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4、孟泽男人了一回

　　出了宁也家小区孟泽接到了当地派出所的电话，“还要了解什么？周炎的死亡证明不是你们开的吗？”
　　孟泽听着那边的对话，皱起眉头，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难道周炎真没死？全部听完后，孟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辛苦警察叔叔了，宁也之前跟周炎有过一段儿，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我劝劝她。”
　　“没事儿没事儿，我去销案也是一样的。”
　　孟泽赶在上班前先去了趟警局，签字销案，弄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周炎的父母怎么说？”
　　警察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泽，“你不知道？他没有父母，我们联系的是收养他的孤儿院。”
　　孟泽仿佛被泼了一身的冰水，从头凉到脚，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看透那个不要脸的混蛋，但警察现在给他的信息让他颠覆了周炎是大户人家势力惊人的设定，这太魔幻了。
　　“周炎在这个世间存在的痕迹很浅，最紧密的就你和我，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那他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宁也那时哭着跟他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孟泽呆愣愣地看着警察，脱口而出，“不是，他的尸体真的找不到吗？人死了，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呢？就算是衣服裤子手机手表啥的，总要找到一样嘛，啥也没有的确是很难叫人信服人确认死亡的。”
　　警察既惊讶又很无奈，表情管理都失去了，“孟先生，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我，我觉得死要见尸，红不见白不见，说人死了这谁过得去啊，换你家属这样你能接受？”
　　三年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那啥，警察忍住骂娘的冲动，抓住道德这根救命稻草。
　　警察坐下来，耐心地说道：“那种地方磁极混乱，动植物都不是常规生长的，每年在那里失踪的人口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的确是没有哪个找得到尸体的。”
　　然后孟泽见这位年纪四十加的警察突然变得很可怜，他期期艾艾地说：“周炎失联的第一时间，两院同时下发最高援救令和军令状，半年里陆战队、空军、特警和专家团队那是一厘厘空间一寸寸土地仔细慢找的，周炎是少有的国家级最年轻的植物学家，你可以想象当时我们是顶着什么样的压力在找这个人，如果您觉得我们不尽力，那可真是要我们的命了。”
　　警察抬手一指，差点儿潸然泪下，“你瞧瞧，警犬都活活累死了三匹，大吉大利和出师必捷因公殉职的勋章就挂在墙上。”
　　孟泽看着那三面锦旗，“大吉大利，出师必捷是什么？”
　　警察同志：“那三匹搜救时因公殉职的警犬的名字。”
　　孟泽严肃地看着那三只狗的名字，暗想他们也是出奇招了，就连警犬都选这种名字的出警。
　　孟泽起身，“我就是随便问问，辛苦你们了。”
　　警察同志也跟着起身，“没什么，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孟泽出了警局，想想又给宁也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来派出所销案了，但这次他没有收到宁也的回信。
　　孟泽回想当时的情况，考虑到水源、食物、温度庇护等诸多外部条件，周炎在那片诡异原始森林里极限生存的时间是1~3个月，如周炎那种国家级别的植物学家，专家团队给出的极限值是5~6个月，所以周炎的死亡通告是在事发后6个月临两周的凌晨发布的，也就是说，那是周炎有可能存活的最夸张最离谱的极限值。
　　可是在宁也和专家团队的坚持下，警方足足找了周炎一年。
　　不管他是什么物种，一年的全警戒全搜救状态下失联都该死透了，那片原始森林里能食用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能支撑正常人类存活哪怕3个月，是专家团队高估那个厚皮脸硬说他可以活6个月，警察才姑且相信这种一意孤行的奇迹，又多加了两周。
　　孟泽客观地想，那种级别的援救，别说是个人，哪怕是只蚊子都该找到了，只要他还存在无论以何种形态，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会被找到的。
　　可是周炎就是没有被找到，哪怕是一根令人讨厌的卷着的头发丝都没有，死透了渣都不剩。
　　“老实说，我也希望你活着，尽管叫人讨厌，但，至少一起走过了七年，讨厌都成了生活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周炎，要是你活着你赶紧回来吧，我怕小也撑不下去了。”
　　又是一个电话把孟泽从极其难得的煽情状态下拉了回来，完蛋了在警局多呆了一会儿，忘记今早还有个管理层的周工作会议。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林领导”三个字，孟泽拿烫手山芋似的捏着手机划开接听键，“喂，林总，哎，没忘没忘，我就是路上看见个老人摔倒了顺手帮了一下，人没事，送去医院了，啊，不是不是，怎么会是我撞的呢，我是见义勇为的那个，对对对，好的，十分钟内赶到，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孟泽揉了揉自己笑变形的嘴角，火速赶往公司。
　　会议上各部门一如既往地说着各自为难的事儿，惯常地相互甩锅，孟泽左耳进右耳出，见惯这种场面面对任何污蔑和控诉都早就习以为常，出来混嘛，谁还不是个演员。
　　林总是公司的总经理，董事长常年出差就他最大，孟泽的顶头上司。
　　其实孟泽的职位是比较尴尬的，他的前任是个强悍的女人，由于结婚生子离职了，当时作为人事主管的他接替位置。
　　行政人事经理说的好听，其实手底下就三个女人，一个刚过二十三岁生日只会没心没肺傻笑的前台，一个管理档案和社保扫把倒都不扶一下的佛系阿姨，一个结婚生有二胎随时准备发飙的暴躁招聘专员。
