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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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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什么的,对于帝君来说重要吗?”千绪往后轻轻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身后的门忽地打开,地上残影被拉到最大,她瞧着眼前全然僵硬的帝君,无奈闭了闭眼。
执念什么的,从来都不能控制。
千绪回身,白衣拂过金砖玉砌的地面,她往外走着,一步一步,却漫长无比。
一片黑暗骤然袭来,千绪抬手,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响起,在相互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千绪,你本不该这样。”
苍老无力的声音回彻,带着刺耳的尖锐,破空般萦绕在她的身侧。
千绪浑身一疼,白光刺眼而来,她瞧见了一片五颜六色。
虚空浅浮,万物化无。
这是沧海烟云。
方才的帝君站在远处,那人竟是少年模样。
千绪的思绪在一瞬间回笼,她垂眸,白皙手腕上不断收缩的黑色锁环如此显眼。
“为什么不该?”千绪一如当年,说出了同样的话。
在她毫无准备之下。
虚空中激起一阵阵风声,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似乎轻叹了一口气。
“汝的职责,身为帝君生,死为其死,他为仙,你断不能为魔。”
千绪轻轻搭上那冰冷的铁链,刺骨的痛从指尖窜上心口,她平静道:“因为我要为他挡灾,接祸,要替他平四海,你想说我的一切都是为他而活?你又凭什么?”
“放肆!”
怒吼的激昂之音振动整个沧海烟云,无尽的压迫至四面八方聚拢,全都汇合在她的身上。
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千绪疼得直冒冷汗,血水混着汗水染红了白衣,皮肤不断隔开又合拢。
天道仿佛只是想放放血来吓唬她。
血珠如断线的珠子落于虚空之上,点点滴滴,最终无尽消散。
“师姐。”少年帝君脚尖一点,站在了她的面前,“你该同本君一般干干净净,这魔骨是你的邪念,留不得。”
千绪头一次听到这般笑话。
在神域界,从未有关于仙与魔的区分歧视,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魔骨与仙髓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因为两者她都有,所以便是错的。
“可笑。”
“什么?”少年帝君似是没听清,又似难以置信。
千绪有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捏住那铁链。
乒呤乓啷——
双手间的灼热刺地她掌心之肉溃烂,她衣裳上全是血污,半垂的眼眸都充满了血色。
千绪苍白的面孔上透出一丝疲惫,她眨了眨眼,嗓子干哑得像被烈火灼烧。
“天青,我会将这里全都忘掉。”千绪沾满血污的手猛地用力。
天青帝君愕然呆住。
无尽的灵力在一瞬间爆发。
纯粹,透亮。
像是当年夜间那人手中点着的暖灯。
“师姐……”
天青低声呢喃,忽而像是醒悟一般。
“师姐!”
像是无数来自地底的风,将人吹乱吹散,于虚空中长啸,那声音全然将天青的咆哮盖住,穿透千绪的身躯,将她人魂分散。
天青脸上血色尽褪,他艰难地向迈出一步,却因天道的束缚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千绪的神魂脱离肉身。
“归。”
虚空中破出一道嘶哑。
千绪周身铁链瞬间炸开,分出去的神魂被一股强劲打回体内。
她仰面朝天,血水早已侵透白衣,天道的惩罚转瞬间降落。
一次一次,一点一点,削肉剔骨,又愈合,又刺入。
千绪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她疼得麻木,却不肯示弱,一次又一次托着残败的身躯起身,双手结印,光明正大与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对抗。
“不自量力。”
天道之声如雷贯耳。
阵阵咆哮的雷声震得人心口发颤。
“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怎么配决定他人的命运。”千绪咬牙咽下口中腥甜,无比嫌恶的拆穿了那位创世天道的正面孔。
“冥顽不灵。”
天道震怒,虚假的山海奔腾而来。
千绪颤抖着抬起手,于虚空中握住了自己从前的法器。
她已经许久不曾用法器了。
磅礴而汹涌的灵力进入身躯,呼啸而来的风卷起白衣仙君的长袖。
她注视着那本不该有形体的天道,一只带有自身神魂的利箭刺破苍穹,呼啸至远处,破开那道黑暗!
一瞬间的,金光无比耀眼。
千绪脱力,法器掉到了地上。
少年帝君心口处正是一个血红的窟窿。
他难以置信,震怒又惊异,似乎遭受到了极大打击,可受天道培养的他从来都只有那几个固定的神色,于是显得无比违和。
“师姐,你……要杀我?”
