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失控》路筝

27、向他报恩

　　季锋教育完春晓芙，催促她赶快离开后，便扔下她，回宴会厅去了。

　　春晓芙没有走，一直独立在花园中。站得久了，脚很痛，她脱下鞋子，踩着草坪缓缓走到宴会厅的长窗下。

　　宴会厅的窗帘都紧闭着，只有从某个不小心散开的窗帘缝隙中才能看到一点纸醉金迷的影子。

　　一只夜鸟从她头顶飞过，发出廓郎郎的几声响，翅膀沉滞地扇不动这花园的尘埃。春晓芙的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来看，是褚城的来电。

　　他在通话那端平淡地说：“你的脚不痛了？都能跑这么远的路。”没有质问，没有生气，只有平静地让人心慌。

　　“我爸说我不该来这里，让我回去。”春晓芙答非所问。

　　“也好，我让郑桥送你回家。”褚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也觉得我应该离开吗？”春晓芙看着窗帘缝隙里露出的那一抹光亮，平静地问他：“只要和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只要我让他们不开心，我就得离开，离他们远远的是吗？”

　　“晓芙！”褚城的声音忽地沉下来：“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她听到他急促起身时，衣物划破空气的声音，听到他带风的脚步声，她冷静地说：“不必了，我是不会走的，你们谁也别想赶我走！”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

　　刚挂了电话，又一通来电铃声响起，是蒋琳琳打来的电话。
　　蒋琳琳兴冲冲地说：“晓芙，我们准备和徐远卿他们一起去酒吧喝酒，你去不去？”

　　春晓芙说：“我才不去，我最讨厌陌生人可以随便搭讪的场所了。再说，我们和徐远卿才第一天认识，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喝个酒，他把我们迷晕拐卖了怎么办！”

　　蒋琳琳忍不住笑：“你疑心病也太重了。锦悦的酒吧是清吧，很有格调，不会有陌生人来搭讪。至于徐远卿……”蒋琳压低声音说：“他好像特别关注你家公司的事，可能是真的想做生意。我们可以一边和他来往，一边观察他，如果真的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再和他谈事。反正这是在江城，我们怕什么。”

　　春晓芙想想也对，徐氏集团算是比较知名的企业，高管很容易打听到，不可能专程跑来江城当骗子。再说，她家的公司关停这么久，也没什么值得骗的地方。想到这，春晓芙马上穿上鞋子拎起裙摆，往电梯厅那边跑去。
　　手上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全是褚城打来的电话，她现在没心情和他聊天，想也没想全部按掉。几次之后，手机再也没有响起。

　　春晓芙和蒋琳琳、乐思源一起进入酒吧，徐远卿和他朋友已等在包厢。他给她们斟酒，春晓芙一口都没有喝，又另外点了三杯鸡尾酒。鸡尾酒她也只喝了一口，因为等她聊完天，发现酒水已离开她的视线很久。

　　徐远卿笑吟吟地说：“春小姐，你很谨慎。”
　　春晓芙说：“你如果像我一样被至亲背刺过，你也会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充满怀疑。”

　　春晓芙的坦诚，对家丑的毫不避讳，让徐远卿很是意外。他放下酒杯，也直截了道地说：“我之前有和你父亲季锋先生接触过，希望他能做中间人，向春云珊女士转达我们公司收购春晓公司的意向和诚意，但一直没有回音。不知道春女士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

　　春晓芙惊讶：“我从来没听我爸提起过。”

　　疑惑之余，她又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爸一看到她和徐远卿坐一起，就气极败坏地来赶她走。原来是怕她接触到外界信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她爸不让她接触的事，不让她接触的人，对她肯定没坏处。
　　想到这，她倾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徐远卿说：“公司的事，你直接找我，我会转达给我妈妈。你要是接触了我爸爸，被我妈知道，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徐远卿了然，由衷一笑：“我明白。”

　　“春晓芙又问：“我家的公司停产好多年了，你们收购的目的是什么。”

