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美人跟踪了》水墨绿

8、关心

　　灵城。
　　从各地而来的商贩络绎不绝，驾着马车咯吱咯吱驶过大门，守门的官兵站立在城门两侧，依次检查过后才放行。

　　迟垣早早下了马，牵着马绳进了城门。走得越深，大街上越热闹，茶坊酒馆林立两侧，人群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云子清说是顺路，这会儿到了，却不见任何分别的意思。迟垣的马俨然成了他的坐骑，又是摸脑袋又是顺马毛，这匹差不多散养的马儿都快认云子清当主人了。

　　云子清对着一匹马举止亲昵，一路上都没跟迟垣说几句话，除了一开始要蹭马时，态度温柔，面带笑意，说了句客气的话，再没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这会儿他坐在马上，朝两侧顾盼，苍白病态的眉目都生动几分。

　　迟垣开口道：“我往日游山玩水，无所事事，终归觉得还是灵城最热闹。看来子清也很喜欢这里？”
　　“太过吵闹也不好。”云子清说，“我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养病，很少出门，偶尔见见热闹倒是不错，若是长久生活在这种地方，未免太聒噪了。”

　　这样气质脱俗的人，终日被疾病缠身，真是一种遗憾。迟垣想了想，关心道：“子清生了什么病？”
　　云子清摇头，不愿多说。

　　第一次听云子清说起自己的事，这句话忽然给了迟垣一点启发。
　　云子清缠绵病榻，沐风是神医弟子。而且云子清对沐风下山之事十分熟悉，又在如月客栈待了几日。莫非他对沐风早有关注，来到这里，是为了沐风？
　　迟垣这样想着，忍不住环视周围，沐风骑着马先走，应该早就到了，不知跑到哪个地方喝花酒去了。

　　迟垣在脑海里捋了捋，私以为清明了一点，便道：“子清若是信任，不妨仔细跟沐风说说，他是神医的弟子，试一试，或许他有办法。”
　　“……多谢关心。”云子清不太在意，没有拒绝，也没有表态。

　　迟垣牵着马走，以为他不相信，便向他说起沐风的事迹。

　　比如两年前，知府亲自拜访沐风，其爱妾怀孕十月有余仍不能分娩，四肢纤细，肚大如球，只能终日卧床，沐风为其诊脉，在穴位上扎了一针，不足一刻，便听到婴儿坠地啼哭。
　　像话本中才会有的奇闻，云子清深感意外：“神奇。”

　　一年前，城东有个孩子，自打出生就先天不足，养到六岁时，晚上睡觉忽然窒息假死，家人半夜发现时已身体变冷，呼吸暂停。以为这孩子命已至此，第二日准备下葬了，沐风看了一眼，才及时拦住。
　　云子清听得津津有味，点头称赞：“厉害。”

　　“不过在沐风看来，这都不足挂齿，让他得意的只有一件。”迟垣见他爱听，又说。
　　“哦？”云子清好奇道：“什么事？”

　　“这件事你也知道。”迟垣说，“三年前，我和沐风救出苏娘，苏娘不幸感染，好在还没有扩散，沐风用尽毕生所学，吊着苏娘的性命，将她体内毒素一点一滴去除，如今虽未痊愈，好在已无大碍。”

　　“……”
　　云子清听罢，面上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古怪，他张了张口，眼神飘忽：“那位苏娘……”
　　话说到一半，云子清眼波一闪，双唇紧闭，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迟垣问：“怎么？”
　　“没怎么。”云子清眺向前方，淡淡道。

　　这时，百步之外的三层阁楼里，探出一张英俊的笑脸，朝这边招手，他半个身子从窗边伸出来，大喊：
　　“迟垣、云兄——这里！”
　　迟垣：“……”

　　云子清看清那人，一拂袖，轻飘飘地下了马。他走在迟垣身侧，郑重说：“久病成医，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多谢你关心我。”
　　“而且，我知道沐风医术高明。”他望着迟垣，很艰难地措辞道：“不过沐风挺吵闹的，我很不习惯。”
　　迟垣：“……”
　　迟垣刚缕清的那一点思路就被这句话扰乱了。他看向不远处，对着被云子清嫌弃的好兄弟招手回应。

　　街上人来人往，一个穿鹅黄色裙衫的丫头嬉笑着，一边跑一边向后看，笑声清脆如一串银铃，结果一头栽进了云子清怀里。
　　她哎哟一声，哼哼唧唧的，揉揉脑袋，看清云子清后，眼睛一下睁大了，眸光亮晶晶的，赶忙说：“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这丫头十四五岁，一双杏仁眼，下巴尖尖的，声音也甜。云子清拍拍她的后背，就见小丫头双手合十：“我得赶紧回家啦，哥哥再见！”

　　她来去匆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云子清抖抖衣袖，把那丫头塞到他手心里的东西遮住，对迟垣说：“我也该走了。”

　　迟垣颔首，问他：“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贾源的事，子清呢？要去哪里？”

　　“我对贾源没有任何兴趣。”云子清语气鄙夷，对贾源的厌恶之情毫不遮掩。

　　不过临近分别，他得拿出些诚意来，在迟垣的目光中，云子清轻咳一声，嘴角上挑：“我是为另一件事而来，你想知道吗？”
　　他对迟垣扬起下巴，示意迟垣凑过来些。

　　……
　　迟垣大抵能总结出一些经验，云子清大概又要告诉他什么消息了。

　　迟垣相当配合，凑上去。云子清在他耳边吹气，吹得迟垣喉咙发痒。
　　云子清吐出一句话，如一声暗雷：“我来此地，是为了寻找轻衣。”

　　“你……”
　　迟垣骤然蹙眉，他怀里还放着从棺材里找到的药瓶，出自轻衣之手，至今毫无线索。

　　云子清后退两步，这张苍白艳丽的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他又说:“迟垣，你果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没有看错你。我早说过的，我知道很多很多，你真的什么都不想问我吗？”

　　若说没有怀疑是假的，接触越多，迟垣心中的疑团越大。
　　云子清知道太多，反而是迟垣，摸不透云子清的想法，不知他出身何处，不知他师承何方，不知他所往何地，更不知他有何所需。
　　我只知道他的样貌和姓名。迟垣想，这又是真是假？

　　他绝对是故意的，迟垣心头一跳，他有种错觉，仿佛被云子清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