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失控》路筝

31、失忆

　　褚城和春晓芙匆匆赶到医院急救科，褚言直挺挺躺在推车上，从急救室推出来。

　　褚城踉跄一下，几乎跌倒在地。春晓芙连忙撑住他。急救科的医生、护士过来，和褚城交待褚言的情况，褚城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推开她们径直往前走。

　　又有交警过来，四五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向他说明车祸情况：褚言的车直直地撞向路边的一棵行道树，飞起的碎玻璃伤到了在路边玩耍的两个小孩，俩小孩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交警问褚城，能否代表肇事方家属和受害者家属谈赔偿问题？

　　“肇事方？我弟弟还没醒来，生死不明，你要我谈赔偿？等他醒了再说。”
　　他挣脱春晓芙的手，扯开交警，快步向褚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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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郁芳和春云珊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褚言已转移到病房。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点滴挂在床头，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音。
　　褚城最终还是去了交警队查看行车记录仪，整个病房里只有春晓芙一个人守着他。

　　郁芳进来，看到春晓芙，一言不发就朝春晓芙冲过去，一脚踢翻她的椅子，扯住她的头发拉起她，扬手一巴掌打过来。

　　春云珊冲过来，在郁芳的巴掌落下来之前，抢先一步推开她，挡在春晓芙面前：
　　“你儿子做的坏事，你去教育你儿子，别对我女儿动手动脚。”

　　郁芳看着褚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情绪失控，压着声音尖叫：“你看不住自己老公，不去报复你老公，不去报复小三，报复到我头上算什么本事！我好心好意收留你女儿，结果好好的两个儿子全毁在你女儿手中。”

　　春云珊也叫起来：“我信任你，把女儿托付给你。是你儿子不要脸，一个接一个来勾引我女儿。你儿子一边和陆薇儿的女儿谈恋爱，一边闹自杀，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晓芙，我们走，以后不许再和他们两兄弟来往。”

　　“不许走！”郁芳拉住春晓芙：“小言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偿什么命！”春云珊态度强硬：“是你儿子应该偿命，开车在道路上乱撞，差点害死两个小朋友。自己就腿受了伤，在这要别人偿命，你儿子拿什么赔人家小朋友。”

　　春云珊拉起春晓芙，强硬地带她离开。走到门口，正好碰到褚城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随行的贴身保镖。

　　才一个多小时没见，他仿佛经历了洗劫一般，身上衬衫皱巴巴的，脸色冷峻灰败，夹杂着怒气、疲倦，无数种情绪交织。

　　见到春晓芙和春云珊，他立刻收起急促的脚步，眉宇轻展，面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平和：“小姨。”他恭恭敬敬地叫。

　　春云珊看看褚城，再看看眼睛一直停在褚城身上的春晓芙，没好气地说：“别叫我小姨，我和你妈已经绝交了。”

　　褚城也没生气，依旧谦恭地说：“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小言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心思送人！”郁芳尖利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褚城缓步进去，不疾不徐地说：“小言没什么大事，就小腿骨折，肋骨断了一根，头部有受伤，但都是外伤，影响不大。”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醒？”

　　褚城站到褚言病床边，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才说：“也许是心理上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郁芳哭起来：“要不是你和小言的女朋友搞在一起，小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褚城额角轻跳，闭上眼，强压下乱窜的怒气，才缓缓开口说：“妈，他们两个分手五年了。”

　　“就算他们分手十年二十年，也是小言交过的女朋友，你不能和小言的前女友在一起！”

　　褚城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门口的春晓芙。她一直站在那边没有动，一头长卷发本来就披散着，现在被郁芳撕扯过后，像杂草一样四下散开，衬得苍白的脸更加瘦削。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中间隔着哭闹不休的郁芳和满脸郁结的春云珊，像隔着千山万水。

　　他又转回头看郁芳，郁芳跪在病床边握着褚言的手哭泣。

　　这是从小到大发生过很多次的情形，每次褚言有点小磕小碰，都像要了郁芳的命一样，更别说这样的车祸了。褚城完全能想像得到，郁芳的内心已经崩溃成什么样。

　　他开口：“妈，你还是回去吧，留在这里只会影响你的情绪，我会找人照顾好小言。”