　　“徐氏扩大规模，进行产业布局，需要春晓公司这样历史悠久，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为集团代言。”徐远卿避开春晓芙直率的目光，机械地说。

　　春晓芙想了想，起身说：“行，我先出去一下。”

　　她准备出去打电话给她妈妈。不管她家的公司现状如何，她妈妈都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任何事情都得由她妈妈来做决定。

　　走出包厢，门口站了两个保镖。见她出来，保镖向她点头致意。

　　春晓芙心想，徐远卿可真是派头十足，来喝个酒都带着保镖。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的保镖不远不近一直跟着她。

　　她停下脚步，心头猛地一凛——
　　她见过这两位保镖，他们不是徐远卿的保镖，他们是褚城的保镖！

　　她转过头：“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褚城要你们来监视我！”

　　“春小姐，褚总是要我们保护你。”保镖回答。
　　“谁需要他保护!他人呢？”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保镖提醒她。

　　春晓芙说：“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们可不许跟着我，当心我告你们的状。”说完，春晓芙转身就走。走过一个拐角，回头看保镖果然没跟上来，她连忙往前快走几步，蹲在一个角落打电话给她妈妈。

　　春云珊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只要是春晓芙打电话给妈妈，她妈妈每次都是秒接。
　　春晓芙简单地把事情和妈妈说了一下，春云珊想也没想，当即就说：“他们想收购公司，应该就是看上了公司在江城的那块地皮。公司关门到现在，也就那块地还值点钱。但是那块地肯定能拆迁，我们没必要卖公司。”

　　春晓芙说：“可是新区的其它工厂早就拆迁完，都搬到外地去了，就我们没拆到，现在基建时代已经结束，还能等拆迁吗？有人愿意收购公司，价钱合适的话就赶紧出了吧。”

　　春云珊说：“当初没拆到，是因为你爸和我闹离婚，我怕拆迁款下来被你爸分走一半，没答应拆迁条件。现在那块地是江城新区CBD，最黄金的地段，不可能不拆。”

　　说起往事，春云珊幽幽叹息：“那时候，你爸控制着公司，联合其它小股东，逼我把你的股份和我一半的股份都转给他。还是郁芳的大儿子出面调解，才让我们保住公司。我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当时放弃现金和房产，一定要公司，就是为了把公司交给你。你现在大了，公司是卖掉还是等拆迁，你自己决定。对了，当初看上新区那块地，来和我谈拆迁的就是郁芳的大儿子，他毕竟对我们有恩，你做决定前先去问问他的意思。”

　　春晓芙本来听她妈妈提起离婚的事，心里酸涩，对妈妈充满了愧疚。猝不及防听到郁芳大儿子这个名号，把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妈妈知道她和褚城的事了。再后面，听到春云珊要她向褚城报恩，霎那间，情绪复杂难辩。

　　褚城怎么就成她恩人了？她什么都没要他的，怎么就欠了他的。委屈的情绪在心腔里横冲直撞，想冲出去又被她使劲摁住，坚持不了多久，她实在按捺不住，委屈地向妈妈告状：“妈，褚城他瞧不起我。”

　　春云珊的呼吸顿时一窒，焦急地问：“他哪里瞧不起你？是不是因为褚言，才对你有意见？”

　　春晓芙说：“郁芳阿姨让他给我安排工作，他就让我做个小职员。可是他让陆雨桐做整个集团的首席设计师。我说我也想做设计师，他就是不答应。”

　　春云珊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让你去他家公司工作。他们一家人最宠的就是褚言，褚言的女朋友肯定也像宝贝一样捧着。你在他们那里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你明天就辞职，重新找一份工作。”

　　“嗯。”春晓芙紧紧捏着手机说：“妈，我想自己创业，我要自己做内衣品牌。”

　　春云珊想了很久才说：“你乘着年轻尝试下也好，就是资金方面……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你就把公司给卖了吧，拿着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至于褚城那边，他是帮过我们，可也不能为了报恩让你受委屈，以后你离他们两兄弟都远一点。”

