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男团，全都是我》路矣

9、节目官宣（一）

　　除了公式照，《璀璨》还顺势发布了练习生们的自我介绍以及公司应援的视频。
　　粉丝顺着周于鹭的V博爬过去《璀璨》的主页，带着偏见一个个挑剔过去，但不知怎的，竟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同一个视频底下。

　　“大家好，我叫沈章序。”
　　画面摇摇晃晃，在朦胧的环境陪衬中，像是十年前的座机拍摄出来的画质。
　　稍微稳定后，暴露在屏幕前的男生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即便是素颜，也似乎被套上了一层滤镜一般，帅气得让准备大骂一番的粉丝们失语。

　　“第一次见面，想邀请大家一起听一下我的创作。”
　　他慢慢退后远离镜头。
　　傍晚，未开灯的屋内光线迷蒙，窗外是雨后仍旧未散的乌云，只有一抹清澈的天青色乍然破开云层。男生靠在窗边的书桌旁，抱着一把尤克里里，身体前倾，垂眸安安静静地哼着没有词的曲子。

　　要怎么形容呢？
　　大概是十八岁那年拍摄到的悄悄放在心上的邻居，好像是褪色青春的怦然心动。

　　与吉他相比，尤克里里的音色要更明亮一些，与他视频中略微沙哑的声音竟也十分融洽。

　　家里还有一架钢琴，如果想要出彩，其实应该用更高调的钢琴出镜，但收到节目组的消息时，沈章序想也不想地就放弃了钢琴这个选项。
　　那架钢琴虽然在这个家里，却从不属于他。沈章序只是犹豫着在这个傍晚打开摄像机，像曾经精挑细选地将天青色带到他面前的粉丝们那样，在这个蝴蝶飞过的世界，尝试着重新把天青色拖回到他们之间的羁绊中。

　　短短几个小时，视频的播放量飙升。

　　沈家。
　　已经接近凌晨，原该早早熄灯的房间仍旧有光从门底缝隙处透出，不出意料地，路过的家长敲门询问：“章时，很晚了，怎么还没睡？”

　　即使这是一个刚刚中考结束的、正准备享受假期的准高中生，但家长总见不得家里小孩熬夜，见里面没动静，又敲敲门催促：“章时？”

　　沈章时从门内探出脑袋，他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吐出两个字：“马上。”

　　打发走家长，他背靠着门，呆呆地看着手机中的视频。
　　屏幕中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尤克里里，他甚至清楚地知道，那把尤克里里背后有一道深深的划痕。是他曾经跑进去沈章序房间，不小心将摆放在柜子中的尤克里里挥落下地时留下的印记。

　　手机上方跳出来一个消息，将视频转发给他的同学迫不及待地发来询问。
　　【是你哥吗？！】

　　【是。】

　　无法否认。
　　他们确实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沈章时生日时邀请过他的同学们来家里庆祝，那时沈章序也在家中，所以被认出来也很正常。

　　【！！！】
　　【啊啊啊】
　　【你哥太帅了！】
　　【我要发动我的所有人脉给他投票！】
　　……

　　对面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毫无疑问，是一个可爱的、打算将自己的暑假全部贡献给选秀节目的女孩子。

　　在这个人嫌狗憎的年纪，沈章时被教育得很好，说话礼貌、行为绅士、尊重女生，所以他的好朋友并不局限于男性。

　　但年幼不懂事的时候，他也和沈章序吵得厉害，甚至动过手。被体面的两位家长严肃说教后，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才渐渐转变成为客气与疏离。

