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但现代》司琴半夏

69、见面

　　“陛下有请。”羽林卫对扶苏说道。

　　虽然嬴政表现得很强势，但是他还是本能地去找外表更年长的那个人进行对话。

　　……绝对不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毛毛的。

　　他们并不清楚嬴政和扶苏的身份，刘彻也不会和他们说。

　　朝中有不少聪明人，可是聪明不到能够破解监控系统的秘密的程度——能破解这个基本也能删除这种权限了。

　　而且这些事情哪能让朝臣知道。

　　朝中没人比刘彻更清楚朝中没一个老实人。

　　就算是那些没被他清理的朝臣也未必有多老实。

　　有些人只是没被他抓住把柄，或者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遇所以才什么都没有做。

　　看着一个个老实本分，实际上一个个肚子里都流着坏水。

　　嬴政把合上的书往扶苏怀里一递。

　　扶苏低眉顺眼地扮演着“小弟”的角色，恭敬极了。

　　看他的衣着和气势完全不像是居于人下的，但是此刻的顺从也不似作伪，这种矛盾让人难免感觉到有点怪异。

　　“陛下？哪来的陛下？”嬴政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中没有半分情绪。

　　毫无疑问，看似是在反问，实际上是在冷嘲热讽。

　　羽林卫大声呵斥：“你竟敢对陛下不敬？”

　　这话说得十分有力，隐隐地还带上了几分杀气，这凶狠的一声足够吓哭小孩又或者把小孩的眼泪吓回去，但对这种呵斥十分熟悉到脱敏的嬴政却一眼看出了这个羽林卫底气不足。

　　如果对方真的有底气的话，就不应该只是喊一喊，而是直接拔枪了。

　　嬴政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这说明他们其实对嬴政的身份基本处于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嬴政的狂妄让他们摸不清他的底细，更不敢轻举妄动。

　　嬴政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视自己的安全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是真的不介意示弱来保住自己。

　　现在的场面其实已经很危险了。

　　不过嬴政的心一点都不慌，他的对手不是鲁莽的人，不会轻举妄动，而这份谨慎是会层层加码的。

　　别看他们全副武装，但是在嬴政看来他们反而是最好摆布的，就算有人在远处瞄着他的头，也算不得什么威胁。

　　如果把他以前碰上的赵军比作流浪的恶犬的话，眼前的这些羽林卫就是脖子上拴着绳子的恶犬。

　　就算后者更加强壮凶悍，但是也只是被绳子扯着吼叫，根本伤不到他。

　　所以他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我何必必须知道他呢？”

　　羽林卫经历了一场大换血，但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侍奉过刘彻多年的老人。

　　他们也许不是刘彻的贴身侍卫，但也算是离刘彻最近的那些人。

　　他们在平时休息的时候难免会交谈几句打发时间。

　　他们不会直接透露刘彻相关的情报，但这种围着皇宫打转的人不管交流什么最终都是和刘彻相关的。

　　有些事情他们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所以他们对于当今皇帝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对方对求仙的强烈热爱。

　　想到刘彻之前和他们说要把这两个人好好的请来。

　　羽林卫觉得这说不定又是哪里来的方士。

　　他们也只敢在嬴政表现得大不敬的时候吼两句却不敢真的做什么。

　　在很多人的幻想中，高人就是这种怪怪的样子，不说人话、不干人事，脾气稍微差一点的人遇到他们就会想要动手去打人。

　　就比如张良对此非常有发言权。

　　刘彻之前虽然有放弃求仙的征兆，但世人对皇帝更加深刻的印象是关于皇帝对求仙的狂热追求。

　　现在看来，就这两个人的胆色，搞不好还真的会被皇帝赏识。

　　等到他们得到了权力之后，处理他们这种小小的羽林卫就不在话下。

　　也许羽林卫中很多人的祖辈都是勋贵，可是在长安这种地方还真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们也只敢这么吼吼，却不敢真的做出什么威胁的动作把人得罪死。

　　现在嬴政这个孩子都没有被吓住，他们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羽林卫中的一些人看向了在嬴政身边坐着的扶苏。

　　不是所有的羽林卫都相信方士的那一套的，尤其是在皇帝上当受骗那么多次之后。

　　他们只是普通人，长生不老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对此没有半点贪念。

　　方士能忽悠皇帝是因为皇帝求长生，而他们无欲则刚，根本不会被这种遥不可及的事情诱惑，所以是把这一切当成骗局来看。

　　一般来说，成年人才是那个话事人。

　　现在扶苏不说话，反倒是嬴政一直在说。

　　他们有了一个脑洞：这两个人是想要制造这个孩子是被返老还童的效果？

　　有这样想法的羽林卫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操作不是很有创意，但难度在于找到一个足够聪明的孩子，能够在成年人甚至是皇帝的面前也不会露怯。

　　不过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如果真有这么聪明的孩子，那他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方士的上限虽然高到能娶公主，可是下限就是四处坑蒙拐骗。

　　孩子既然这么聪明，那去和方士混什么？不确定性实在是太高了，万一失败了，自家孩子是要丢命的。

　　更何况方士也是讨好皇帝和大官的。

　　谁家要是有这样天赋的孩子，那自然是要好好培养，让他以后去当大官，为家族争气。

　　以前是王侯将相有种乎，现在则是天大地大当官最大。

　　能当官的人是站在职业鄙视链顶端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招不好用，用的人也少，搞不好还真的能让皇帝另眼相看。

　　所以有别的羽林卫站出来，把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拉了下去。

　　这只是一唱一和的招数。

　　“陛下的名讳我们不方便说，虽然不知道二位是何方人士，但是远道而来便是客人，如今夜寒风大，只是想请二位换个地方去好好休息一番，如何？”

　　嬴政：“……”

　　他知道这个人这话基本上是纯粹的恭维，他们尽全力让嬴政和扶苏不要对他们产生恶感，但是背地里，嬴政被这句“客人”给伤到了。

　　的确，他之前没有来过长安——咸阳也没有，可是这里曾经是他的天下，现在自己却成了客人。

　　对面这有意无意的宣誓主权让嬴政的拳头有点硬了。

　　他才是主人好不好！

　　嬴政默默炸毛。

　　万恶之源胡亥！

　　都怪你！

　　.

