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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约吃饭 ...


  •   营业部在时燝大厦的商业综合楼一楼门面,VIP电梯直通的不止是寸身之微的席位大本营,还可直达楼顶时燝高层。

      顶楼总经理办公室,赵文文正在巨幕落地窗前一手托着托盘,一手举着咖啡杯,眼光在窗外鸟瞰城市脉动,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在万籁俱寂的雨景中潇肃,她漫不经心一口口啖啄杯口。

      直到听得林时微进门的声动,方回身,是带着稚气的娃娃脸,长发波浪卷,红色露肩V领毛衣白色吊带连衣裙两件套,声音灵动热情。

      她看到林时微提着的食盒,当下了然,带着揶揄的口气:“微姐?我哥又找借口找你呀?你就不能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让他死心得了。”

      那个食盒,赵文文最是熟悉不过,是她家哥哥已经套用了不下百遍的借口,借着托林时微给自家妹妹带饭的缘由,上门接送林时微。

      赵文文是深市赵氏集团庶家,万般宠爱的大小姐,是林时微在寺庙一起做义工的同修——赵文杰的亲妹妹,也是林时微的徒弟,当然林时微自己从未承认。
      是闺蜜、妹妹、得力左膀右臂。

      “我说了!”
      林时微绕是无奈地笑了笑,放下食盒,也站到落地窗前,窗外的天阴得厉害,室内的光线却明亮得堂皇。

      赵文文清纯一咧,又有些使坏:“我哥就是太死心眼了,下次你直接带人给他看好了,最好带个女人,嘻嘻……”

      林时微皮笑肉不笑,“哼。下次一定!”

      她眺望远方江水尽头,回忆被牵到遥远时空,她平静而安然道:“你知道我刚来深市的时候处境挺难的,最大的恩人是德清师父,再来就是赵师兄,这几年多亏赵师兄多番照顾,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在深市站稳脚,他是个好人。”

      林时微来深市的巨细,赵文文并不知道得清楚,但也通过他家哥哥了解过大概。
      自小家庭的关系,赵文文自认见识颇广,见过太多人事物,却从没有像林时微这样不同。

      才认识时,林时微只是一个饭馆打杂,而见面的当下,赵文文就折服于,这个只大她三岁的女人其神秘低调而睿智分寸,还有自带的那一分摄人心魄的破碎感。

      她自小交识的,或是前途已经被架设固定轨道,终日得过且过;或是谄曲献媚努力攀爬,致心仕途前程;又或是摆烂奢靡醉心酒色。

      如果说底层的人生是麻木与市井,那么所谓高层的富贵、权力、资源也不过是空虚寂寞的另一种麻木不仁,高贵的市侩罢了。

      而林时微不同,她的眼底永远是一湾湖水平静得没有涟漪,清澈又深如海渊。

      那时她已信佛,却在佛家认为杀生造业的场所后厨汗洒淋漓:嘈杂而粗俗的嚎叫,挂在四壁的油腻污垢,淌血水的生肉……

      赵文文时常想,那世人皆以为美的珍馐美馔,在她这素食者眼里不会觉得臭秽不净吗?

      她的手应该如同她安静时拿起一本深奥哲学的书那般高雅,又或是坐在办公室里题写敲字才是对的。

      所幸后来她确实做到了,以直冲云霄的态势,由风投跳到私募,由前台小妹做到HRBP,再2年见面,她却已经一跃成为股市中名声初显的大散户,赵文文深知她的智慧与能力并不限于此。

      她们并未因身份出身而嫌隙云泥,反而赵文文从林时微处学了很多坚毅的,智慧的,了脱的,总在她疑惑艰难痛苦时默默点拨,不显山露水相助于无形。

      赵文文不禁笑了声:“六,你这话杀人诛心。”
      她又问得隐晦:“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林时微回头看赵文文侧脸,清水汪汪:“你呢?真的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赵文文垂头盯着楼下不远某处蜿蜒逝去的江水,眼光暗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你们太像了。”

      林时微心底叹了叹,未出声,轻轻拍了拍赵文文。

      初恋、失恋,林时微没办法给出好建议,感情是她一贯的短板。

      两个人各有各的愁绪,都是落叶飘摇的情思。

      赵文文转而收拾了情绪,笑容愈加绽开,哼哼起来:“什么嘛,我在帮我哥争取下半辈子幸福呢!你戳我肺管子干嘛啊!”

      林时微也展颜,直言不讳:“我也在为我妹妹争取!”

      赵文文撇着嘴,眯了眯眼:“我发觉你很有奸商的特质。”

      林时微得意:“我本来就是!”

