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万福》月影客

34、第34章

　　东城兵司与初想的不同，既不建在城门附近，也无像样的布防哨兵，倒更像一个热闹城市里的豪门宅邸。

　　与荒芜的土地，贫瘠的山峰，周边低矮的民房，都格格不入。

　　饶是从没见过兵司的华月也知，这个东城兵司不像能御外敌，到更像蛀蚀大厦蝼蚁的巢穴。

　　大燕治下，竟然还有这么猖狂的官吏么？

　　华月心底暗自猜想，斜看司马昭绷紧的下颌线，他双目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一身戾气不减，让立在另一边的元清愈发战战兢兢。

　　元清是两人自倭国交界的关口来后，司马昭专门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一个孤儿，伺候在华月的身边。

　　她约莫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干干净净，手脚亦算勤快，就是胆子颇小，总是垂着眼，言语也不多。

　　“莫怕。”华月揽过元清的肩膀，轻声安抚。

　　但小丫头却还是浑身战栗，一见兵司府门前来人，吓得又往华月怀里拱了拱，将小脸都埋在华月的衣带间，只拿半个眼睛悄悄地觑向来人。

　　“我的祖宗，微臣不识，太子妃、三王爷有礼了。”一个身着锦袍的汉子从朱红的兵司府门间快步走出，一边朝华月与司马昭这边问好。

　　他腰壮肚圆，肥头大耳，声音很是浑厚，但语调却谄媚讨好，看腰上挂着的三角兵符吊坠，大约就是东城兵司团练使，是东城防卫兵团的最高指挥。

　　待下了半人高的台阶，他圆溜溜的绿豆小眼转了个圈，在华月与司马昭的脸上都打量了一下，才躬下身，鞠了一个大礼：“小人拜见皇婶婶、拜见三王爷。”

　　说完，也不待华月与司马昭说免礼，他已经直起腰，将方才门卫送进去的令牌归还。

　　他视线也还在华月与司马昭二人身上打圈，尤其在华月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在华月的瞪视下，不情不愿地将视线移到华月怀里的元清身上。

　　“吴团练既已知晓本王与太子妃身份，还不速速安排接应？”司马昭冷不丁一句话，站到华月身前，隔开汉子的探视，“还是说，要等你再仔细看清楚？”

　　司马昭自回朝，便从兵部调来全大燕的兵防，东城的团练使姓吴名刚，是什么来头，他清楚得很，只是没想到，这些吴氏的裙带已经猖狂到了这种地步。

　　吴刚大抵是被司马昭的威严吓得一愣，只怔了怔，再看司马昭冷厉的眉眼，连忙咧开嘴角，露出一排发黄的前牙，又哈下腰，“不敢不敢，微臣立马安排。”

　　他横眉一立，手一招，守在府门前的两个同样腰壮肚圆的卫兵，拎着松松垮款的佩刀，朝台阶下走来。

　　“两位贵人先请入府，其余的微臣再来安排。”吴刚退到一边，又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再不敢斜视。

　　待华月与司马昭的身影消失在兵司府门时，兵司的管事才凑到吴刚的面前，小声问道：“吴团练，他们怕不是骗子？哪有太子妃和王爷出行就带了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的？”

　　“骗子？”吴刚重复着管事的话，有似自问一般，视线还落在府门处，眼神里的谄媚逐渐消退，流露出几分垂涎之色，慢慢地，唇角也跟着勾起，“传言道，太子妃天下绝色，是天女下凡，方才那女子也是只有天上有。”

　　管事的看着主子面上的神色，眼珠子一滚，立马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忙又凑近了些，更压低了声音，“总归是不明身份的女子，要是入了您的麾下，不就是您的人了吗？哪里还有什么真假太子妃？”

　　吴刚听罢一愣，侧目看了一眼管事挤眉弄眼的神色，背在身后的拳一握，立马敲在了他的头上，“你当那个男的是傻的？”

