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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生人却有欢乐忧愁 ...

  •   眼看狼王体型比前天夜里足足大了一倍不止,行迹疯狂,柳水鹤心中已经猜到大概。只怕是这只狼王无意间碰见那只‘尸惊’后的僵尸,误以为是寻常人,一口咬过去,令自己中了尸毒。
      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先制止那发了狂的狼王才行。柳水鹤掏出青铜铃铛,当空一摇,空灵飘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反射回来,一瞬间,那狼王竟然停止嘶吼,怔怔呆在原地。
      趁此机会,伴冬掏出一把镇静的丹药,悉数塞进狼王口内。那狼王顿时反应过来,本能的反抗挣扎。伴冬使劲捂住狼王嘴巴,不让它将丹药吐出来。
      终于,狼王将药物吞下,渐渐平息下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后,倒在地上。
      围着的十多只野狼也试探性地往这边走过来,见狼王不在动弹,终于大胆的用爪子掏掏狼王的尾巴或者脑袋。
      带路的那只年轻的狼再次蹭了蹭伴冬的脚,指了指后方的树林,轻轻叫了一声,示意继续前行。
      看着地上昏迷的狼王,黄色的脓水从嘴角不断地渗出来,发出恶臭气味。柳水鹤犹豫了一会,看了眼云黎,还在气喘吁吁,看来所中软骨香的药效还没散尽。又看向伴冬,正在跟那只带路的小狼交流,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再者说了,他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抱着这匹发臭的野狼,自己一身轻松。无奈,他左右两只手各抓着狼王的两只前足,避开那张发臭的嘴巴,跟在众人身后往高处走去。
      无奈这样的姿势有碍前进速度,他逐渐落后,混在狼群之中。
      也许是因为他对待狼王的姿势不够尊敬,围在身边的那群野狼纷纷低沉着嗓子呜呜直叫,不时地蹭蹭他的小腿,眼睛发出阵阵凶光。
      这一举动反而激怒了他,干脆将狼王两只前足一手抓起,像拎包一样提着这位‘狼中之王’,大步朝前走去。
      临近中午,山中飘过来一阵米饭香气,几人立刻感到腹内犹如火烧,这才想起来,自从昨天中午吃过一顿,再无进食。
      “看来,这四肢无力也不仅仅是软骨香的缘故啊!”云黎说。
      “既然如此,这只狼王你提着吧,我快累死了!”不由分说,柳水鹤将手里的两只爪子递过去,拍了拍手,加快步伐往炊烟飘来的方向跑去。
      爬上去一看,原来山坡上有个茅草屋,一位老者坐在门口整理背筐,里面满是青绿色的草药。
      “庄老,你怎么在这里?”伴冬也跑过来,满脸欣喜。
      眼前这位老人,穿着青黑色麻布短褂,手指细长,布满皱纹,拣草药的速度极快。他听到叫喊声,才抬起头看过来,脸庞瘦削,下巴留着两寸长的胡须,一头白发束在头顶,用一根青玉簪子固定,看上去仙风道骨,颇有一股世外隐者的气质。
      “糯米我准备好了,你们快把白额头送过来。”老人说完,放下手里的竹背篓,请众人入内。
      “ ‘白额头’?”柳水鹤看向云黎,忽然忍俊不禁笑出声,“还真形象!这个称号,比薛暮冉那小子的‘狼王’好多了!”
      忽然云黎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庄老表情严肃,似乎隐隐有些怒气。柳水鹤干咳两声,笑道:“庄老您好,我是绿柏乡的赶尸人老柳。这次也是因为月圆之夜,生人靠近导致‘尸惊’,这才放跑了那只僵尸,引发这一系列的事情,实在抱歉。”
      庄老不发一言,指指墙角的陶土盆,让他们将狼王放进去。伴冬揭开锅,一股米汤的香味飘出来。
      几人腹内顿时咕噜作响,柳水鹤注意到,就连伴冬也没忍住,暗自吞了几次口水。
      “庄老,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一天没吃了,我们又在山上找了您一夜,饿坏了!”柳水鹤说完,伸手打算拿碗盛稀饭。
      伴冬笑起来,“这米汤是给白额头泡澡用的,我先盛一盆表层的汤水,剩下的你再吃吧。”
      说完用木水舀将米汤舀进水桶,底下全是粘稠的米粥,几人胡乱喝了几碗后,才摸摸肚子,满足的打着饱嗝。
      伴冬探了探桶里米汤的温度,这才慢慢倒进陶土盆中,将狼王的嘴巴着重浇了好几下,直到白色的汤水浸没狼王的半个身子。
      其他狼群此时也都围过来,在陶土盆四周卧着休息。
      午后阳光明媚,庄老带着伴冬在门口收拣药草,柳水鹤看了看屋内陈设,除了一张藤椅,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无奈,只能坐在窗台上休息,将椅子留给云黎。
      “既然大夫也找到了,受伤的狼王也救治了,等会休息好了,就能下山了。”
      云黎轻轻一笑,“这一夜还真是惊险,进了奇怪的蛇洞,还看见了几十年前的故人,跟做梦一样。”
      “故人?你还有几十年前的故人?”庄老忽然走进来,“别说几十年前,二十年前你还穿着开裆裤,露着屁股蛋子四处跑呢!”