　　郁芳本来好好地在低头哭泣，听到褚城的话，不知道又触到她的哪片逆鳞，忽然大吼起来：“你就想把我支走，好对你弟弟下手，你弟弟永远醒不来，你就如意了。”

　　褚城脸色顿时一沉：“妈，你说的什么胡话。”

　　郁芳知道自己话说的不对，但是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会向子女认错，明知道是自己的错也要一路犟下去。她蹭地站起来：“我说的有错吗？你弟弟变成这样和你没有关系？你但凡对你弟弟有一点点感情，你能做出这种毫无伦理道德的事情！”

　　褚城的脸一点点沉下去，一片死寂，连眉宇间的忧虑都似被抹平了一般。他垂下眼，淡声说：“妈，就是因为有你无底线地溺爱，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一不顺心就闹自杀，在大街上肇事。这次运气好，没伤到他要害。下次呢？我可以让着他，小芙可以让着他，别人不会惯着他。再惯着他，由着他闹自杀，早晚会自杀成功。”

　　“啪”地一声，郁芳一巴掌打在褚城脸上：“不许诅咒你弟弟！”
　　郁芳撕心裂肺地喊。

　　褚城侧过头，一动不动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还有更难听的话。他这次的行为是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罪，最高可以判死刑，最轻也要去坐牢。两名小朋友那边的医药费和赔偿我会承担。但是小言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他必须得自己承担。”

　　说完，他转头向外面叫了一声，进来一位黑衣保镖。褚城让开路，双手抄兜，静静地看着保镖把郁芳带走：“妈，你如果有空，可以亲自去看一下两位小朋友，为小言争取谅解书。”

　　郁芳气得直叫：“你这个逆子，成心要气死我！”

　　手拉着褚言胳膊不肯放，把褚言拉得脑袋都快磕地上了。也亏了她这么折腾，褚言头撞到床柱，悠悠醒转过来。

　　“妈，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褚言茫然地说。

　　“宝贝，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郁芳甩开保镖，抱住褚言失声大哭。

　　褚言却越过她，眼睛直直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春晓芙：“晓芙，晓芙！”

　　他的声音很虚弱，只提高了一点点，就扯得胸口发疼，不停咳嗽。郁芳连忙过来拉住春晓芙，硬是把她拉到了褚言身边。

　　“你快和小言道歉。你快说你和褚城没有……”

　　“妈！”褚言突兀地打断她：“你不要逼我，我不会和小芙分手，我要和小芙一起考大学，一起出国读书。”

　　郁芳一下子呆住，所有人都呆住了，病房里一片寂静。褚城慢慢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褚言，褚言苍白着脸看向郁芳：“你答应过我，会送我和小芙去国外读书，等我们毕业就结婚，妈，我现在就要和小芙订婚。”

　　“你……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郁芳不敢置信地把手放到褚言额头上。

　　褚言的脑子真的出问题了，他失忆了。

　　忘了和陆雨桐交往五年的事情，忘了五年里的所有事情，所以他的记忆，一下子向前推移五年，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褚城双眼微敛，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什么。郁芳想哭又不敢哭，使劲拉着春晓芙的手不让她离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说：“晓芙，你陪小言说说话，他的伤还没好，别刺激他，毕竟你们现在还是男女朋友。”

　　郁芳把最后四个字念得很重，像是在刻意提醒什么。

　　春晓芙不明白郁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很讨厌她，但只要褚言一句话，就可以将他们凑作堆。为什么明知道她和褚城已经在一起了，还要她假扮褚言的女朋友。

　　郁芳总说褚城没有道德没有伦理，那逼大儿子的女朋友去做小儿子的女朋友，就是一件很有道德的事吗？

　　郁芳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想到这，春晓芙挣脱郁芳的手，看着褚言说：“褚言，你失忆了。不但失忆还记忆混乱，你忘了你女朋友是陆雨桐吗？你十五岁就开始和陆雨桐谈恋爱，和你约好一起去国外读书，毕业就结婚的人也是陆雨桐。我，和你不熟。陆雨桐是我仇人，我不可能和我仇人的男朋友有任何交集，以后不要随便造我的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