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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夫人 ...

  •   17.

      向雁塔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此等惨案立即引起了全县人的注意。这种大案,一不小心便能掀了衙门里一批人的乌纱帽。

      “老爷,此案的凶手下手狠辣,绝非常人。”

      说话的人名为向伟痕,是丰城衙门的师爷,至今已为前后三位县令鞠躬尽瘁过,练就一身老油条本领,圆滑如鲶鱼,现任唐正平是他的第四任上司,对这个废话大师太极高手暂时毫无办法。

      “真是有参考价值的一条意见。”唐正平唇角嘲讽地一掀。

      向伟痕也不在乎,微笑着站在一旁,揣袖装傻。倒是今年新来的捕快小燕,殷勤地走上前来当出头鸟:“老爷,这人一晚上能杀近百个人,应当是个高手。丰城可没有这样的人物,怕不是……”

      他看向站在人群旁的尉迟卿几人。

      “那个男人虽然有能力,但是没有动机。”唐正平白了这个愣头青一眼。他不是丰城人,自从来了丰城,行事总有牵绊,就是因为这些丰城本地人总爱抱团排外,连带着他对所有丰城人都颇有微词。

      小燕喏喏称是,退到一边去,眼睛还是止不住地去瞟尉迟卿。毕竟,若说动机,所有人都没有动机,只有那个尉迟卿看起来是有能力杀这么多人的。

      “也不一定是尉迟卿。”向伟痕开口。

      小燕:“可是除了他之外,那个焦可心完全就是个娘娘腔,弱不禁风。更别提那两个娘们了,姓桑的那个虽然会些功夫,但是一下就被我们的人拿下,另一个看着也是细胳膊细腿,怎么可能血洗向雁塔?”

      桑乔昨晚去救“人质”,被衙门的人当场抓破,几下将她击退,现在自然不会怀疑她。

      过了一夜,向雁塔腥臭难闻,唐正平在这儿站了一会儿便受不住了,挥开苍蝇:“在这儿站着也没用,此事先回衙门商议,留些捕快在这儿看守现场便是。祭祀马上就要举行,不要因为这事儿耽误了。”

      “那那个尉迟卿呢?”小燕斗胆问。

      “……让他留在衙门里,不要走动。”唐正平不耐地说,转身走了。

      小燕这下不敢继续追问了,带着人退下。兰珂看着唐正平几人就这么走了,微微挑眉:“这么不负责任的县令可不多见,就这么放着百姓不管,莫非是不想干了?”

      桑乔盯着唐正平的背影,没出声,直到衙门的人过来,“邀请”他们回去。

      -

      回了歇脚处,兰珂向楼下一看,院子里被衙门的人团团围住了。

      “桑乔,你觉得到底是谁动的手呀?难不成真是尉迟卿?可是他看起来不像啊。”兰珂靠在窗边,剥了杏仁壳试图往那几个衙役脑门上扔。

      其中一颗杏仁壳差一点儿落在一个衙役帽子上,兰珂赶紧收了手,从窗台上跳下来,想起什么似的:“你说,会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龙神,想吃男人了?”

      桑乔没出声,兰珂转头去找自己刚剥好的杏仁,却掏了个空,一抬头,桑乔正慢悠悠地磕着杏仁。

      “……喂!吃人嘴软,你吃我的怎么还不理我!”

      桑乔低头,抿了一口茶。
      和扶桑山的比起来,唐正平给他们的茶还真是……很难入口。这跟直接从树上摘几片叶子放水里搓搓有什么区别?

      “你的问题太多了。”桑乔伸出一根手指,眼睛弯弯:“只能问一个。”

      兰珂:“……”

      她回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所以你真的知道向雁塔那人是谁?”

      “不知道。”桑乔说:“唐正平不是不查么,我怎么会知道?”

      “哪有你这样的!”兰珂刚要无语,琢磨了下也觉得蹊跷:“要说这事儿确实也怪,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唐正平居然也不查,到底是为什么?”

      她抬头,对上笑意盈盈的桑乔。桑乔抿着唇,又伸出一根手指。

      “……你又来?”兰珂撇撇嘴,坐到一旁去了,然而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又勉强坐了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茶叶,丢到桑乔面前。
      “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

      桑乔掂起茶包,这茶叶闻着清香扑鼻,还有淡淡的桂兰香气,显然是上等茶叶。她将茶包拆开,撮了点儿泡进水里.
      “阁下真是大方,以后有什么要问小的,小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兰珂看她这么牛嚼牡丹的喝法实在牙酸。

      “唐正平不会让他的女儿死。所以现在他不会耗费精力查向雁塔的案子,因为他不能允许祭祀有一丁点的差错。”桑乔喝了口茶,幸福地眯了眯眼。

      隔壁房间里,尉迟卿抱着剑,一脸郁闷:“庄主,那事儿根本就不是我干的!”

      白皙柔弱的男人坐在窗边,食指慢悠悠地摩挲着杯盖,闻言淡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因为是她做的。”

      “什么?可是她怎么做到的?而且——”

      男人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眸光微闪。尉迟卿噤了声,又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福气都要被你叹完了。”焦可心说:“她已经认出我了,这张脸不能再用。”

      “啊?”尉迟卿挠头:“庄主,你又想干什么?”

