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肉丸 ...
-
你认识我，还是我们以前见过？秦槐完全没有印象。
白岸汀投去一撇，目光轻轻略过秦槐，微微摇头后继续沉默，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秦槐感受到对方眼神里的冷意，还摆着一副拒绝正面沟通的姿态。
“没事你瞪我做什么？”秦槐往白岸汀跟前凑了凑，不依不饶，“能和我说说么？”
白岸汀往另一边退了退，继续和秦槐保持距离。
有几个路人侧目看向他们，他更加无所适从。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争执引来路人驻足围观，白岸汀向秦槐颔首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槐没有就此罢休：“你先别道歉，能让我先搞清楚情况么？”追问里有不解，他想一探究竟。
“我在这里站了很久，”白岸汀放缓语气，手掌却攥着毛衣下摆，向秦槐低声补充道，“我先来的。”
锅里的肉丸随着沸腾的开水翻滚，外边大风裹着蒸汽，往白岸汀的方向席卷。
水雾缭绕里，他的面容在秦槐眼前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秀眉轻蹙，圆眸上挑，鼻尖挺翘，薄唇微抿。
神情淡漠，优雅疏离。
精致得像布偶猫，这张巴掌小脸让秦槐挪不开眼。
身为护士，同事美女如云，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好的，怎么会认为这位男子如此的……漂亮呢？
摊主打断愣神的秦槐，问他加不加葱和香菜，秦槐才反应过来，正在制作的这份订单竟是他的。
明白了，这位男子是在埋怨自己插队。
秦槐仍倍感困惑，只是正常路过正常点餐，对方为什么这样误会他？
双手背背后，他无意识加高音量，歪头问白岸汀：“你先来的，摊主怎么不先给你做？”
白岸汀定神看了秦槐一眼便低垂着头不说话，似是委屈，又似是气闷。
怎么是这样的反应？秦槐凝视白岸汀，注意到他的鬓发贴在脸侧，不知是水蒸气熏的，还是汗水沁湿。
他这是在惧怕我？自己的语气可能过于强硬，听起来像大声指责。
这个想法让他心急，可白岸汀那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实在好笑。
为了不被对方看见，秦槐转过身清清嗓子，对摊主说：“老板，他先来的。”希望这样做能够帮白岸汀解围。
摊主是个饱经风霜的中老年妇女，一脸苦相，吐出两字：“要啥？”毫无感情。
白岸汀重新皱起眉头，小声丢下一句“我不要了”转身离去。
秦槐感觉对方离开时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好像仍对他心存不满在克制情绪。
是不是自己语气太凶？这都是他在嘈杂的医院养成的职业病，习惯扯着嗓子与人沟通，导致刚才的说话方式让人家觉得不友好。
秦槐兀自怀疑，拿不定主意，临走时甚至询问了摊主，刚刚那小哥是不是我吓跑的？
白岸汀确实已经在摊子前等候多时，刚来的时候，摊子周围聚集了许多顾客，他也试过喊出需求，可是摊主没有理会自己。
于是他选择耐心等待，他想着人群散尽，即使自己的声音小，摊主应当也是能注意到他的。
直到最后一份订单递出去，白岸汀正欲开口，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那个又高又壮，皮肤有点黑的寸头男。
貌似二十出头，眼睛明亮有神，浑身透露出的自信和张扬是自己不具备的。
起初并没有要瞪那人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悦的观察他，或许自己那时候的表情过于严肃，引起了对方的反感。
被当众挑明让白岸汀深感窘迫不安，大脑一片空白下他甚至连个合理的解释都给不出。
他更怪自己过于内向，公共场合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白岸汀极少出门，尤其不喜欢线下购物。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摊子前，是因为老妈不慎骨折，目前在家中疗养，她十分想念那家摊子卖的福鼎肉片，不然今天这样尴尬的事绝不会发生！
本以为出门买个东西不过小事一桩，过程再不顺利，他也还是能如愿把东西带回来。
可是那人咄咄逼人仿佛对他充满鄙夷，摊主也是一脸不耐烦。
白岸汀无法忽视外界对他的嫌弃选择逃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连这样一件简单的小事也做不好。
他在摊子前等待的时间超过了预期，白岸汀的收到妈妈白英的微信，他和老妈简单复述了情况，老妈劝他快点归家。
白岸汀注视着手机里他打出的那些文字，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他如果先这样在那样就好了，可惜没如果，他更觉得十分丢人。
他在面馆里买了两份汤面，又多点了几份配菜。扫码点餐省去了好多交流的麻烦，要是小摊子也有这种服务就好了。
等餐时，白岸汀打开粉丝群互动，群友簇拥上来，因群主的空降而狂欢。
在社交平台、自己的群里他都是活跃分子，参与各种话题，爱冲浪爱点赞爱评论。
然而现实中，他出门见人的状态就像过街老鼠，畏畏缩缩，害怕交流。
其实买面条前他走在街上，迎面走来一对夫妻，是老妈的同事夫妇，趁着俩人谈笑没发现自己，白岸汀匆忙躲进街边小店。
竟然是个女性内衣店，满眼的粉紫蕾丝，女售货员瞪大的双眼像两发火球，追着白岸汀炙烤了一路，叫他抬不起头。
带着打包的饭菜，他轻轻推开老妈的房门。看见房间里亮着静谧柔和的灯光，白英躺在床上，白岸汀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走到床边，帮着白英坐起身，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坐姿，将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可移动的床边桌上，置到老妈跟前。
