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就别亲啊》子弹撞枪

6、陈如野

　　宋许没有和陈如野坦白自己辍学的事。高考的压力很大，他希望陈如野全力以赴，不要为了他分心……

　　“下学期我要走读了。”陈如野却说。

　　宋许：？

　　“我们艺考生不上晚自习，我妈请了老师给我加训，”

　　陈如野支着下巴看他剥虾，瘦削的指尖在桌面上习惯性地敲敲按按，仿佛在弹曲子，“我爸要出差，我妈开的补习班太吵，两位明确表示顾不上我，干脆在一中旁边租了个房子，鼓励我自力更生。”

　　那剥虾的手一顿：“所以，你一个人住。”

　　“对啊，好孤单好冷清，好想有人陪，”陈如野叹气，“小雪人儿快长大吧，等以后我们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就可以合租了。”

　　因为一句话。

　　宋许心里仿佛燃了把火，天翻地覆在燃烧，一直以来强撑的拘谨和客气都被打破，没反应过来一般地脱口而出：“谁给你收拾房间？谁给你做饭，洗衣服？”

　　陈如野：“……”

　　“宝贝儿，”陈如野被吓着了，“在你心里，你哥这么废物啊。”

　　“我哥特别棒。”

　　宋许埋头剥了一碗虾，全递给对方，转头去剥蟹肉：“但是我怕他消极怠工，不好好照顾自己。”

　　望着少年面前空荡荡的餐盘，陈如野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把那满满一碗推回去，嗓音幽幽：“现在是谁只剥不吃？”

　　“我太了解你，”
　　宋许瘪嘴嘀咕：“带壳的削皮的，你碰都懒得碰一下，要不是我唔唔唔——”

　　陈如野眼疾手快，抓起一只虾塞进他嘴里。

　　宋许：“……”

　　陈如野连装也不装，满脸妙计得逞的促狭，催促说：“快吃，放凉了都对不起虾。”

　　宋许一口一个虾，软糯的红油闷虾被他恶狠狠咬得嘎吱响。咬了两口，他看似十分随意地问：“哥，我能不能跟你住？”

　　一阵沉默过去。

　　宋许的脸越来越白，用力抿出笑容，把短裤揪出几道褶子。

　　陈如野却在认真考虑，思索了一阵，眨眨眼：“跟我住？我倒是特别欢迎，可是你怎么上学？从新区到市里，开车都要半小时。”

　　你特别欢迎就好。

　　宋许长长舒了一口气——等待的过程犹如审判，堵得人心底发慌。他体贴地说着违心话：“我可以坐地铁，我认路的。”

　　“这样太折腾你，”陈如野却理智很多，抱歉地跟他打商量：“而且我之后会去集训，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宋许蔫蔫说：“可是我会想你。”

　　“想我？”

　　“我没听错吧。”

　　脸上那丁点儿抱歉立马没了，陈如野沉又夸张地皱起脸：“采访一下说想我的那位，你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理我了。”

　　宋许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学着他哥的说话方式嗓音飘忽：“你好忙好忙，我好怕打扰你。”

　　陈如野不信他的邪，撑起个鬼脸：“听听，这话酸的。”

　　宋许攥紧手心，却笑不出来，重重点头，抬眸说：“我，酸，啊。”

　　陈如野翻了个白眼又凑过来，浅色璀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发梢，里面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所以这三个月，真的没有事？”

　　不说点什么，他哥总是疑神疑鬼的。宋许挑挑拣拣，偏头避重就轻说：“没事的，就是跟秦聿吵了一架，已经和好了。”

　　陈如野茫然：“谁是秦聿？”

　　宋许：“……”他目光黯了黯：“我和你说过的，他是我朋——”

　　“我想起来了！”

　　陈如野咔吧折了几下骨节，挟着一股豪气扬声骂道：“卸我车那小王八蛋是吧？”

　　那年他的生日礼物是一辆蓝色山地自行车，陈如野爱不释手，绕着北湾骑了好几十圈。骑累了就去小卖铺买水，随手把自行车停到了小花园一块不起眼的空地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回去之后，他发现车链子被人卸了。

　　陈如野气得要命，拉着宋许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调监控，才逮住那个拆车链条的臭小子。

　　宋许对这一段有着极深的印象——当时小学生秦聿的腰上挂着一条宽宽的纸腰带，背上背着红卡纸做的火箭模型，稚嫩的脸上煞气腾腾：“大叔，你的车，碍着我起飞了！”

　　…

　　陈如野打了个寒战，磨刀霍霍，苦口婆心道：“少跟他接触，阿许，那小孩脑子里都是炮。”

　　这一次，宋许深有同感。

　　午饭过后，陈如野不顾反对抱起他转了一圈，如同小时候一般，在宋许惊呼声中走远了。

　　“小雪人儿！”

　　突然，远远的，宋许望见他朝自己招手。

　　明亮的薄荷绿T恤衬得陈如野皮肤极白，手中攥着的校服外套轻轻打晃，高高瘦瘦的男生立在阳光下，仿佛一个不带刺的、向阳生长的仙人掌。

　　仙人掌高高蹦了一下，咧嘴笑嘻嘻地喊：“记得想我。”

　　心上沉闷一扫而空。

　　宋许不自觉勾起嘴角，以同样的热情努力回应，直到陈如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直到两只手臂挥舞得酸痛，心脏后知后觉，也涌起密密麻麻的痛。

　　少年被云的影子包围着，形单影只，轻得如同指尖的细烟，却在心上人面前有着燃不尽的执着热烈。

　　——你也要记得我啊，陈如野。

　　宋许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