　　就这样三位下属，孟泽能怎么办？
　　就连考勤、各类申请流程这些琐事都是孟泽自己做的。
　　和浩浩荡荡的营运四五百号人相比，真就是可笑的存在，被营运经理随时按在地上摩擦也是正常的，比如业绩不好是因为人员流失率高，人员流失率高是因为人事这边不给力，给不到好的培训和人才支持。
　　孟泽暗想，妈的，行政人事整个部门拉出来就四个人，还只有他一个带把的，就算有罪，营运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他们给淹了，可就算这样营运都没打算放过他们。
　　“本月我这边又收到11个店的人员离职申请和人员需求申请，上个月急缺的3家店到现在都还没有补上，大家都在疲劳产出，连续通班一周的拉出来就有14个人，人事部再给不到支持，我不敢保证这个月还会收到多少离职申请。”
　　营运经理是个更加强悍的女人，她说完，看了一眼低头转笔的孟泽。
　　林总也看着孟泽，“孟泽，报一下你上周的招聘数据。”
　　孟泽调出招聘专员给的数据，“入职2人，待入职3人。”
　　营运经理抱着手冷笑，“孟经理，现在的总缺口是25人，你一周入职2人准备填到什么时候？你拿着经理的工资每天在办公室只管喝茶吗？”
　　孟泽一贯都是能忍就忍，毕竟势单力薄，产出低下，又是销售为王的时代，他好男不跟女斗。
　　可是今天，他气儿不顺。
　　营运经理继续施压，“人才是第一生产力，给不到人员的支持，单薄的几个人就算把服务做到天上也顶不住客源的流失啊，人手不够，必定导致服务质量下降，服务质量下降，那就必然导致客源流失，客源一流失，”
　　孟泽抬起头，“你够了。”
　　第一次，孟泽没有放纵和忍受，他甚至没有给营运经理开口反击的机会，继续说：“我们人事才几个人，你眼瞎看不见吗？全公司67家线下门店，是一个招聘专员服务得过来的么？招聘组人员不够是为什么？因为公司给不到预算，公司为什么给不到预算，是因为你们营运不给力，卖不出去东西挣不到钱。第一生产力是你们，最大的责任也在你们，你成天盯着行政人事部的四个人不羞愧么？我们四个人就算打成酱泥都他妈不够糊67家门店的门头，就这样的体量还他妈成天被你甩锅，真是够了！”
　　温腾的人一旦发怒，是很令人震惊的，尤其是孟泽这种平时看着温顺无害且一直忍让的人。
　　营运经理又惊讶又无措地指着孟泽，“你，”
　　孟泽：“你什么你，缺人不会让店长一起协助招募么，店长拿着店长工资是吃几碗饭的，生意不好没什么可忙的那就招人啊，管我嚷嚷有什么用，人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还有你，一天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到处晃荡什么，有问题不去第一时间解决，不协商不处理，你又拿着全公司除总经理以外最高的工资干什么，养老么？”
　　太解气了，孟泽从未如此彪悍过，财务经理听笑了，市场经理也笑，最后林总都忍俊不禁了。
　　营运经理，一个张牙舞爪的女人，硬生生被孟泽这样一只看似温顺的绵羊骂哭了。
　　最后还是林总出来当和事佬，“好了两位，吵嚷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个，孟泽说的有一定道理，从今天开始让店长协助招聘，人事这边，再增加一个招聘专员。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孟泽，你给冯经理道个歉，人毕竟是美女，被你这样当众骂哭成何体统。”
　　孟泽：“凭什么我道歉，她怎么不给我道歉？女人了不起吗？”
　　林总啧了一声，“你今天吃枪子儿了？”
　　孟泽：“气着呢。”
　　林总笑着起身拍拍孟泽的肩膀，“一会儿来我办公室，冯经理你也别哭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散了吧。”
　　在林总办公室坐下，林总笑着看向孟泽，“说说吧，今天怎么了？”
　　孟泽：“没什么，大家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总是按着我一个人摩擦，没意思透了。”
　　林总亲自给孟泽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人面前又勾着头看看孟泽气鼓鼓的脸，“这样子怪可爱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孟泽笑了一下，这口气放了，人又陷入了极大的无助和无奈之中，他双手扶着茶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泡发的茶叶。
　　林总在对面坐下，喝了一口茶，又看回孟泽，“你说的没错，大家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最大的压力永远是给到营运的，但营运经理毕竟是个女人，一个好面子的女人，重压之下你不让她发泄，那就会适得其反。”
　　孟泽冷笑，“是，我就是那个适合给她发泄的软柿子。”
　　林总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严肃了几分，“体制就是这样的，你不是第一天上班，更不是刚进公司的小白，很多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你一直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所以才会走到经理的位置。我想听听导致你失去一贯水准的理由，今天你迟到，不是送什么老奶奶吧，这种鬼话骗小孩儿都算幼稚。”
　　孟泽深吸一口气，“叔，”
　　林总轻咳一声，放低音量，“在公司，别这样叫。”
　　孟泽：“我太难了，昨晚没怎么睡，我跟小也算是彻底玩儿完了，周炎在的时候我比不了，现在好了，就算周炎死了，我还是没有位置。”
　　林总也看向茶杯里的茶叶，“小泽，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停顿了一下，林总温和的眼光看向孟泽，“有些女人追求的东西不是你能给的，宁也和你不是一类人，就算从来没有周炎这个人的存在，宁也也不会是你的，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已经够久的了，要是能成早成了。什么情爱、婚姻、家庭都是一个过程和体验，人这辈子一定要找到一件自己干不烦的事情，释放自己的才能和天性，你很适合走体质路线，否则，你爸也不会把你交给我，听叔的收收心，好好做事儿。”
　　孟泽苦逼的一脸，“叔…”
　　林总挥手，“去吧，招你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