　　“妈！”春晓芙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这个世界，除了妈妈，还有谁会爱她呢！现在，就算全世界其它人都不爱她也无所谓，她只要有妈妈的爱就够了。
　　春晓芙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春云珊说：“别哭了，妈妈只要你开心。”

　　和妈妈打了很久的电话，打完电话，春晓芙蹲得脚都麻了。再加上一只脚腕还有伤，半天站不起来。手撑着墙上的软包吃力地起身时，正好看到海明明带着陆雨桐从前面的走廊路过。

　　一看到陆雨桐，春晓芙条件反射般地站直了身体，紧贴在墙角。
　　晚宴结束，她们还不走干嘛。有陆雨桐的地方，肯定有阴谋。春晓芙拖着麻木的脚悄悄跟上去，看到海明明推开一间包厢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那个包厢好像就在她的包厢隔壁，因为再往前，站着监视她的两个保镖。褚城该不会就在这个包厢里吧，他知道她在隔壁，不去找她反而和海明明、陆雨桐混在一起，他想干嘛？
　　春晓芙气得不得了，一刻没有多想，拐着腿大步向包厢走去。

　　推开门，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半明半暗的包厢里，琥珀色酒液沉醉迷离，褚城仰靠在沙发上，跷起长腿，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水晶玻璃威士忌杯，淡漠地听着身边人说话。

　　海明明带着陆雨桐和人打招呼。另一张沙发上坐着褚言和两位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年轻人，一看都是商界精英。

　　春晓芙从门口的阴影地走出来，边走边说：“嗨，各位，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褚言吓得直接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春晓芙，你来干什么！”
　　“怎么了，看到我不开心了？你们不开心，我偏偏要过来！”春晓芙走到褚城斜对面站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褚城抬眼看她，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更深地靠在沙发上，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几秒，缓缓移到她的脚尖，灰蓝色长裙遮住脚面，露出一双浅蓝色真丝缎面鞋的鞋尖，鞋尖已在草地上沾得污七抹黑一团糟。

　　他淡淡地说：“你倒是活蹦乱跳。”

　　春晓芙说：“难道你希望我动不了，天天被关在家里面吗？”

　　褚城不置可否，站起身，绅士地让位给她：“坐吧。”春晓芙也不推辞，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褚城顺势坐到她身边。等落座之后，春晓芙才发现，她把陆雨桐、海明明和褚城给隔开了。

　　海明明倒还好，脸色没什么变化，就是懒得搭理她。海明明身边的陆雨桐表情可就丰富了，惊讶、厌恶、愤怒……表情瞬息万变，精采纷呈。

　　褚城给春晓芙作介绍：“小芙，这位是海明明，你叫她小明就行，你们应该已经认识。”

　　海明明微笑说：“今天多亏了有小芙帮忙招呼客人，把全场男宾客哄得心情愉快，他们的微信你都加上了吧。”

　　春晓芙说：“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办这个晚宴是专门用来拉皮条一样。怪不得我提融资让你很不开心。”

　　海明明脸色一变，她越过春晓芙，看向褚城，阴阳怪气地说：“阿城，你这个小妹妹，对我敌意很大哪！”

　　‘阿城’都出来了，叫得可真亲热。海明明连她是褚城的小妹妹都知道，却对她态度那么差，可想而知，褚城在他的朋友面前，从没说过她一句好话。想到这里，春晓芙心情很不好，拧着眉，狠狠瞪向褚城，褚城却漫不经心地说：“你要融资什么？”

　　说到这个，春晓芙立马扬起起下巴，得意地说：“我要推出自己的内衣品牌了，现在有三个投资人抢着要投我的项目，我们刚刚就在隔壁谈事呢。有些人瞧不起我，觉得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惜啊，自己投的项目一年爆雷四十多个，这眼光可不怎么样哦。只有真正有才华有品格有魄力的人才能看到我的实力。你们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