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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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议事公堂内，丫鬟、仆役、官吏挤成一团、瑟瑟发抖，门外窗口，森然鬼影迷离接踵，城主府供养的修士把守缺口，忙着剿灭涌入屋内的妖魔。
幸而安荣城供有天火。
翎王身后仍然是原先那两个护卫，新到的三人都已派出剿灭贼人，目前他们是屋内修为最高者。城主缩着脖子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侧，像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小鸡仔。
血红的手不时破窗伸入，面无表情的妖魔傀儡在门外若隐若现，白色的虫子啪嗒啪嗒地从缝隙里掉落在地，随后又被天火附灵的刀剑逼退。
翎王看着被火光掩映半边的夜空，忽然对带鞭护卫说道：“替我捡一只过来。”
“翎王殿下？”城主惊疑地问道。
彭巍用鞭子卷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白虫，城主忙不迭地向后避开。
“丢过来。”翎王命令。
带刀护卫抽出刀刃防备，虫被丢了过去，砸在地上，左右蹦跳，扭动着身子，似乎想要向离得最近的人爬去，可是无论怎么爬，都沾不到翎王鞋边。
仅差毫厘。
翎王面色灰暗下去。
龙气竟已衰落至此！
山河破碎，妖魔横行。他和皇兄，怕是要成为姬氏的千古罪人。
如果此劫之后还有姬氏的话。
密集如雨点的妖魔攻势不知何时停了，满室安静得可怕。
“啪、啪。”
鞋面落地的声音。
门开了，一人站在外面，风吹起绣满暗纹的衣摆，满室灯火照映在他脸上，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其上格格不入的笑容。
“原来是你。”翎王抬起眼，语气近乎麻木。
“是我。”闾丘临一步一步向翎王走去，他身后数名黑衣人步伐整齐，随着他离开门口，涌入的越来越多。
“姬氏给太安宗的待遇不够好吗？方圆千里划归于你们，不收分毫税，其中尊者面见圣上也无需叩拜。”
“可本来就无需叩拜。”闾丘临垂目看着翎王，就像在看一个可怜的小虫，“你们不过是凡人啊，没了龙气，谁都可以把你们杀死。”
他又上前几步，两个护卫拦在翎王身前。
“宗内弟子都说我脾气很好。”闾丘临笑眯眯地，看不出一点不悦，“可只有两个人知道不是。”
翎王只是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缕轻风扑面，两个护卫的脖子眨眼间就被捏断，发出骨裂的脆响。一道流光自带刀护卫体内飞出窗外，眨眼淹没在涌动的妖魔之中。
“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成了我的手下。”
冷汗滴落衣领，翎王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面无血色地看着他。城主早已躲藏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闾丘临闲庭信步向他靠近，翎王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失去力气跪下去，他勉力开口，“你想要做皇帝？”
闾丘临在他身前一步之远停下，上身向他凑近，“皇帝多无聊啊，文武百官、宗亲后族，皆为掣肘。”
他的手从翎王颤抖的肩膀收回，双指间夹着一只挣扎的小白虫，“你看，妖魔已经可以上你的身了。”
翎王再也支撑不住，双膝发软，滑倒在地。
闾丘临大笑：“我要做这天下之主！”
“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做我的主。”一个冷淡的声音加入进来。
……
秦语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镜子。
这回不为了探听消息、搜寻物事、戒备敌人，只为了看清自己的模样。
乌发如墨、目如春水、肤白如玉，长得真好看！
是她自己。
她终于恢复了原本的身体！
而且，她终于突破了炼气等阶，到达了此大陆修仙者的最高阶段，离魂境界！这个境界最大的变化是神魂，从此肉身毁灭，只要神魂还在，她就有一次夺舍的机会。
如果不是吸收了李家老祖的神魂能量，她离这个境界还有很远。
