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圣女不想拯救世界》种梦人

3、礼物

　　“我是西塞尔。”他首先亮清身份。

　　出乎圣子意料，裴音没有率先询问变成这样的原因，而是犹豫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想请你帮我记录下来，谢谢。”

　　她在听力方面连蒙带猜，能听懂大部分的日常用语；但要她自己组织语句并说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她总会担心自己的表达出现偏差或是礼貌方面出问题，所以一般不和人说话，或者干脆用肢体语言。

　　西塞尔的第一反应是：她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然后他又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请求他的帮助。

　　他久违地回忆起过去。

　　裴音被召唤来的那天他正好在家。

　　听见楼上古怪的响动，他坐在桌前眼皮都不抬继续练习暗系魔法，把手伸到花瓶的影子里看它从床的影子里出来，试图让这段距离拉得更远。

　　母亲试验法阵发出奇怪的动静是常态，没必要在意。

　　没想到吃晚饭时，母亲突然对他说：“家里要有新成员了，西塞尔。那本书上的法阵，我刚刚用了。”

　　“那本书”是一个他们之间都清楚的代词，据说那是第一代神使偶然得到的，它只有一页有文字，在无法理解含义的奇怪语言下面有世界语标注，剩下都是空白页。

　　神宫就是建立在这一页的基础之上。

　　一个月前，这上面出现了新内容。一个阵法，和后面两页的材料，都是用世界语书写的。阵法上有一条标注：有能力解决世界危机之人。

　　她当即抽调人手调查世界上有无异常，犹豫是否要使用召唤阵。

　　毕竟，“有能力”不代表“会去做”，如果召唤出来的人过于强大又不愿意帮助她们，反而给世界带来灾难就不好了。

　　最后，她仍决定使用它。

　　“但是，人是在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掉下来的，法阵是使用过的状态，召唤材料也消失了，有可能仪式出了偏差。”维罗妮卡向西塞尔介绍了她孱弱的身体和空荡荡的元素天赋，“她像个普通人，不算是最坏的情况。”

　　西塞尔询问：“之后要如何安排她？”

　　“等她醒来再说吧……她如果真是个普通人，你可能会多一个姐妹。”

　　在这之后，语言问题让维罗妮卡心中“仪式出问题”的选项又高了几分。

　　过了不久，她就在户籍上变成了自己的养姐。

　　母亲把人放在神宫，安了个“圣女”的名号就去寻找召唤材料了。而她虽然空有圣女名头，却不司圣女职责，对外活动一点不参加，明明只要在他旁边站着当木桩就好。

　　翻译咒文对她没有用，所以她一直在学习他们的语言，看的书都是给非常小的小孩子编的绘本。
　　母亲让他观察她的情况，但她也太孤僻了，每天试图避开所有人。

　　等她摸清神宫的构造后，西塞尔就几乎不能在路上见到她了，在躲避人这方面她也算是天赋异禀。

　　找人找多了也总结出了点经验，在书房遇见人的概率比其他地方要大很多。

　　第一次在书房见到她时，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他小时候的绘本，似乎没注意到多了个人。

　　“你好？”他试着打招呼。

　　她像是终于注意到他，抬起头，面无表情，黑曜石般的眼睛审视般盯着他，“你好。”

　　这就是他们那天的所有对话。

　　一年后的夏季长假减半，学校带队外出实战，地点是很经典的雨林。

　　在所有天赋中，光和暗是最少见的，光天赋中偏治愈的又更稀少，他正好就属于其中之一，是少见的能净化精神状态的光明法师，在这个毒物弥漫的地图有着独特的优势。

　　西塞尔抬手给队伍中吸入过量毒气导致精神恍惚开始说胡话的同学放了个治愈术，让一位木系的同学把人接过去检查他是否有□□损伤。

　　那个木系的同学也有着一头黑发。西塞尔看着她，久违的想到了裴音。他突然想起来去年的今天正好就是裴音来的日子。

　　作为户籍上的亲人，她理应获得一份来自他的礼物，西塞尔想，虽然已经迟了。

　　于是回去的时候他带上了一条主石是顶级光元素魔晶的项链。

　　元素魔晶是在元素浓郁的区域形成的稳定天然元素结晶，纯度越高越稀有，法师也更容易在上面附着自己的能力。与同属性元素魔晶长时间接触能帮助稳定体内元素，提高元素力储量上限。

　　他抽取体内的光元素，在上面施加了一个能使人保持神智清醒的祝福。

　　他不知道正是这条项链让裴音开始肆无忌惮地昼夜颠倒。

　　西塞尔回到家，询问管家裴音的位置。
　　他来到她房门口，叩了叩门，问：“裴音，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答复。

　　他等了一会儿，刚准备离开，就听到“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张阴郁、充满困意的脸从门缝中探出，幽幽地盯着他，隐约能看见她身上穿着睡裙，“西塞尔，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他递上礼物盒，“上个月是你的生日。我那时没办法及时给你送礼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首先是惊讶，然后是……慌张？