      赵文文双手抱在胸前傲慢的说:“哼!你要是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林时微怔愣。

      这句话在头脑里无限重放,旋成炫彩繁丽的万花筒,赵文文轻灵的声音逐渐变幻,幻化,重叠。

      成了翠鸟弹水,黄莺吟鸣,成了顾盼的清泠之声。

      那年2年级,林时微与顾盼成为同桌。
      那时的冰山不是美人,只是在绝色衬托下的卑微丑小鸭。

      从幼儿园入学时顾盼的名字就一直不绝于耳,是校花的存在,是霸榜年级第一的学霸。
      还是班级簇拥的王者。

      而正是多少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在第一学期第一单元考放学当天,偷摸跑到老师办公室偷改试卷答案。

      还被楞头愣脑的同桌撞个满怀。

      “你要是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这是林时微当时听着最清楚的话。

      蛮横、胁迫、震慑无一不在撼动林时微幼小的心灵。
      过程与结尾不记得了,记忆很破碎,一片一片的。

      林时微想:这是她讨厌我的起因吧。

      *

      “她过得好像不太顺心。”声如其人,明媚温煦。

      咖啡厅,王玲坐在顾盼对面,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放下。

      顾盼调到深市时,王玲跳脚得比顾盼本人还厉害,直为好友深感不平,这次借着五一长假提前将年假一并休了,直飞深市陪顾盼搬家处理手尾后,二人便相携去了临近的咖啡厅,才坐下就谈论起林时微。

      王玲思绪一度回到往事种种,倒生出些许前所未有的悲春伤秋,她托着腮喝了一口,脸色凝重又接着说:“作为朋友,我真挺感慨的。虽然我也制止过那些婆婆妈妈,但是一张嘴抵不过众人口。”

      王玲好像还未从回忆的伤感中回神,她说:“节前回娘家的时候就听说,她跟家里头闹得挺僵,都在传她要出家做尼姑。街谈巷议的指指点点。”

      顾盼垂眸良久,回想起那日那晚,语气有些明快释然:“不过,她看起来倒挺看开,朋友在背后默默支持就可以。”

      王玲听闻,不由咧开笑眼,淡妆的衬托下愈加成熟知性。
      她说:“对啊!她现在超然物外了。”

      “你跟她有联系?”顾盼原本拇指沿着杯口轻轻滑动,听王玲这么说,倒有些惊讶。
      而后她似乎想了什么,又眼眉低垂,殷红的色号描绘柔和娇美的唇型。

      “也…不算联系吧!在同一个寺庙群里,你看…”
      王玲拿着手机递给顾盼,手指随意滑动屏幕,大都是红包和佛像表情包,兼杂一些佛家视频。

      视频的发布者是备注昵称[顿空_林时微],头像是一片晚霞。

      群是五年前加的,也是机缘巧合,王玲的姐姐王青经介绍与赵文杰相亲,后赵文杰带王青去万佛寺朝拜,遇到林时微在做义工负责大殿接待,于是便通过王青又联系了王玲。

      王玲儿子的名字当时还是通过林时微的关系,请万佛寺德清师父改的。王玲因改名的事,加了寺庙的群,供养师父。

      不过,二人虽然高中时要好,大学后就断了联系,而今大家虽在同个群,也极少联系,只是在群里偶尔看到王玲发红包供养三宝,抑或是林时微受师父所托发一些佛教科普因果的视频,二人并没其他交集,和群里200人一般形同陌生人。

      王玲失笑:“她爸去世后,就挺多愁善感,那时候离高考就差一个多月啊!咱打暑假工那会儿,我是生拉硬拽她才去的,你不也看到了,她一天到晚憋得闷着。后来我去南市读书,就没联系了,咱也不敢说也不好提。”

      顾盼接过手机点开林时微朋友圈。
      半年可见——空白。

      “不过,你们俩昨天碰上没聊一聊?”
      王玲奇怪的歪了歪头,老同学见面,即使交情再浅也不会连客气话都没有吧?更何况,她们俩是从小学开始同班那么多年又共事过。

      “额…当时有急事……”
      顾盼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了笑。
      即使没急事,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聊。

      王玲忽而是想起什么,兴奋地抓紧拳头轻轻敲击几下桌面:“我推她号给你!你路子广,看适当的时候能不能帮一帮。我听说她失业了,之前一直在深市这的一家台企做hr挺多年的,不知怎么就突然不干了。”

      王玲说雷厉风行风风火火行动迅速,拿过手机就把微信号推过去。

      顾盼没有点开,只是看了看便锁了屏。
      她没接话,气定神闲又笑着转移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这两天安排个时间一起吃饭。”

      “好啊!我老公祭祖完回去接娃了,我想多呆几天,再联系你。”

      不多久,她们就各自分别。
      夜晚,每一道灯光都是城市肌理,繁华与星空交融,绘作璀璨鎏金。

      顾盼刚到住所,口袋里手机传来微信声响。
      王玲:[我突然有个想法!周六晚上6点约。]
      顾盼住的地方是公司临时分配的复式一居室公寓。
      她带了两个行李箱,有一个还静静躺在客厅。进门后的一动一静全被放大,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空荡荡。

      当晚,林时微收到一条突兀的邀请信息。
      王玲请吃饭。
      沉寂了五年的空白记录,猛然间略感唐突。

      在林时微与王玲最后一次联系时,曾有意无意向其打听顾盼,问她的情况,王玲说顾盼大学考了财经大学,工作生活都挺好,还说前几天联系了,互相约好某某天去省城找她,请吃饭诸如此类,后面的就记不清了。

      只知道:财经大学,在省城工作,工作状态挺好,生活不错,经常找她,和她吃饭,仅此而已。
      而这“仅此而已”中,林时微心底深处有个萌芽偷偷的冒头…生长…

      她有点安心,也有点羡慕,乃至有点嫉妒。

      以至于多年后,王玲每每提及此事都要跳脚挖苦一番林时微的小肚鸡肠。

      “你就因为这个,冷了我五年?宁可找肖云也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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