      这话说得云黎脸上通红,他看了另外两人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将洞中所见之事悉数告知庄老,又把几人的猜测说了一遍,“我想,那个要么是做梦,要么就是蛇成了精,把那些人都变成了怪物。”
      “蛇——吗?”庄老扶着额头,眼中闪过悲痛之色,“这么说,那场震动也是你们干的?”
      三人默默点头。
      “这下可糟了,真的糟糕了。”庄老颤抖着双手,在空中乱摸,似乎想找到什么东西撑住身体。
      伴冬赶紧上去扶他到藤椅上坐下,半跪在他膝下,问道:“到底怎么了?那个蛇洞坍塌,里面的东西肯定活不了,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
      “你们年轻人,不懂其中的厉害啊!”庄老叹道,“那东西如果仅仅是塌方就能解决的话,我们这么些年,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那可是修蛇,上古就存在的神物!现在你们毁了它的住所,这可怎么好啊!”
      “可是,那些修蛇虽然厉害,也不过跟我大腿一样粗细,肯定不会是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这还能逃得出来?您老别太害怕了。”
      庄老像看待傻子一样看着柳水鹤,“大腿粗细?那不过是千千万万代的子孙,真正的修蛇,有这半座山大小。换句话说,这桐柏山,有一半是修蛇的化身!”
      “您老是不是神话小说看多了?”柳水鹤惊讶道,“现在这个年代,我赶尸人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您说还有这样庞大的怪物,说出去有人信吗?骗骗小孩子回家睡觉还差不多——”
      说完,嗤笑一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平静的风景,继续道:“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要真有那样的老怪物,还不出来报仇吗?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看着云黎一副如有所思的表情,问道:“难不成,你也相信这种神话故事?”
      “那倒不是,只是,我听奶奶说过,一百多年前,村子里曾经闹过蛇灾,死了不少人。不知道那件事跟修蛇有没有关系……”
      没等云黎说完,庄老一声叹息,“冤孽啊!当年那些事,那些事,唉,不提也罢。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么多年来一直跟这座大山相依为命,最后死在这山里,也算圆满了。”
      感觉其中事有蹊跷,柳水鹤噌的一下从窗台上下来,逼问道:“当年你们干了什么?抄了修蛇老巢吗?不然为什么这么害怕?对了,你们村子四周都放置硫磺,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
      云黎走过来推开他,低声道:“庄老都一把年纪了,你还刺激他!”又转头对伴冬说:“先带着庄老下山吧,我们跟村子里其他人一起商量看看怎么办。”
      “不,我不下山,要走你们自己走,我要住在这里,与其下山看着他们死,不如死在这里落个清静!”庄老死死抓着藤椅不放。
      无奈,柳水鹤跟着云黎下山,伴冬留在茅草屋内照顾庄老,和那只中了尸毒的狼王。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寻水乡。趁着夕阳未落,柳水鹤绕到屋子旁边,将剩余的硫磺倒进石台中。
      “趁着你去找医生,我拿了点硫磺,本打算做点烟花爆竹,可惜没有材料。就塞进包袱里,没想到进山还用上了。”
      云黎笑笑,“等这次事情过去,我去县城里买他是个炮仗,回来慢慢点。”
      “这冬天干燥,你当心点燃了桐柏山,这可就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了。”
      谈笑间,云黎推开虚掩的房门,正迎上一双干净无辜的眼睛。
      薛暮冉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衣服,正坐在桌边喝粥,脸色红润,短发飘逸,跟昨天那副汗流浃背,满面青白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哎呀,乖孙子,还吃不吃煎鸡蛋啦?”云奶奶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殷勤的拍着薛暮冉的后背。
      “你奶奶——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柳水鹤转头问道,却见云黎也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他心里已经猜到大概,八成是云奶奶眼神不好,错把薛暮冉那小子当成了亲孙子加以照顾。
      于是上前勾过来板凳坐好,挑薛暮冉的茬。
      “喂,薛暮冉,你好意思在这里大摇大摆吃着饭吗?你知道我们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吗?”
      “唉?可是隔壁刘大姐说你们进山是为了找那个大夫啊,跟我有什么关系?”薛暮冉一脸惊讶。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用得着进山找大夫吗?”
      说着夺过薛暮冉的碗筷,自顾自吃起来。
      “你不嫌恶心啊?我刚吃过呢!”薛暮冉骂道,又看向云奶奶,满脸撒娇的模样,“奶奶您看,他抢我吃的!”
