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你身边》加州未雨

3、安慰

　　回到实验室的林鹿，扶着额头坐下。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就想把当时的自己埋了，怎么会干这种事？
　　想到对方笑着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同学，我是人，不是动物。鉴于你刚刚可能比较慌乱，所以我原谅你了。” 林鹿突然觉得小屁孩果然就是小屁孩！
　　这是哪里来的中二少年？林鹿心里腹诽，但是嘴上还是礼貌说着：“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着急了，看到你的胸包前的狗狗吊牌，就脱口而出了。实在不好意思，还有刚刚的事情，谢谢你及时出手。”说完还鞠了一个躬。
　　是的，鞠躬。想到自己大庭广众下在靠近学校门口的位置给对方鞠了一个躬，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拜托，还是两个身高差这么多的人，真的很容易误会是校园暴力啊！
　　林鹿正在头疼，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你这是咋了，刚回来就头疼？是复诊出了啥事？对了，你听说了吗？校门口疑似校园暴力。”
　　听到这个消息，林鹿头又疼了几分，该不会说什么来什么吧。
　　“什么校园暴力啊？”急忙询问。
　　“就听说刚在校门口，一个大高个逼着一个矮个子鞠躬道歉，然后那个道歉的男生最后还被吓跑了。”倪鑫一边啃着煎饼一边回复。
　　——果然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太丢脸了。
　　——没错，太丢脸了。
　　林鹿瘫着身子，无奈地说道：
　　“不是校园暴力，只是一个乌龙罢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向来不关心这些八卦破事吗？”倪鑫含糊不清地说道。
　　“因为那个传闻被校园暴力的矮个子就是你师弟我！还有，你就不能吃完再说话吗？吃的到处都是！”
　　说完这话，林鹿和倪鑫都楞了一下。
　　啊！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

　　向来把自己克制很好的林鹿冲人发脾气了？
　　倪鑫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了煎饼，然后笑着说：“难得，我们林师兄居然朝我发脾气了。”
　　林鹿叹了一口气，捏捏了眉心，说：“抱歉，我今天有些不对劲。”
　　倪鑫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说：“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能把你搞得情绪可以这么大。”
　　林鹿无奈，只好把事情的前后始末给倪鑫交代了一遍。
　　倪鑫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林鹿。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鹿，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倪鑫难掩兴奋地站了起来！“你想啊，你从来都不会这样出乌龙的！你不是一直有情绪问题吗？你看，这个人一出现你都会朝我发脾气了，他还是程医生建议你找的人！这不是一个充满戏剧性与历史性的相遇，是什么呢？”
　　——不可能发生的。至少按林鹿现在的性格来说，他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而在常理之外发生的事，只是因为脑子进水与出门没看黄历。
　　总之，过于荒诞。
　　“对了，那个男生我给你打听到了。叫江野，江河的江，田野的野，是隔壁院大二的学生，身高190，体重80公斤，成绩还不错，好像还担任了班长啥的职务，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小孩。重点，是单身！！”
　　“嗯？这是重点吗？我就是让你帮我问问，你在这给我搞相亲信息呢？”
　　怎么今天遇见的人一个比一个离谱？
　　林鹿强撑着精神说：“先不说，我有没有想法，光他比我小五岁，就不太可能。”林鹿沉默了一会，开口：“再说了，你很清楚的，我不会恋爱的。”
　　是的，林鹿不会恋爱的。
　　倪鑫很清楚，他见过那个叫裴辰朗的男人，他见过对方几句话就可以让林鹿情绪崩溃，他见过林鹿那种绝望的眼神，似乎在说：求你了，让我解脱吧！
　　思绪拉回来，倪鑫赶紧说：“鹿，不好意思，都怪我这张嘴，乱说。”
　　林鹿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用。我先回去休息了，晚点再和你联系。我现在有点累了。”
　　是的，林鹿累了。

　　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语，就可以无条件地去信任。
　　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就可以无条件地去跟随。
　　因为对方的一个动作，就可以无条件地去实现。
　　自己明明可以遇见那么多的人与事，但是偏偏遇到那样的人。所有人都笑着和自己说那只是开玩笑，自己却偏偏会在意，心伤，敏感到难过。无法诉说，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理解，只会轻描淡写的说：那不是你活该吗？
　　是的，是自己活该，是自找的。
　　被欺骗，被玩弄，在方炎纯的葬礼上被母亲一巴掌打到地上说：你怎么这么贱！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所以，脾气怪也好，不近人情也罢，只要自己不受伤，就没有什么是大事。这是20岁的林鹿教会自己的人生道理。