　　就像刚才。
　　他想，即使他刚刚对门外的妈妈透露沈章序也许会出道成为大明星。妈妈大约也只会稍稍惊讶一下，他们从不干预沈章序的选择。

　　【你可以帮我要个签名吗？】
　　聊天框对面俨然已经成为了沈章序的新粉丝。

　　【可以试试。】
　　一个签名而已。沈章时并不觉得沈章序会拒绝他。

　　【啊啊啊】
　　【呜呜呜太羡慕了！你们家之后会去公演现场吗？】

　　沈章时这才犹豫许久：【……可能不会吧。】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

　　**
　　C位票选刚结束的练习生们回到宿舍，偷偷摸摸打开手机的一瞬间就能接收到《璀璨》铺天盖地的推送，而被领着去拍摄中插广告的A班成员们却一无所知。

　　程呈习惯性地提醒身旁的其余人整理衣领和收音。

　　“好。”沈章序低头应声，余光里，程呈已经在岳志安的拜托中亲自上手为他调整了。

　　可能是因为在公司里一直担任哥哥的角色，程呈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他会因为没能帮沈章序说上话而产生歉意、会下意识地照顾其他人的心情、也会任劳任怨地帮助队里的弟弟们。

　　但这种人设尤其致命。
　　特别是在CP大势中，粉丝们理所当然地要求他对CP的另一方付出与牺牲，这种漠视正主、感动粉丝的糖点也通常被称为“血糖”。

　　出道一年后，有狗仔挖出程呈的恋情——一个大他十岁的演技派姐姐。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阴影颇深。

　　沈章序轻轻叹气。
　　他走过去，帮程呈拍去衣摆间的褶皱，在程呈发愣的眼神中，又若无其事地松手。迎着摄影棚锃亮的大灯，沈章序想：真没办法，无视任何一个善意对他来说都很困难。

　　**
　　拍摄结束回到宿舍楼，路过B区的某个宿舍时，沈章序微不可觉地驻足几秒。

　　B班的四人间有两个前后靠墙的双人床，墙角的设备蒙了一块黑布，遮得严实的窗户挡住了这段雨季的稀有弯月，屋内只剩下一盏小台灯的幽光。

　　章禾起蜷缩着躺在其中一个上铺，狭小的空间里，共振的三个呼吸蛮横穿插了一道陌生的气息，到底对他有些影响。

　　他睁着干涩的双眼，耳中听到屋外不停有人走动的窸窣声，甚至神经质地总感觉听见了蟑螂蜘蛛的脚步声。
　　直到沈章序停在了门口，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飞回本体的怀抱，极度渴望挣脱这种令人感到折磨的困境。

　　门外，沈章序余光扫了眼走廊角落的监控，又硬生生扛住了如原始欲望般难以抵挡的冲动。

　　“章序？”
　　走在前面的程呈回过头，奇怪地看着停住不动的沈章序。

　　沈章序快走几步跟上，摇摇头轻声道：“记错位置了。”

　　屋内的章禾起缓缓靠墙坐起，他仰着脑袋，轻轻抓了抓喉咙。
　　那段记忆好像被笼在了塑料袋里，一旦回想，窒息与惊慌就随之而来。

　　小说中，龙傲天主角已经是能够掌握话语权的资本。

　　而章禾起正是主角对家旗下的一个小idol。他怀揣梦想，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地以为签了大公司就有光明前程。

　　但沈章序接收章禾起的那天，就被迫背上了吸毒的重罪。他是资本博弈的牺牲品，公司被爆纵容旗下艺人聚众吸毒，瞬间形象跌落、元气大伤，主角因此乘风而上。

　　章禾起最后的结局也只落得寥寥两句。

　　“那个姓章的小明星好像精神失常了。”
　　……
　　“可惜。”

　　沈章序度过了唐月朗藉藉无名的三年，也挨过了章禾起艰难戒毒、精神混乱的五年。

　　病情不稳定时，沈章序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章禾起在十万人的体育馆开着盛大的演唱会，又偶尔会看到他背着背包到处飞、脖间挂着相机走过一个又一个廊桥。
　　但最后残留在沈章序记忆中的，只有躯壳从高处摔落的剧烈疼痛。

　　章禾起家境还算殷实，如果不进娱乐圈，他应该也会成为一个粉丝众多的旅游博主。

　　他本该活得自由而灿烂。
　　他应是峭壁盘旋的飞鸟，可最后却成了深海跌落的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