　　西塞尔看着她的脸，不确定地想：她好像没有很开心，似乎这反而给她造成了一些困扰。但是，为什么？

　　她道谢后什么话也没讲。西塞尔很快离开了，对于她的反应最多有点失望。获得这样的一条项链很容易，而施加祝福对他来说甚至没有考试时放一个治愈术的消耗大。

　　之后她终于会在他进书房的时候抬头打招呼，盯个几秒，但也仅限于此。

　　西塞尔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在他去学校的前一天，裴音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给他一个礼物盒。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这个是给去年的你的，也祝你生日快乐，虽然迟了很久。”她说完就小步快走，离开了现场。

　　西塞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泥塑摆件：一只鸟，身上穿了一件与他最常穿的衣服相类似的服装。

　　他想：原来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

　　他接过本子，礼貌性地把视线从内容上移开，但很快发现并不需要这么做，自己其实完全看不懂她写的东西。

　　他翻到空白页，笔尖停留在纸张页面上方，“你可以开始了。”

　　裴音躺回枕头上，双手隔着被子叠在心口，闭上眼开始回忆。

　　“……我梦见了一只鸟，它从窗外撞进来，死在地板上。”她说：“然后我梦见了你，你长出了……两只很大的翅膀，把我带向太阳。”

　　西塞尔惊讶于她梦中能有自己的戏份，但考虑到她的讲述还没结束，所以暂时并未对此发表评价。

　　“我们来到了一片粉色的草地，中间有一棵树，它是……嗯……”她实在想不到怎么表达，于是抢过纸笔，在文字下方凭感觉画了一颗简略的秃树，凑近纸页，在树枝上画了几个椭圆形的圈。

　　她指给西塞尔，“树是这样的，上面这些是白色的鸟。”然后把工具塞给他。

　　“我在树下挖了个小坑，把鸟的尸体放进去。你告诉我不能睁眼……等等，你好像一直在用翅膀挡住我的眼睛。”她开始皱眉，“我应该知道这是个梦，然后我睁眼了，发现眼前的东西都在燃烧，我也是。”

　　她结尾：“很痛，所以我醒了。”

　　他把这当成结束的信号，停笔把工具还给坐起来的裴音。
　　“很高兴我在你的梦里形象并不是负面的。”

　　“你是我目前关系最好的人。”裴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总是假装没发现他，才给他造成了这样的印象。

　　但那也不全是她的问题，他如果靠近她的时候别总摆着张冷脸，看起来她一说话就得被扎，她也不会这样，“所以，发生了什么？我眼睛怎么了？”

　　西塞尔沉默了。他确定今天是他们认识以来聊天时间最长的一次。
　　第二……没有第二，他们之间能称得上聊天的也就这一次。
　　她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怪不得母亲要找他介入。

　　“你太久没出来，所以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发现你还在昏睡，而且身体淤积了大量光元素，尤其是眼睛。”他解释，“刚刚我在帮你调和它们。”

　　“等等，你说在做什么？”

　　“……元素调和，用克制元素抵销、让原本的元素消失。”他成功避开了一个裴音听不懂的词。

　　她记起来自己的确学过“调和”这个概念，但它一般跟在“元素”后面，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裴音喃喃，“是哦，所以是你在这。”

　　她问：“现在继续的话，到目的地前能结束吗？……还有多久到？”

　　此行的最大目的是在黄金商会举办的拍卖会上拿到龙的眼睛。

　　由于龙族数量稀少，且战斗力强大，这种材料长期有价无市。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自然引来众多势力的觊觎，据说前主担心这东西再留在自己手上他会遭难，就干脆把它托付给最大的商会拍卖。

　　神宫作为世界上的顶尖势力之一，必然是有能力留下它的。

　　原本这趟旅程并没有安排裴音跟来，但维罗妮卡根本没时间也不想管小孩，出于对裴音的生命着想又不得不管。

　　她想到裴音在神宫时对生人非常抗拒，但西塞尔几次回家时都跟她能和谐地一起待在书房，正好西塞尔放假了，干脆把裴音托付出去，让他约束一下裴音的作息。

　　他从小自律克己，应该能照顾好她。

　　没想到还没开始，人就倒了。

　　“离目的地还有八小时，按你的情况来看，最快一个小时就好了。”

　　裴音觉得可以。

　　西塞尔用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开始放出暗元素力……

　　“啊————”凄厉的尖叫声顺着敞开的房门传出去，几个法师几乎是下一秒就跳了进来，看到圣女捂着眼睛身子蜷缩，圣子皱着眉头，手停在半空。

　　一瞬间，他们明白了，毕竟法师生涯中总会遇到几个不得不进行元素调和的时刻。

　　专业治疗师还好，普通的法师用未消除攻击性的元素在他们的身体里乱窜，甚至会把他们逼得动手。圣女只是尖叫已经算还好的了，虽然和她的形象有些不符。

　　他们明智地退出，顺便把门带上，不想让圣女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