      焦可心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尉迟卿早已习惯庄主这样谜语人的属性,懒得多问,自顾自去一旁擦剑了。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卿只听窗边咚的一声。

      “庄主?”尉迟卿连忙赶到窗边。窗台上只剩茶盏,陶瓷轻响,掀开一看,内里的粗茶已被内力蒸得纯净如水,底下的茶叶按照粗细分好类,就连指向的方向都一样。

      ……庄主这个强迫症还真是一直不变啊。

      尉迟卿摇了摇头,将茶杯收起。

      “这丰城第一个献祭的女人居然是自愿的?”兰珂正在房间里捡桑乔带来的卷宗看,惊讶地拿着留影仪对着眼前的小字一顿拍。

      方芳,原本是丰城里一名铁匠的女儿。这方铁匠也不是一般人,原本是一名弓箭手,随着月朝的军队一同打天下的。方芳跟着他,耳濡目染,学会了一手好箭术,百步穿杨。
      当年龙神传出“旨意”,要求献祭,方芳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自愿报名。她的牺牲为丰城带来了救命的大雨,一度被人歌颂。

      “不是,这个龙神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家都信他说的话啊?”兰珂十分疑惑。

      桑乔正在试图从那些烂茶叶中挑出一些能入眼的,闻言头都没抬:“人心莫测,但当样本够大的时候,就会形成规律。因此,预测一个人的行为,难,预测一批人的行为,却会变得容易。”

      “什么?”兰珂皱眉,突然听见窗外一声异响,连忙起身推开窗户。

      只见窗户与对面那堵墙之间的窄窄过道中,鲜红色正从一片模糊的蓝色中蔓延开来。

      “是焦可心的衣服!”兰珂大惊。

      桑乔皱眉,走到窗边一看,果然是那家伙。

      “这下不妙。”她微恼地合上窗户:“死了个朝廷命臣,唐明正现在不得不调查了。”

      这个窦何听怎么不知道消停?不过十两银子,看来还是要的少了!

      “唐正平来调查,不是好事吗——”兰珂突然收声,一脸震惊地看向桑乔。

      对啊,她怎么一直没怀疑桑乔呢?可是,桑乔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桑乔让兰珂不要声张,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尉迟卿拉开门,一见门口站的是桑乔,就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明明桑乔瞧着笑语盈盈的,怎么这么让他瘆得慌呢?

      他退后两步,桑乔顺手将门掩上。

      “桑小姐——”尉迟卿吓得要拉开门。

      “尉迟前辈,可否请您帮我个忙呢?”桑乔问。

      “怎么?”

      “咱们的焦大人现在在底下躺着呢,但是如果唐正平发现了他,我们可能会有大麻烦,所以能不能劳烦您把他捞上来呢?”

      尉迟卿:“……”

      桑乔的话听着很有诚意,表情看起来也很真诚。虽说跳下去是庄主的意思,却也没说不能把他捞上来……不过,底下那个到底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动作挺快,大约半个时辰就把墙缝里的“尸体”捞了上来,摆在屋子中间。

      尸体这玩意儿,大部分人都不愿意靠近,没想到面前这小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居然就这样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尉迟卿心里啧啧称奇,不愧是面不改色杀了这么多男人的小姑娘。

      桑乔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见没反应,便拿起剑,将尸体脸上蒙着的发丝拨开。

      露出面容的那一瞬,整个尸体发出滋滋的声音,居然就这样融化了。

      “果然。”桑乔啧了一声,嫌弃地将剑在一旁的软垫上擦了擦。

      粉红色的血水浸湿焦可心的衣物,变成一堆没用的垃圾,桑乔在心里又给窦何听记了一笔。

      尉迟卿在一旁看着,松了一口气,以为庄主这次把桑乔糊弄过去了。其实桑乔站在他面前,他又有点怕又有点好奇——桑乔是怎么做到不声不响一晚上杀了这么多人的?这完全是人才啊,若是能把她收入斩马山庄,那简直不得了了。

      他在这边抓耳挠腮的,忽然,房门被敲响了,原来是向伟痕叫焦可心去谈话。

      官府的人就在外面等着,然而焦可心早就融化成一滩水捏都捏不起来。若是让那些人发现焦可心真的死了,别的不说,嫌疑最大的尉迟卿必然是要下狱了。

      “告诉他们,焦可心正在换衣服。”桑乔低声道。

      尉迟卿别无他法,照着桑乔的话说了做了。

      “一会儿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变出一个焦可心吧?”尉迟卿愁着脸。

      桑乔将焦可心的行囊翻了出来。

      要么是窦何听太过细心,做戏做全套,道具太齐全。要么就是真正的焦可心已经回去见他祖宗了。桑乔没时间为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默哀,从行囊里拿出一件衣服。

      “桑小姐,您这是在……?”

      只见桑乔将焦可心的外衣披在身上,对尉迟卿:“你看我像他么?”

      尉迟卿:“嗯?”

      “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更像他一点呢?”桑乔意有所指。

      尉迟卿:“……这我也不……等等桑小姐,你拔剑做什么?哦哦,其实我对易容也略知一二,姑娘,切莫冲动……”

      一盏茶时间后。

      桑乔对着镜子里这张平平无奇的男人脸,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地掀了下唇,淡淡地说:“还行。”

      尉迟卿打了个寒颤:桑乔这下,像不像焦可心不好说,倒是像极了自己那个谜语人庄主。

      桑乔,或者说焦可心,整理了下衣服,就这样走出房门,去找向伟痕了。尉迟卿跟在后面,心虚地想,庄主既然留下了焦可心的衣服,或许就是考虑到了现在这点……他应该没做错吧!

      此时此刻,向伟痕正在给一个女人上茶。女人穿着华贵,唇上的胭脂散发着淡淡的润泽。

      “焦夫人,您稍等一会儿,焦大人正在来的路上了。”向伟痕在她对面坐下:“您二位真是伉俪情深,这样远的路程,都要特意追来,下官看了都羡慕不已。”

      焦夫人笑了笑,尾指轻轻弹了下茶盏。只这一瞬,茶杯里的茶叶都整整齐齐地排好了。
      “我这样贸然跟来,只希望夫君不要生我的气就够了。”她意味深长地开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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