟我一起去瑶池玩儿好不好？”
　　慕容枫其实对这些女孩子间的游戏也失了兴致，但不想打消梁芙宁的积极性，便颔首同意了。
　　这会儿，换好衣裳的蒙愿如终于出场，梁芙宁眼前一亮道，“没想到枫姐姐的衣服这么适合蒙姐姐你！好漂亮啊！”
　　慕容枫也看了两眼，蒙愿如跟那个世界的长相一模一样，就是看起来没那么苦情了，微微一笑的样子比起从前更有朝气魅力。
　　“蒙姑娘。”
　　蒙愿如道，“宁宁，她就是你口中的枫姐姐吗？果真美艳动人，连我都被比下去了。”
　　梁芙宁却大方道，“不用跟枫姐姐比美，蒙姐姐也很美，大家各有各的美呀！”
　　蒙愿如掩唇一笑，“你说的对，瑶池的仙女姐姐也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要是一个个比过去，可就太累了。”
　　小蝴蝶听这声音意外道，「这蒙愿如的性格好像外向了很多。」
　　慕容枫也察觉到了，「可能昊辰师兄不是她的情劫，而是她的克星，阻碍了她的天性吧！」
　　小蝴蝶忍俊不禁。

　　翌日上午，慕容枫才要跟着梁芙宁一起去瑶池打发时间，结果司命星君风风火火的赶来，怒叱一声，“跟我来司命殿！”
　　慕容枫眼神示意让梁芙宁先去，她随后就到，结果一到司命殿她就被揪住了耳朵，“你你你——你昨天又是哪里得罪那个祖宗了？搞得他今□□议又大发雷霆了！”
　　慕容枫疼得揉了好几下耳朵，委屈道，“……你怎知又是我的错？”
　　司命星君道，“除了你这上天庭还有谁敢招惹他？合着我昨天跟你讲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都是废话啊？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明白他对你的苦心哪！”
　　慕容枫郁闷道，“难道他要我侍寝我也要同意吗？”
　　司命愣住，随即转身吸气呼气，再转过身来道，“他真是这么要求的？”
　　慕容枫道，“……差不多意思吧，他还说他会注意……你觉得我能信吗？”
　　司命马上瞪眼道，“这男人的话当然不能信了！信他才有鬼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慕容枫抬眸看向他，司命想要伸出的手又缩回，左右看了下，“耳朵……没事吧？”
　　慕容枫的耳朵还红红的，显然是刚才被他下重手了，不过目前已经不疼了，就摇了摇头，“没事。”
　　司命又贴心问道，“他没强迫你吧？”
　　慕容枫还是摇头，“没有，我不答应他也就作罢了。”
　　司命接下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之叮嘱一句道，“有些事你不想妥协就不要妥协，跟他强硬点儿，管他生不生气，让他自个儿气着去！”
　　慕容枫颔首，“那没事的话，我先去瑶池了。”
　　“去玩吧，玩开心点儿，别想那破事了！”
　　慕容枫这才轻快离去，小蝴蝶道，「还是亲爹好，不像那个活爹，动不动就生气，真难伺候。他怎能如此矫情？以后你俩要是成了，真把他关门外一晚，他不得跟你要死要活呀！」
　　慕容枫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你把他说得跟个小娇妻一样，还挺可爱的。」
　　「别以后跟你在一起了，又嫉妒起我来了……我不管，这回你可不能妥协，晚上只能陪我睡觉，不能跟他滚床！」
　　慕容枫被她说得气血上涌，「青天白日的你跟我聊什么呢……」
　　小蝴蝶大言不惭道，「我想看你骑他身上！」
　　慕容枫没好气道，「滚，你自己骑去。」

　　白帝去了漪澜殿，但侍女告诉他慕容枫陪梁芙宁去瑶池了，他辗转又来到瑶池，很不开心的看着一群仙女在追逐打闹。
　　枉他生气了一个晚上，慕容枫还能在这儿调戏他上天庭的美人，真是越想越气，“……”
　　这桃花林又到了落英缤纷的季节，穿着粉色霓裳的身影与这环境更是相得益彰，白帝就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直到发现慕容枫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才闪身过去，一下扶住了她，“没事吧？”
　　被搀扶的人惊吓了一番，目睹白帝的面容也怔在了原地，“……谢谢。”
　　白帝这才发现他好像认错了人，这个穿着他给慕容枫置办的衣裳的女子并非慕容枫，而是身形极为相似的一个人罢了，“你……”
　　这时余下的仙女纷纷跪地道，“见过帝君！”
　　被他扶着的蒙愿如更是瞠目结舌，“……帝君？”
　　白帝将她扶正，不再管她，扫了一眼人群，问向梁芙宁道，“你师姐呢？”
　　梁芙宁回道，“师姐她大清早就被司命星君叫走了，说是待会儿会来找我的，我也在等她呢！”
　　既如此，白帝也不再逗留，“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蒙愿如却弱弱的喊住了他，“……帝君。”
　　白帝停步侧颈，问道，“还有何事？”
　　蒙愿如被他并不和善的眼神吓着，惊得如小鹿一般害怕，但还是鼓起了勇气，“方才……谢谢帝君。”
　　白帝并未多说，扬长而去。
　　见蒙愿如依依不舍的模样，梁芙宁取笑道，“你不会迷上帝君了吧？他固然长得好看，可脾气一点儿也不好的！”
　　众仙女集体点头，“可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蒙愿如羞得满脸通红，“……我也没说什么呀。”
　　梁芙宁道，“他以前下凡渡劫那会儿是我师兄，虽为人正直，但真的不太好相处，现在他贵为上天庭的帝君，脾气更大。”
　　蒙愿如不解，“他也下过凡？”
　　梁芙宁点头，“是呀，是三清神尊罚他下凡渡情劫，好像好多次都没渡过……你看他那模样，根本不像个会哄女孩子的，哪能找得到对象？”
　　众仙女又异口同声的点头，“没错。”
　　蒙愿如又多看了几眼白帝离去的方向，可她总觉得会来瑶池欣赏美景，甚至放下身份亲手扶人的白帝也并不如她们描述得这般绝情，“……真是如此吗？”

　　慕容枫正漫无目的的走在瑶池花林当中，走着走着才发现眼前出现了白帝的身影，“帝君？”
　　白帝道，“你难得来一回上天庭，宁可跑这么远的路到瑶池来，也不肯去我那儿陪我坐坐？”
　　慕容枫还奇怪他怎么会在瑶池出现，“可帝君你怎么也在此处？是在等我吗？”
　　白帝道，“不等你，等你师妹在背后说我闲话吗？”
　　慕容枫疑惑不解，“发生什么事了？宁宁她怎么你了？”
　　白帝真是有苦说不出，梁芙宁指摘他的那几句话他是半点儿也说不出口，“罢了，回头我让迦若训她。”
　　白帝想想又要气，她区区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凡人，居然嘲讽他一个活了三千年的人找不到对象，可他对象明明都在跟前了，还如此温柔美丽，想想也就不气了。
　　慕容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白帝牵上她的手道，“走，去漪澜殿等你师妹回来。”
　　慕容枫不是很理解，但也挽上他的胳膊，“你好奇怪，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得意了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帝道，“没什么，等你家宁宁回来就知道了。”
　　慕容枫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