　　又梦到那天的事情了。林鹿湿着眼眶醒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残阳的余晖透过宿舍靠近阳台的玻璃照了进来，林鹿拉开床帘，带着余温的光芒就这么打进那一片黑暗的天地，似乎想要驱散阴霾。林鹿望着夕阳似乎有些出神，在想些什么呢？林鹿自己也不知道。
　　突然手机震动，思绪被拉回现实。是倪鑫发来的微信。
　　[倪鑫]：醒了没？
　　[林鹿]：嗯，刚醒。
　　[倪鑫]：吃晚饭不？为表歉意，我请客。东二楼的小炒牛肉干锅怎么样？
　　[林鹿]：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没必要的。
　　[倪鑫]：一码归一码。赶紧出来，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
　　[林鹿]：？
　　对方不再回复，林鹿也只好不再询问。下床，洗脸，出门。
　　吃完饭。“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林鹿询问。
　　“别急呀，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什么啊？搞的这么神秘兮兮！”
　　“别问，问就是跟哥走。”
　　林鹿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在学校里七绕八绕。
　　“到了，进去吧。会见到惊喜的。”
　　“嗯？这不是射箭运动场地吗？”林鹿现在是满脑子的问号。
　　“是啊，进去就知道了。”倪鑫神秘兮兮地说。但是他脸上的笑容总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一进去，就看到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那个被林鹿喊做阿拉斯加的男生，江野。
　　“江野！”倪鑫突然大喊一声。“祝你好运。”
　　“喂！”还没等林鹿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瓶运动饮料，而始作俑者已经跑路了。
　　正在取箭的男生听到声音，停下动作，回到望去。只见一个单薄不知所措所措的熟悉身影，今天下午还见过的身影。
　　这是江野第三次的遇见林鹿。每一次遇见，他都觉得对方过于单薄，特别是那双眼睛。

　　江野走到林鹿的面前。
　　“我能说不是我喊你的吗？我是被人骗来的。”林鹿率先开口说明，作为前辈，理应有这样的自觉。
　　身高可以输，气场不能输。
　　“学长，你可以这样说。”江野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学长。
　　“好了，今天是我不对，我再次道歉，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林鹿准备跑路。
　　“学长，那我有什么补偿吗？我今天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对我的声誉有很大影响。”江野饶有兴趣地看着林鹿。
　　林鹿头疼，真麻烦。
　　“这样吧，你先运动吧，我等你运动结束，我请你喝水。”林鹿晃了晃手中地运动饮料，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休息区走去，丝毫不在意对方同不同意。
　　江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折回去把剩下的练习完成。
　　在休息区里，林鹿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安静，远离人群，而又恰好可以看到江野的身影。
　　林鹿不得不承认，江野的身高，身材确实是属于耐看的类型。江野将箭取了出来，搭在弓上，摆好姿势，修长的大腿紧绷，右手拉弓，调整好角度，对准目标，一切蓄势待发，就在一瞬，手指一松，箭出，命中靶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即使没怎么了解过射箭的林鹿，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在内心喊了声漂亮。
　　也许是因为那一箭确实漂亮，江野周围的人也纷纷围了过去。而江野下意识地看向在角落的某个人，没有看到对方的视线，内心不禁有些失望。
　　看到聚集在江野身边的人群，林鹿将视线移开，果然，江野是耀眼的，这种耀眼和自己这种阴暗的人天生不沾边。林鹿很清楚。
　　是的，有的人天生就是阳光耀眼，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轻松地获得别人的赞赏。而有的人无论怎么努力就是达不到别人的要求，只会被说：你做那些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们花了那么大代价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做这些没脸面的事的！……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就会惹麻烦！
　　是的，没用，林鹿知道自己没用。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呢？不会讨好别人，不会通情达理，为了那一点破碎的自尊，拼了命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

　　“今天是太累了吗？怎么会想的这么多，该回去吃药了吗？”林鹿思绪回来，自言自语到。
　　脑袋上方传来一阵声音。“学长是不舒服吗？还是觉得今天的事情太闹心了？”
　　练习结束的江野收拾好东西，找到林鹿时，就是这样一幕：一个人窝在角落的休息处，双手环抱着小腿，头垂在膝盖上。小小的一个人，就在这个地方开辟了自己的世界，与这里的吵闹格格不入。江野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林鹿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没事，你是运动结束了吗？”
　　“可你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所以，需要大狗狗我的安慰吗？”

　　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啊，实在太耀眼了，让人无法拒绝，所以我该说我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