天青嗫嚅着双唇,艰难开口:“你竟然,想杀我。”
听到他的声音,千绪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
她太累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从前只觉得,沧海烟云这个地方触碰不到摸不着。
现如今,也总算是违逆了一下。
反正也不是真的,大不了再来一次便好。
少年帝君眼眶发红。
千绪似乎听到了天道的声音。
随后,她感受到有人行至她的身边。
残破的身躯,沾满血渍的长发。
她似乎已经死了很久。
也早就死过一回了。
“师姐,这魔骨,还是留不得。”
下一刻,万剑齐发。
……
千绪总是在想,若世上有一个人,也同她这般,身不由己又心甘情愿的,想必也是一位痴人。
有传言,说若是一个人在绝境之下将自己的仙髓或者魔骨炼化为气运,或许可以将与之相似的有缘人救回。
救与被救是相互的。
在魔骨抽离的最后一刻,千绪忽而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于是她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通入了魔骨,用自己半生的气运将其炼化。
她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回事,这魔骨也不算白白浪费。
嘀嗒——
什么东西滴落在了手心。
那个瞬间,两世的混沌记忆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挥之不去。
她伸手去抓,只于虚空中握住了一把风。
千绪轻叹,却在下一秒,坠落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须臾间,视线开始凝聚。
她看见黑衣魔修怒目圆瞪,脸色发青,冷漠的目光中已经染上了怒气。
这怒气不向她,而是向着四周,向着天道。
千绪有一瞬间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容九旒呢?
“你——”
千绪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却没想到一张口就“哇”地吐出大口鲜血。
“别动。”容九旒点了她身上的穴,目光深沉,“我带你走。”
千绪觉得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人眼眶是湿润的。
“你……咳咳!”
容九旒看着她这副模样,如坠冰窟,蓦然间红了眼眶。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
现如今的他该是在魔域,却不想转眼间看到了那个声称在闭关的人。
容九旒无法解释如今的现象,他想,许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对方的神识,所以两人相连,他透过神识,看到了千绪被剔骨的瞬间。
也了解到了他身上魔骨的缘由。
原来是惨无人道的毁灭。
虚无的沧海烟云早已烟消云散,千绪身上的伤却半分不见好转。
血水流了又停,停了再流。
容九旒将人打横抱起,往前迈的刹那,虚空被撕开一道口。
千绪手指蜷缩,呼吸浅浅,说:“你不用管我,自己离开。”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容九旒,最不过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千绪只想着,这人与自己非亲非故,断不能将他也搭进来。
“我没事。”容九旒抱着人穿到了裂缝的另一边。
千绪先是闻到了一阵花香。
她用尽全力,才勉强看清。
桃林。
花开花落,像极了如今的他们。
“这里是……万象阁的那法阵?”
“梦里,随便开的,反正绕不出去。”容九旒将千绪轻轻放下,让她靠在桃树上。
梦里?
千绪满面疑云。
她确保自己不是在梦里,而且此刻依旧没有逃离那个幻境。
那容九旒呢?他是在做梦,梦进了现实。
千绪很快接受了这个定论。
她的这副面孔同容九旒只有万象阁的一次相见,其他身份却接触不少,说起来,容九旒的性子,应该不会选择救她才是。
容九旒无视了千绪的目光,蹲下身子为她疗伤。
他记得千绪给过的一本功法里有写过仙修疗伤的信息。
容九旒照葫芦画瓢。
千绪很快察觉,这人竟然将魔气转化为仙气替她疗伤。
怎么做到的?
这法子是千绪自己想出来的,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怎么样?”容九旒面露愁色。
内心其实已经慌得要死。
虽说是在梦里,但是在千绪的过去,过去的一切他无法弥补,但竟然有机会见到了,他断然不会让这人再遭受从前那般锥心之痛。
千绪的仙气不断外露,又被容九旒的魔气缠住挽留。
她像一只濒临死亡的鱼,真的就快油尽灯枯。
池清随是那朝着干涸池子里洒水的人,一点点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不用了。”
千绪推开容九旒放在她身上的手,苦涩道:“你也说了,这是在梦里,那我便死不掉。若是……算了,总不能让他也跟着担心。”
容九旒不说话,只是不知疲倦地再次为千绪注入灵力。
这人越是沉默,脸上神色越是骇人。
千绪看着他,忽而问:“你的梦里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