　　虽然在这之前嬴政就在心中演练很久了，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点来气。

　　嬴政的血压被拉得很高，可是面上还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他看了扶苏一眼，扶苏没什么反应。

　　他可能也装得很好，但是嬴政现在连路过的狗都想踹一脚，所以他就在心中骂他缺心眼。

　　可能有点冤枉，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是完全冤枉。

　　一切可不就是因为扶苏缺心眼吗？

　　白长得和子楚像了，但凡他有子楚的心眼该多好。

　　一路上嬴政沉默地看着外面的街道，这和他给自己弄的设定并不冲突，所以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外面的街道。

　　一百多年的时间并没有制造出如同秦朝和唐朝之间那么大的差距，但是从很多细节能看出科技的确有所后退。

　　他没有见过扶苏熟悉的咸阳，但是他见过邯郸、见过鹿台、也见过洛，这段时间王绾白天除了给他上课就是带他在洛到处转悠。

　　后来者做得没有他好，这其实是一件可以暗自窃喜的事情，嬴政却不觉得高兴，甚至比看到唐朝的那份落后还要低落几分。

　　唐朝的技术滑落已经滑落到让他麻木的地步了，可是汉朝的这一点点小退步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某种难以抵挡的趋势。

　　他想到之前伯益和他们说的话。

　　他们真的能扭转这种大势吗？

　　嬴政叹了口气。

　　.

　　这声叹息先于嬴政抵达了未央宫。

　　刘彻听到汇报，知道嬴政看着长安叹了口气。

　　刘彻心里一咯噔。

　　你个小老登在叹什么气？

　　你对大汉有什么不满吗？

　　他知道秦朝和汉朝之间会有技术方面的一些落差，但凡是做到他今天这一步的人就想要把事情做到最好，让这个国家在未来几百、甚至上千年还在称颂他。

　　他们都是想要建立不世之功业的人，要比就要和建立不世之功业的人比。

　　所以他嘴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还是相当在意嬴政的每一个评价。

　　不是那种小孩子面对老师打分的那种在意，而是“等你挑完刺我就要一一怼你”。

　　可是他就叹了口气。

　　只叹了一口气。

　　简直要逼死强迫症。

　　这比直接找茬更让人心烦。

　　刘彻之前就想过，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他们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们是不是能够做个什么交易？

　　他是不是可以给嬴政一些好处，让嬴政能把秦朝的一些资料贡献出来？

　　如果真的得不到长生或者复活的关键，这些资料也可以留给他的下一代作为底牌。

　　当然，如果他能够半点好处都不给出去，那就更好了。

　　老刘家从来不是多么抠门的人。

　　虽然他们诛杀功臣又刻薄寡恩，但在给予别人好处的时候并不吝啬——看看那挂掉的项羽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那是对手下。

　　而嬴政可不是他们的手下，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也不是能够被他利用的。

　　所以他才没兴趣对嬴政展示自己有多大方。

　　话虽如此，刘彻也没多吝啬，该布置的也布置了。

　　嬴政和扶苏见到刘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仙气缭绕的宫殿。

　　殿中摆了各种奇花异草，在这冬日中叶子也是绿油油的，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产生现在究竟是什么季节的混乱感。

　　而在这殿中还摆放着几个炉子。

　　相比起供暖，这些炉子更像是一种装饰，它在透明的炉中燃烧着，夹杂着红色的黄色火焰在轻轻跳动着，这个颜色显然也是精心调配出来的，和整个宫殿的颜色是相符合的。

　　秦朝尚水德，而汉朝尚火德。

　　在殿中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奏乐声以及歌者低低浅唱的声音，这声音时刻保持在能让人听见但是一个不留神就会让人忽略的程度。

　　殿中每一样陈设和装饰都极尽繁华与奢侈，它们并不是工业大批量制造的，每一样都有着细微的差别，但是这细微的差别就意味着这一切都是纯手工制造的。

　　这个宫殿的主人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金钱投入到这其中。

　　扶苏有着丰富的“方士”经验，一眼就看出了干冰制造机、磁悬浮平台和大型灯光系统。

　　……他真是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知道方士的这些小招数的。

　　他只是想让父皇知道方士的这些小诡计，但是嬴政似乎并不太在意，因为他有点被愉悦到了，并且表示这也算是一种增加代入感的方式。

　　嬴政不是不知道这些方式多少有点忽悠他的成分，不过他见过太多的人，那些人都很喜欢给自己抬一抬身价，嬴政看在自己被取悦到了的份上就懒得计较，反正他也不缺这点钱。

　　对方想要地位那就给。

　　嬴政大概只是没料到这群方士的能力全点在忽悠人上，半点都没有他想要的真本事。

　　哎。

　　不过能走到皇帝面前的方式在审美上真的是无可挑剔。

　　扶苏用眼睛的余光在嬴政的脸上一扫。

　　果然，七岁的嬴政也很喜欢。

　　哎。

　　坑人是真坑人，但是同好也是真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