      谁知这时云奶奶转头看见云黎,立刻发现不对劲,“哎呀,怎么有两个阿黎?”
      云黎无可奈何地笑了,推着云奶奶进房休息。
      “薛暮冉,你这样可不道德,你喊她奶奶,云黎怎么办?他为了你差点小命都丢在山里,差一点点就被女鬼抓着吸干了精血。你竟然还霸占着他奶奶,还是人吗?”
      “我要不假装是云黎,他奶奶能放心在家呆着吗?早进山里找人去了!你以为我愿意假装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责怪。云黎恰好回来听到这话,笑着谢过薛暮冉,弄得他们二人都有些羞愧。
      “咳咳,对了,女鬼是怎么回事?”薛暮冉打破沉默。
      这时,云黎才想起来,还有重要事情没有完成,“差点忘了,我去找刘村长,说一下修蛇这件事。”
      “修蛇?那是什么?”薛暮冉大声问着,却见云黎已经跑出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他只好看向柳水鹤,却只收到对方的白眼。
      “别再问我了,我今天都重复两遍了!”
      “我不问你问谁?还有谁能告诉我?你那只僵尸还抓不抓了?”
      说到僵尸,柳水鹤咽下正在喝的稀饭,喃喃道:“你要是不说,我也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你们从山上回来一趟,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搞什么啊?”薛暮冉无奈地大叫起来。
      讲述完事件经过,薛暮冉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尸惊,我信了,你说这山里有野兽,我也信,你现在说,这里面藏着半座山那么大的巨蛇,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以为我信吗?只是入乡随俗,他们都信了,我信不信也无所谓啊!”
      “蛇精——女鬼——巨蛋——半人半蛇的怪物——”薛暮冉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轻轻敲击桌面,“我从里面,怎么看到了爱情?”
      “你可别忘了,这个女鬼找了几十个年轻男人在洞里服侍她,如果是人蛇之间的禁忌之爱,那还找那么多男人做什么?围观吗?”
      “你说,那个被杀掉的男人递过去一杯液体,被那女鬼嫌弃难喝,是吗?”见柳水鹤点头后,他继续猜测,“女鬼杀了那个男人,又舔了一下溅到她脸上的血,说这样的才好喝。我想,是不是那个女人养着这群男人只是为了吸血,实际上还是爱着那条蛇?”
      “半座山那么大的蛇,怎么跟人类女子在一起生育后代?你在做梦呢?以为妖精都能变成人类模样吗?”
      “那谁知道呢,妖精我又没见过,何况那么多小说里都写了,妖精会变成人类,那么多书,总有不是瞎编乱造的吧?”
      “有句老话,叫尽信书不如无书,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着了魔了!”
      两人正在斗嘴,屋外传来喧闹之声,原来一群三四十岁的村民拿着锄头,铁铲,聚集在一起,打算守卫村庄。
      柳水鹤搀扶薛暮冉走出去,此时天边挂着橘红色的云彩,太阳已经落下,整片大地包裹在温暖的氛围中,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村长刘广肃站在人群中,慷慨激昂,鼓励村民勇敢团结,不可退缩。又安排了许多事项,让村民去做。云黎站在人群后方,神色复杂。
      许久,演讲结束,众人按照村长训话,将硫磺洒满村中各处地界,将家畜拴好,才各自回家锁好门窗。
      云黎步伐缓慢,走回屋,满脸疲惫。
      “我跟村长说,如果传说是真的,最好还是暂时离开寻水乡。可是——”
      “他拒绝了?”薛暮冉问。
      “神话是真的吗?”柳水鹤紧接着问。
      “他说,据记载,村子一百多年前的确经历过一次蛇灾,死伤无数。此后又过了大概五六十年,蛇灾再次来袭。算算时间,这次也差不多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增加了硫磺的数量。而且,寻水乡的人,不能抛弃村子。”
      “这是要跟家乡共存亡啊!”薛暮冉说,面露赞叹之色。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跟村子共存亡,要是真都死绝了,看他后不后悔这个决定!”
      入夜后,各家各户都亮着煤油灯,门前柱子上都绑上火把,松树油的清冽气味夹杂着硫磺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也许是为了不让他们的准备落空,也许是天意如此,又是一个轮回。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薛暮冉靠在柱子边,望向远处黑漆漆的山上,看不出任何变化。柳水鹤掏出一个小型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云黎在屋内陪着奶奶,以防不测。
      “看见什么了?”薛暮冉伸手想夺过望远镜,结果被推开。
      “看不清,你别打扰我!”柳水鹤又看了片刻,猛地长大了嘴巴,呆住了,将望远镜递给薛暮冉,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你可别吓唬我,什么玩儿意这么吓人,我可不信——”他借着望远镜看清楚那片黑暗中涌动着的东西,忍不住吃了一惊。
      那是一片,熙熙攘攘,足以摧古拉朽,扫荡天地山河的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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