又找了个花瓶，细心地将刚刚从街角一位老奶奶那儿买来的鲜花养起来，为屋子增添生机。这位老奶奶非常热情地劝他买花，还多送他一枝玫瑰，怎么好拒绝？
白英的目光落在那朵玫瑰上，担心白岸汀还处在失落的情绪里，叫他留在房间一起吃饭。
白岸汀没有拒绝，在床边支了个临时矮桌，索性坐地毯上，边吃边吐槽路上的见闻。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思飘到了摊子那儿遇到的寸头男子身上。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没完没了纠缠自己的那张长脸，他心生厌烦，又没有欠这人钱。
“护工明天就来了，到时候就不用顿顿都吃外边买的，”白英边把碗里的肉夹到白岸汀碗里边说，“我给他开了两倍多工资，他既做护工，也做做家政。”
白岸汀明白，老妈说的是他们家最近请的那个只有24岁的年轻男护工。
男人都是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他不看好这人能把两样服务性质的活都做好：“他靠谱吗？一个年轻小伙子。”
“人请多了我担心你在家里不自在，”白英又给白岸汀递了几张餐巾纸，“妈想着，你们都是男生，同一个性别，相处起来能不那么尴尬。”
“你是觉得人长的帅吧。”白岸汀半开玩笑的说。
“我正要说呢，长的还帅，挺能干一小伙子。”白英也笑了笑。
白岸汀看过男护工的简历，印象中他本来就是护士，大学做过不少兼职，和他这种社会边缘人的生活轨迹大相径庭，不过照片看着英气白净的长相，倒是和自己一样，长相都能拿得出手。
世界上不存在既好看性格又好又有钱的男人，白岸汀把自己归为性格不好那类，那位年轻男护工这么能干，估计他性格也挺好的，他猜测小帅哥的物质条件可能比较匮乏。
老妈说，同一个性别，相处起来不尴尬。
白岸汀不以为意，他认为是否合得来与年龄和性别并无必然的联系。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白芷兰，就是女性，虽然性格彪悍。
他也不是没有同性朋友，除了网上和他每天一块玩游戏的网友，现实中唯二的好朋友叫储蓄，爱呲个大牙，头发比他的还长。
只是这俩人结婚了，彼此成为关系最好的人。现在和两人相处，白岸汀既享受着双倍关怀，又略显孤单，总感觉自己是他们养的吉祥物。
真要说和什么有关，他觉得还是缘分加频率。白岸汀时常反思他为什么难以与人深交，或许自己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和他频率相同的人，只是生命过去小半，那个人还是没有踪影。
但是他知道他和什么样的人合不来。
他跟福鼎肉片摊子上那位就合不来，太外向了，说话又大声又呛人。
还质问“你先来的，怎么不先给你做？”。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先给我做。白岸汀觉得这句话可以类比“别人打了你，你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别人打？”
挺受害者有罪论的，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还能听到这种没逻辑的迷惑发言，但他现在已经不会被这种谬论洗脑了，能说出这话的人他也没脑子。
思维简单，缺乏深度，差评！反正自己也不爱出门，应该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白岸汀吃完晚饭，上楼将他隔壁房间好好布置了一番。
天地良心，他对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这么上心过，为了迎接新成员的到来，他把楼上楼下客厅洗手间也都整理了一遍。
白英不经常在家里做饭，因此这些天他依次添置了一些锅碗瓢盆、厨房用品。
总之最后他忙活到半夜才尽善尽美地安置完毕，为此他甚至鸽了固玩，牺牲游戏时间。
他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搁置在橱柜，定了一串八点半的闹钟，生怕明天睡过头，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想到明天不能睡到自然醒他就生无可恋。
今天运动量过多，在这个世界上他和床最契合，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秦槐下午睡多了，午夜已至，他却和平底锅上的鱼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怀疑人生，胃里消化着肉丸，心里消化着那个眼神。
他肯定是被人讨厌了，他被讨厌事小，重要的是他给别人带来了伤害。
兴许再也见不着那个漂亮小哥，也就是说他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他中伤了一个无辜的人，多么罪恶！
他祈求上天再给他一次重逢的机会。
＊
第二天，秦槐早到了十五分钟，为他开门的保安还是昨天那个大爷，秦槐大着脸说完我今天就录人脸识别赶忙抬腿溜了。
避开大爷，他在小区里又逛了一遍，中途还短暂加入了几个老头老太聊天。
距离九点还剩两分钟的时候他敲响大门，听见门里边有穿拖鞋走路的趿拉声，越来越近。
室内的小伙伴来给自己开门了！
秦槐把他的背包放下来，深吸一口气，整理整理衣着，拍拍没睡饱的脸。
打起精神，满怀期待。
透过摄像头，这一切小动作尽收白岸汀眼底，他挪开自己附在门把手上的上的手掌，当场调出秦槐简历，比对完鼻子比对眼睛。
嗯，是这张马脸没错。
小样儿，肤色诈骗。
好一个冤家路窄，白岸汀合上张大的嘴巴，眯眼，勾起了嘴角冷哼一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