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双修记》萱薏

2、第2章 沈久海

　　小狸在竹屋附近前前后后溜达了好几圈，发觉没啥意思，正要回去找修道者，转头发现不远处池塘中央，有朵巨大的金莲。

　　好奇之下，她偷偷靠近，穿过池塘中央小桥，伸出一只毛茸茸爪子，去够那金莲。

　　正要碰到时，却受了阻碍。
　　肉垫下感受到一层软和、薄薄的还有点弹性的光圈。

　　这是谁的宝贝？居然还不让摸？

　　小狸太好奇了，她往后退几步，伏低了身形，开始冲刺。用爪子带上仅存的妖力，用全力冲破这层光圈。

　　刚冲到一半路程，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凭空出现一双手，再次将她揪到了半空。

　　深久海看着又被他揪住后脖颈的猫儿，有些忍俊不禁道：

　　“可真是好动、好奇之极，那金莲是我法器，你可摸不得。
　　人界有大祸，我要去处理，你好生在此地待着。”

　　话说完，便放下狸花猫。

　　狸花猫有些不安，伸出白色爪爪勾他衣服。

　　“喵喵喵？”修道者你去多久呀？
　　“三日”
　　深久海摸了摸猫儿的脑袋，又继续道：

　　“我姓沈，你既然愿意修道，便唤我一声师父吧，乖乖待在竹林。”

　　“喵......”

　　话还没喵出嘴，修道者已经原地消失，狸花猫不满的甩甩尾巴。

　　“知道了，姓沈的修道者。”

　　师父这个称呼嘛，她还不太适应，修道者要是回来带小礼物，那再叫出口也不迟，小狸开心的想着。

　　……

　　焚妖炉已在人间屹立万年，燃有天火，再厉害的大妖，锁在炉中，经受焚烧，也会尸骨无存。

　　而此刻，烫红的炉火上方，却垂挂着一个女人。

　　干枯的身体呈现褐色，她的双臂被高高抬起，烧的黑紫的手腕骨中央被两条黑铁链穿过，将她躯体高吊在天火焚烧的炉中央。

　　她身上的紫色仙袍似乎被撕裂过，只剩下几根布条绕在身上，衣不蔽体，尽显落魄之态，显然封印她在此地的人除了想要她的命更是在羞辱她的尊严。

　　这时，焚妖炉天火骤息，数千年来，除了创立此炉的无上教主之外，能做到的只有他了。

　　女人缓缓抬起了头，终日的焚烧已经毁去她的容貌，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来的人正是深久海，他看着女子沉默良久，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得到仙力救治，女人才有力气抬了抬手腕，铁链炸开，身体也变得四分五裂。

　　凡人脆弱，即使她这一世修成了地仙。

　　无数星尘汇聚，炫目的流光自焚妖炉中升出，凝结成一道人影。

　　女子彩衣着身，手挽浮尘，银发垂地，如星辰耀眼。
　　可她却泫然欲泣。

　　“师姐，你受苦了，我在天庭为你留了一座宫殿，你们间的孽缘该已了结了。”

　　深久海施以道家之礼，如同千年前般劝慰。

　　“师弟，沧海桑田，我早已回不去那天宫了，人间处处是我与他回忆之地，你能不能将我送去妖界，我......不想做仙。”

　　月辰仙子央求道。

　　轻飘飘一句不做仙，听得深久海不由得长吸一口气。
　　挥手重燃天火，他回头，看着这个师父一直宠爱的师姐。

　　“你要去做妖？月辰仙子，你可知要你命，将你锁在此处践踏你尊严的便是妖，你此举是何为？

　　因你性格软弱好欺，师父向来疼你。
　　即使你爱上一个满腹心机、阴暗的堕仙，他都随你愿，这焚妖炉本是师尊设立，是那堕仙千年后葬身之处，可你却一意孤行。

　　你千年来在这人间尝遍苦楚，第一世，你与他相爱，他将你卖身青楼。

　　第二世，他倒是爱你了，爱你身份尊贵、爱你貌美青春，待你人老珠黄将你囚禁地室。

　　这一世，你.....”

　　“别说了，求你别讲了.....

　　温玄只是表面上绝情而已，魂魄归来，他一定在等我，我必须要进入妖界，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月辰仙子情绪崩溃，拼命辩解着，周身星光暗淡了许多，正如她此刻虚弱的魂体。

　　经历人间轮回，她被所爱之人摧残、折磨，仙魂折损得厉害，再去妖界只怕有去无回。

　　看她痛哭，深久海不再言语，只觉得她荒唐至极，却不思悔改，执念过深。

　　月辰仙子掩面哭了许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抽泣着问道:

　　“小池呢？他心善，会理解我的，他不像你这么无情，他一定会帮我的....”