秦语阑放出神识，蟋蟀拨动草叶的细响，风拂过林间的鸟鸣，还有一里外洒扫路面的年轻弟子。
等等，年轻弟子？
她这是在太安宗？
那家伙竟然在失踪两年后若无其事地回去闭关！
洒扫的弟子低着头，将路边的落叶归在一处，对着紧闭的山门叹了口气。
不知首座何时能出关，宗门内只剩下这个闭门不出的尊主了啊！
几片白羽从天上落下，洒扫弟子抬起头，相熟的同门朝他笑，“师尊不在，你还老老实实地扫山梯啊？”
“师尊不在，所以才更应该把他交代的事做好。”
“是他老人家交代的惩罚吧！”天上的弟子骑着白鹤转了几圈，“你还要扫多久？”
“扫到师尊回来。”
“可师尊和那些尊主是去灭妖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得来。”说着叹了口气，“为了保护我们这些低阶弟子，连护山大阵都打开了，妖魔是进不来，但我们也出不去。”
“可那些七阶、八阶的师兄师姐也没被允许跟随除妖魔，宗门会不会对我们保护太过了？只有尊主出宗的话，一切平息之后外面不知怎么说我们。”
秦语阑收回神识。
护山大阵。她被关在太安宗了？
所有的尊主都出宗，除了宋谷风，岂不是说明现在这里她的境界最高？
暂时不用担心被发现之后拖走惩罚。
但是安荣城那边……
秦语阑不死心地用了多张融阵符，然而太安宗这等天下大宗的底蕴远胜世家门派，融阵符在护山大阵上失去了效果。
心急如焚，但无计可施。
算了，既然自己来了这里，相比他已经代替她在安荣城内，他的实力胜过她，如果他不能解决她去也无用。
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遥远的记忆里扒拉出一朵五瓣尖尖的紫色花朵，秦语阑向看上去像藏书阁的地方摸去。
护山大阵用不了融阵符，但其它结界和禁制可以。
她偷摸进了一处像藏书阁的建筑，但情况有点不对劲。
禁制设了七八层，结界也有四五个，陈设是金碧辉煌的，书是一本不见的，人是一个没有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一个事实——她走错地方了。
这好像是别人的住处，看空间和陈设，指不定是哪个尊主的。
要命，赶紧出去吧。
秦语阑拿出镜子小心找路。
然后就看到光润的玉质地面下那一丛丛摇曳晃动的黑色花朵，以及栽倒在花丛浓郁的魔气之间，横七竖八的一群人。
……
宋谷风指尖凌空作画，虚空凝结的绀色锁定目标，将身后的三个黑衣人击飞出去，而这回没有再如当初栖梧岭那样，只能拒敌而不能伤敌，被绀符击中的地方明显有烧焦的痕迹，附近的关节不再灵活自如。
“不得了，你的虚空画符竟然有天火的威力。”闾丘临的手狠狠地撕开皮肉，几乎就要拽出他的心脏，而宋谷风的天火也熏黑了他的眼珠，此招过后迅速拉开距离，与他形成新一轮对峙。
“你把自己也做成了那种东西？”方才的对战已经昭示明白，闾丘临也变成了那种力大无穷的怪物。
“那种东西？”闾丘临垂下手，几只白色妖魔迫不及待地钻入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他被天火烧伤的皮肉恢复如初，眼睛重新变得清明。
“那种东西只是失败品，而我已经突破了离魂的限制，到达了新的境界！”
“你只不过用了歪门邪道的手段。”宋谷风说道。
“呵呵，你也只有口头说说了，最后还不是会死在我手里。”
“宗内那些人呢？你不会也都杀了吧？”宋谷风突然问道。
“我对弟子向来宽容，他们好好地活在那个世外桃源，只不过在我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就不好说了。”
火光噼啪地在房梁上烧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同身份的尸体，余下的避难的人在墙边抱成一团，从两人过招开始就没敢发出一点声音。翎王目光空洞地坐在附近，与恨不得黏成一团的人群格格不入。
从门窗漏入屋内的风裹挟着烟气、焦糊味和妖魔与人的腥气，在对峙两人的周遭凝固成块。
“太安宗的尊主呢？他们可没那么容易被你骗住。”
“所以他们自身难保，也许等我回去，他们就已经变成花肥了。”也许是胜券在握，闾丘临也不急着杀人，笑眯眯地看着宋谷风胸口的血逐渐流逝，还有兴致慢慢回答他的问题。
“师弟，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秦家和徐家，是不是在为你做事？”