　　传言也道，那个三王爷可是个活阎罗，方才那个男子一身的戾气，不就一个活脱脱的阎罗么？

　　管事不知主子心中所想，只摸着脑袋，颇为憋屈，嘟哝道：“那个男的自是不傻，专门买了个小丫头，还说是和亲卫走散了，在民闹中救下的孤儿，我瞧着，就是为了多个人帮他们撒谎，掩盖那些男男女女的丑事。”

　　吴刚挑眉，看向管事的绿豆眼又眯了眯，随即又看向华月与司马昭消失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又翘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地笑出声，道：“你且派人，尽快去东阳城问清楚这三王爷和太子妃可有失踪，民闹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另外，亲自替我送封信，给皇后娘娘，告诉婶婶，我这里又挖了大矿。”

　　*

　　太子妃与王爷失踪不是小事，看吴刚的态度，黑甲军应该是已经将华月与司马昭走失的消息瞒下。

　　他们已经走失了三天，也不知道秦嬷嬷和宛如妹妹是不是担心坏了，凌霄是不是已经暗自搜寻了多日？

　　如今住进了东城兵司府，应该很快便能与百里之外的东阳城守兵取得联系罢？

　　那个吴刚或许是吴皇后的亲戚，应该不敢为难，会把消息送出去罢？

　　华月泡在热水桶里，几日来赶路积压的疲惫才见轻减了些许，脑子便跟着活跃起来，千头万绪只得一一理清。

　　也不知在木桶中坐了多久，她才发觉水早已凉透，待习惯性地张口唤人伺候时，才又蓦地噤声。

　　屏风上，元清的身影静止不动，很听话地替她把着风，提防外人闯入。

　　华月心底暗叹一口气，自顾从木桶里起来，擦身，穿衣。

　　待华月从屏风里走出时，元清连忙转身，从木架上取来毛巾，朝华月这处走来。

　　小丫头不仅听话乖巧，也还算机灵，不过两日已经很会察言观色，还能把司马昭教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不带回宫里，倒是可以送去上女学。

　　华月透过铜镜望去，见小丫头依旧温温顺顺，眉眼低垂，便又不禁笑了笑，问：“这两日都还习惯么？”

　　元清闻言，连忙乖巧点头，朝华月凑近了些，替她擦拭湿发，但视线仍然不敢抬起，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

　　“你好像很怕我？”华月忍不住侧目，才发觉小丫头脸上有淡淡的酡红色，脸上不禁露出些古怪来。

　　那元清见了，霎时一愣，又连忙退开一步，就要跪下，“元清不是，元清只是……”

　　她话未说完，华月已经抬手拖住她的小臂，打断她的话，“都说了，无事别再这么动不动就给我行大礼。”

　　华月蹙眉，出了力气，将元清从地上提起来，略带了些斥责的意味，“往后你若再是这般不听话，我可要罚你。”

　　元清一怔，身上的颤抖又更加厉害。

　　华月无奈地摇摇头，声音又软了下来，“我从前不知自己这么吓人，竟让你连看都不敢看我，还要抖个不停？”

　　小丫头听了这话，又是一愣，这回总算抬起头来，敢小心翼翼地与华月对视，但只一瞬，又连忙垂眸，“是，是娘娘，太漂亮了，元清，不敢看您。”

　　她小心地又抬眸瞟了华月一眼，才又继续道：“娘娘心善，元清本已经是做奴隶的命，但娘娘将元清从人贩子手里买出来，一直待元清很好。”

　　说到这儿，元清抬起头来，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道：“我阿娘说过，您这样的人便是再生父母，元清愿意一辈子跟在娘娘身边，做牛做马都可以的。”

　　华月被元清忽然较真的神色恍得一愣，随即又笑笑，“好，不过你倒是不必做牛做马，只好好活着，我便是欣慰了。”

　　元清听完，又怔了怔，才小声地道：“那位严厉的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华月闻言，眉色拧了拧，倒没继续话题往下说，而是笑笑摸了摸元清的头，转而坐直朝前，自顾地拿起毛巾擦拭湿发，“他也不可怕，你也不必怕他。”

　　“王爷对娘娘很好，娘娘自然是不怕他的。”元清伸手接过华月手里的动作，依旧小声的嘟哝，“王爷看向娘娘时的眼神，与我阿爹看向阿娘的眼神，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