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就别亲啊》子弹撞枪

4、秦聿

　　“我看你像麦克白……”宋许对这人的厚颜无耻感到震撼。

　　他理顺了乱成一团的头发，酝酿困意打了个小哈欠，认真打商量：“我很困了，明天再约好不好？今晚各回各家。”

　　望着宋许长睫毛上染着的细碎泪珠，宝石似的闪烁光芒，秦聿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赖赖地说：“不好。”

　　秦聿朝他伸手。

　　宋许无奈地笑了：“……好吧，看在你等我的份上。”

　　他掩下疲惫，小跑两步跟上来，扬起亮晶晶的目光：“那你就好人做到底，记得送我回家。”

　　秦聿不曾回头，嗓音却轻描淡写磨过他耳畔，敷衍道：“嗯嗯，宋公主，给你当骑士。”

　　便利店里买不到“麦克白”需要的酒和冰块，“讨债的”没有得偿所愿，脸臭得仿佛亲手撕了一个亿。

　　宋许已经很累了，逐渐头晕目眩，感觉世界都在晃，但他知道秦聿的脾气，不敢说“那我们回家吧”这种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缓缓安慰道：“没关系，我给你调一杯饮料好不好？”

　　手背的触感冰冰凉凉，秦聿下意识蜷了一下手指，低头去看宋许，看他小脸上怯怯的笑，和额头上的潮湿。

　　他眨了下眼，漫不经心地问：“你怕什么。”

　　宋许茫然。

　　“手怎么这么凉，”挺拔的脊梁骨无声往前探了探，秦聿点了下他的手，问，“我虐待你了？”

　　宋许不是很清醒，动作慢腾腾地抬头看他，又慢腾腾地低下头去，缩回手。

　　“没有。”他不太精神，低低地说。

　　秦聿的呼吸骤然沉了几分，眉峰挑得很高，像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那你回去吧。”

　　宋许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影摇摇欲坠，想揉眼睛却克制住，问：“麦克白，不喝了？”

　　秦聿强硬地把他背起来，不由分说：“不喝了。”

　　总是这样。

　　趴在秦聿后背上的宋许迷迷糊糊想，他做什么都强势又霸道，从来不问别人想不想。

　　“秦狗，”宋许眼睛也睁不开了，闭上眼闷闷地提醒他，“你说过，要当我的骑士。”

　　那我就原谅你了，他在心里悄悄说。

　　…
　　有一个“他”。

　　无赖也好，霸道也好，林衍生也好，无酒也好，秦聿也好……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个“他”的存在，就已经很好。

　　清秀泛着苍白的眉眼有些失落，宋许却觉得自己该满足了。哪怕此时此刻，这个正在陪着他的人的脾气甚至称得上糟糕。

　　——也并不是心里那个他。

　　秦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敷衍的回应，发自内心地嘲笑：“你也太轻了。”

　　宋许任由秦聿背着往前走，少年的脊梁骨很硬，仿佛热火初生的行星，淡淡的烟味令他安心。而他在旋转的世界中感受这一切，抬头仰望夜空。今天没有月亮，星星也黯淡无光。

　　一颗独自撑起整片黑夜的星星，好孤单啊。

　　“秦狗，”

　　回家的路不知为什么变得很长，宋许趴在秦聿肩头，用下巴尖儿轻轻蹭了蹭他，吸引他的注意力，解释道：“其实那天我想说……”

　　秦聿把头偏到一旁，也轻轻撞了他一下，威胁说：“痒，别闹，小心我扔了你。”

　　“我想说，”宋许被他撞得笑了一声，“如果林衍生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抛尸……后来想了想，还是都交给我吧，你不要管。”

　　半晌，秦聿说：“我没打他。”

　　宋许知道的。随后他意识到，少年在耐心地和他解释。这很难得。

　　他使劲嗯了一声，鼓励试探：“那你干什么了？”

　　秦聿脑袋顶的头发有点翘，宋许便给轻轻捋了捋，就听见他说：“我当然是跟他放狠话，宋许是老…我的御用酒搭子，让他别来沾边。”

　　宋许没忍住，笑了——当初就是因为他会调酒，秦聿才注意到他。

　　前进的脚步顿了一下。秦聿似乎在心头忍了很多事想问，却沉默下来。最终，少年的眉头和嗓音恹恹的，只是问：“你为什么不要我管。”

　　“怪闹的，”宋许想了想，突然弯了弯眼睛，回答说：“你想想，如果以后我的人生里出现了第二个林衍生，第三个林衍生……”

　　“宋许，你真牛逼，”秦聿冷冷总结：“我迟早被你气死。”

　　宋许：“……”

　　他不禁涌起一股委屈，捶了秦聿一下，愤愤说：“我只是想找一个比陈如野更漂亮的人。”

　　“陈如野？那个话痨？”秦聿的语调难得冲动。

　　陈如野是宋许年少的邻居，是他认识的人中难得一见的，可以堂堂正正在阳光下行走的人，笑起来有一种妖冶的漂亮，性格却不凉薄，会逗他开心，还能容忍他挑食。

　　宋许不奢望能追到这种闪闪发光的人，只希望自己能陪伴他。

　　“你们gay挺有意思，”秦聿掂了掂背上的人，尤其的不解风情，“男的要那么漂亮干什么，漂亮能一挑五还是一挑八？”

　　宋许：“……”
　　他立马不乐意了，争辩说：“万一以后家暴——”

　　秦聿突然站住。

　　“你下来。”他命令，嗓音听不出喜怒。

　　宋许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就要从他身上下来。然而刚松开秦聿的脖子，他突然反应过来，瞬间搂得更紧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聿作势松手——

　　“我错了！”
　　宋许一心急，用两只手扳着秦聿的头，嘴里吐出的道歉语无伦次，“别放手，别走，你怎么会家暴啊，秦哥最厉害了，打得林衍生满地找牙，那腹肌羡慕死我了……”

　　这话说的是个什么东西——宋许把脸皱成一团。

　　“别乱动，”秦聿的脸上一般没有表情，偶尔一冷笑就特别瘆人，阴阳怪气问：“有事喊哥，没事喊狗是吧。”

　　又把宋许使劲掂了惦，摆明理直气壮地欺负他。

　　“在我心里，你就像恶犬，”宋许喃喃，“横冲直撞，消灭世间所有败坏的恶犬。”

　　秦聿特别浮夸地恍然一声，“我这么厉害呢？”

　　宋许点头。

　　过了很久。他听见秦聿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散漫说，“总之以后有事，你别再躲我了，行不行？”

　　宋许答应道：“好。”

　　快到地方时，秦聿被出故障的路灯晃了眼睛，宋许立刻拍拍他：“好啦，放我下来吧。”

　　接近凌晨三点了。

　　宋许犹豫着小声问，“要不要在我家将就一晚？现在回去……秦老师会训你吧。”

　　“别管，”秦聿把他扔下来，边整理衣服边嘱咐：“你上楼，开灯，跟我招手。”

　　秦聿对他总是不太放心，像个小朋友一样对他。不过，宋许喜欢他偶尔琐碎的体贴，让人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除了“御用酒搭子”以外，还是朋友。

　　宋许朝他很乖地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阿聿晚安。”

　　站在灯火之下，少年深邃的眼睛里纳入了两点星，默不吭声地注视着宋许。
　　夜晚模糊一切，令人眼尾的凌厉在光与影的打磨中逐渐收敛，错觉似的染上几分温驯，他不再像恶犬了。

　　秦聿没回晚安，只很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