　　“他，因一念之差致使魔界生灵涂炭，已被我就地正法。”

　　深久海毫不留情地断了她荒唐的想法。

　　“你.....沈师弟，小池是为了他的族类，你.....好狠的心！
　　难怪我们三个当中，师父最不喜欢的就是你。

　　沈久海，我差点都忘了，你本就是通天派逆徒!你就是为了得到虚假的权力而已！”

　　月辰仙子愤怒的指责他的冷漠，更是心痛小师弟竟然被他亲手斩杀，千年未见的同门间充满了隔阂。

　　她甚至害怕憎恨起了深久海，这个师弟向来法不容情，从不理解情爱，自诩通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训诫自己，她每回历劫而来心痛之时，深久海均是冷眼旁观。

　　月辰仙子明白，他瞧不起自己堕落于情爱，可真爱上一个人，那便身不由己，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千年前，蛮荒地惊鸿初遇。

　　温文尔雅的少年天才和她多次经历生死、患难与共。
　　随他堕仙、做鬼也好、成妖也罢。

　　爱就是爱了，这一次，她要赌上所有，去妖界，挽救她的爱人，让他记起自己，回归正道。

　　深久海听她发泄完情绪，不怎么气恼，只觉得可笑。

　　什么男女之爱？人间百姓，万物生灵莫名遭受此罪业，她身为地仙，未尽职责，反而感情用事，仍不知悔改。
　　实在是，神女愚蠢！

　　这千年来更毫无长进，只知儿女情长。

　　深久海对这个师姐很失望，他冷然道：

　　“月辰，我的所作所为自有天道定论，你这一世身为人间西地使，软弱愚蠢，纵容妖界祸乱人间，多少人因你而死，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我成仙已于千载，虽不懂你这愚昧、盲目之爱，但我谨记师尊之言，兢兢业业，为天道正不法之徒、戒玩忽职守之罪者，在其位而谋其政，我无愧于师尊之名。

　　至于叛出师门，师父于我有教化之恩，如同生父。
　　而你，在人间所犯政事之大错，本座须得请月辰仙子回天宫审问、一二了。”

　　深久海当下便祭出玲珑珍塔。

　　此塔专门用来关押禁忌神女之塔，希望她能精心潜修，在塔中寻回当初那颗道心，参透虚妄的靡靡之爱。

　　然而，月辰仙子根本听不进去深久海的话，三世轮回已过，她只想下妖界找温玄。

　　她很思念爱人，温玄也一定会记他们起当初的爱。

　　根本不甘心被关押，手中银色拂尘挥动，结成一道星光屏障。

　　漫天星辰涌现为神女所驱策，然而如螳臂挡车。

　　屏障周围的星辰宛如薄纸般，被无情碾碎，光芒暗淡下来。五光十色的玲珑珍塔如万钧之力逐渐的向她压来，神女无力反抗，半跪在地。

　　拂尘粉碎之际，月辰仙子泪如泉涌，心念俱碎，她带着恨意的诅咒痛苦的质问着玲珑塔上空之人：

　　“深久海，我爱温玄，甘愿与他生死与共，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都无怨无悔。

　　你不会明白，你孤身千年不曾得到过爱，更不曾爱一人爱到深入骨髓，你真可悲，沈师弟。

　　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的权利，你的所谓正派仙宫终将堕落，永坠地狱。

　　深久海，我就在塔里等着，看着，你的天道是公平的，你若是爱上一个人，只会比我更蠢，更疯狂......”

　　她的聒噪声渐渐没了，彻底被关押进玲珑珍塔。

　　一千年或许是挺久的了，深久海下界见的两位故人，却一个比一疯的厉害。

　　月辰仙子口中的爱让她不顾一切连仙都不做要追随而去，似乎没有千年前那么软弱了；

　　魔主蚩向来豁达竟变得心狠手辣，更连自己也不放过；

　　更有个佛陀.....曾因为焚妖炉烧了个莲花妖和他打了三百年，从此不入天宫，带朵粉莲四界游荡。

　　可于他而言，人间多少生灵受难未妥善安置，失职失察的各路地仙、仙官需要他去处置。

　　深久海没有心思分析这些“发疯”的原因，他不需要这些复杂的情绪，有太多的事需要时刻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