闾丘临笑容加深，“没想到你会查到这里，不得不说让我刮目相看。不错，秦家帮我养紫魔花，徐家帮我筛选蝴蝶卵，那些被筛出来的、不靠魔气孵化的卵配合药物在体内孵化可以让人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甚至克制法术——这点，师弟不是知道得最清楚吗？”
他当初就是被挣脱金符的黑衣人穿胸而过，宋谷风没有被激怒，继续问道：“秦家，是你烧的？”
“谁让他们暴露了呢？师弟，这是你惹的祸啊！”闾丘临慢慢接近他，“师弟，你的时间到了。”
“是啊，你的时间到了。”宋谷风勾起唇角。
呼吸间热意灼烧，火势已经到了不需要救的地步，房梁骤然塌下一角，两人没躲，但闾丘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沉下脸。
“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搞那些小把戏。”
燃烧的火焰里混入天火，天上地下勾勒出牢笼般的符阵。
“撤了。”闾丘临冷下脸，皮肤嘶嘶裂开缝隙，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极力挣脱。
“撤了！”闾丘临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皮肤上的缝隙越来越大，露出断断续续的白色内里。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身上长了无数只没有瞳仁的眼睛。
“师兄，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是宋谷风今夜与此生第一次称他师兄，也是最后一次。
崩塌的砖石木片如雨一般自天空砸下，重檐倾塌，一只白色巨虫自瓦砾中探出身子，耀眼的火光伴随雷鸣照耀了半边天空。
……
秦语阑：“所以你单枪匹马就把那个什么宗主解决了？但他比那些黑衣人厉害，天火烧个黑衣人都要烧一会儿，你是怎么办到的？”
宋谷风：“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弱点。”
“什么弱点？法术对他们无效，天火要烧一炷香才能杀死一个，但他不会站着等你烧啊！”
“他可以站着等我烧。”不等她再问，宋谷风就接着说道，“我发现融入天火的符箓对黑衣人有效，所以试着用天火做了一个困阵——然后他就彻底舍弃了人身。”
秦语阑张开嘴，听书一般听他陈述，终于把他说的和自己到达安荣城时看到的场面衔接起来，“所以那个时候看到你和一条虫子搏斗，那个虫子就是太安宗宗主？”
“嗯，之后你们就来了，我没想到你能过来，也没想到你竟然把其他尊主带出来了。”
“他们被宗主用议事的名义诓骗过去，差点成了紫魔花的养料。”
“经此一遭，他们对妖魔恨之入骨，再也没有推脱支援各城。”宋谷风顿了顿，“如果不是你，姬氏的天下保不住，百姓伤亡得更多。”
“可也死了很多人。”秦语阑低落下去，十不存一的人数，堪称一场巨大的浩劫，而且妖魔还没有被除尽。
“妖魔是由浊气而生，即使是被人催生的异种，也逃不脱这个规律。”宋谷风轻声说道。
秦语阑抬起头。
“没有了人，妖魔也在大量死去，如今修仙者已经尽数出动，也许过不了多久，这场灾难就会结束。”宋谷风向她走了一步，将距离缩短到半步以内，呼吸间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你已经被封为乐平侯，之后有什么打算？”
秦语阑抬起手，两年前留下的法术还在生效，上面的数量已经超过十万，但开办那场“平乱大会”的城主已经葬身在灾劫之中，当年心心念念的一切要么已经达成，要么变得不再重要，要么已经毫无可能。
“我已经用翎王当初给的令牌换徐晋州一个自由身，他和语珍想为两家造成的灾难赎罪，正在集资替百姓无偿修筑房屋。”
“可你们本无罪，就算闾丘临是罪魁祸首，也没有人认为太安宗的人有罪。”
“皇朝衰落成这样，那是他们不敢说。”秦语阑沉默半晌，“我也想赎罪。”
两人立在乐平城的城楼上，耳畔的急速的风，运送木板石料的车马慢慢穿过城门，城内有修仙者带着队伍一间一间检查房屋，消灭漏网之鱼的同时运走尸首。
“你呢，你拒绝了封侯，拒绝继任宗主之位，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欠我一个人情。”
“你想要我怎么还？”
“让我跟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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