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每天都很累》秦渊w

6、搭救

　　夜风寒凉，修士寒暑不侵，晏余疾行于高空之中，风把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无甚感觉，却察觉到怀中的少年瑟瑟发抖。
　　少年生活看的出是极尽窘迫，他只身着一件薄薄的弟子袍，上还打着几个补丁，身上也没有储物袋之类的物品。衣袍遮盖不住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他修为低微，又伤得很严重，新伤和累积的旧伤一起，夜风一吹，就要他整个人都被刺骨的夜风浸透。
　　晏余思量几息，腾出一只手来，温热的手拂上他血块凝结，显现出营养不良的焦黄色的头发上。
　　少年简直瘦得惊人，抱在怀中甚至能感受到骨骼的凸起。晏余生出几分心疼，他都不敢想这个才同程子安一般年纪大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江为竭垂眸，嗅着修士身上传来的清雅气味，就有一股温和又温暖的气息自头顶而下密密麻麻的包裹住他。
　　从空中看，他像是被一团灵气团包裹住了，像泡在温水之中，让寒意再也浸透不进来他身躯半分。灵气团游走在他的身体表面，在逐步治愈他的外伤，虽然愈合得很缓慢，到底是在一步步变好。
　　“我是水属修士，却不专攻治愈之术，只能治愈些外伤。”晏余温和的眸光落到江为竭身上。
　　其实也有种方式可以好得更快，水之一道在治愈方面天生有优势，只消晏余用灵气去江为竭经脉上运转一圈，以晏余金丹期越他两个大境界的修为，保准他什么暗伤沉积都好得一干二净。
　　可晏余看他身体僵硬紧绷，少年简直太紧张了，紧张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放慢，只有胸膛还在一起一伏，彰显出少年仍然活着的事实。
　　毕竟对江为竭来说，晏余也只是个相识没有多久的陌生修士。
　　晏余更对他生出几分怜惜，不想再刺激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温和些的方式。
　　于是夜空下，青年修士温柔的揽着小小少年，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落到那千锋山处。
　　夜是寂静的夜，千锋山上虽然没有宵禁的规定，因着弟子本来就少的缘故，平日里就冷清，入了夜，更是像无人居住一般。
　　晏余轻巧飞到自己往常打坐的洞府里，他之洞府设在这千锋山半山腰，周围水气萦绕，旁边是一个极大的湖泊。
　　此洞却不是独立的，它与隔壁一个小洞连通，通往程子安的洞府，今夜程子安不在山头，千锋山的杂役弟子都住在山脚，这半山腰死寂得能听针落。
　　晏余把江为竭放置到自己往日打坐的石板上，修士不拘泥于外物，虽然也有乐于享乐，住华美精致的宫殿，有数位杂役弟子伺候的修士，也有晏余这般视外物为粪土，有一席石板打坐就能安然自得的修士。
　　他之洞府虽然布置简陋，一石板石枕，一石桌石凳，其中却绘有顶尖的聚灵阵，其中灵气含量高得像是要凝聚成液体，论修炼，他这里是极好的去处。
　　修士以灵力为生，灵气含量丰富的地方就连呼吸都要舒畅几分。
　　石板微凉，江为竭离开温暖有力的怀抱，接触到石板的刹那，被其上的温度凉到瑟缩了一下。好在洞府内温度恒定，不多时也就让他身躯回暖起来。
　　晏余看他状况暂时稳定，从自己私藏中寻出一瓶疗伤丹药。
　　一品元春丹，他记不得是何时留下的了，对晏余来说一品丹药药力薄弱，杂质也颇多，对江为竭用则恰好。
　　晏余从中倒出一颗丹药，并指一挥，丹药就飞到江为竭眼前，江为竭默默看着，一张口，丹药就飞入他口中，吞咽而下。
　　丹药见效很快，一进入江为竭口中就化作一股药气流，进入江为竭的经脉，开始顺着灵气流转起来。
　　元春丹是那专门用来治愈内外伤的丹药，只要不是经脉寸断，丹田被废这样的命脉受损，一枚品阶合适的元春丹都可以治愈大部分的内外伤。
　　断骨生肉，对此丹来说，倒显得小儿科了。
　　不过也是江为竭修为低微，若是这枚丹药由晏余来使用，起码要玄阶中品才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药气随他经脉运转一圈，所到之处皆被药力滋润，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流过四肢，流过头，流过躯干。江为竭感受到四肢的感知正在逐渐回来。
　　少年手指轻微的动了一动，血肉缓慢生长磨合的感觉，让人麻痒难耐，可对江为竭来说实在算不上很难受的感觉——和他经历的那些痛苦相比，这充满希望与新生的麻痒感，简直不能更好受了。
　　“药力彻底发挥需要时间，你睡一觉罢，明日就好了。”晏余平和的声音传来，少年侧躺着看他面容，心中思绪难平。
　　他此前生活得并不如意。同门的欺凌与看轻，加之他性格孤僻内向，无人愿意与他相交。
　　他天资不佳，却从未放弃己身，只是多年来遭受的欺压到底让他再难相信别人。
　　这次又是会有什么企图呢，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图了。他只是一个灵根奇差的废物修士，除了这条命，他什么也没有了。
　　总归不会更坏了，少年心想。眼前之人救了他，应该是他的恩人才对，他不应该用最黑暗的思维揣度他。
　　洞府中很幽静，这是他入门以来最安生的一个夜晚。在外门当杂役弟子的时候，他睡不了一天好觉，那些欺凌他的人也不会希望他睡好觉，他的夜晚总是充满惊吓，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他害怕的声音，充斥着咒骂，毒打，住的环境也永远是最差的，是随时可以被闯入的。
　　江为竭闭了闭眼睛，感觉到眼中有几分涩意，或许是他心太冷了，而青年刚刚的怀抱又有几分温暖，让他不由得心境动荡。他睁开眼盯着眼前青年的脸容，突然问道“师兄，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姓？”
　　晏余的身躯凑近他几分，轻声告诉他“晏余，我叫晏余。”
　　青年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晏余本人一样温和雅致，是极好闻，也是让人很安心的味道。
　　“师兄……为何要救我？”少年斟酌半天，终是问出了这一句。
　　晏余沉默半响，是啊，为什么救下这少年呢？明明这世间不公万千，他晏余也不是每一件都会出手——他不是圣人，也没这么多精力。大多时候他只会以杀止杀，武力镇压之后就离去，他无心去管这么多闲事，对晏余来说解决眼前的不公就已经能够让他问心无愧了，而若要是他件件深入——晏余也不是不出世的天真修士。
　　万事皆有自己的因果，因果有好有坏，无人能观测天意。因果一事虽玄之又玄，却能在修士渡劫的过程中有深刻的体现。一般来说，因果越多的修士，渡劫也就越难。
　　都说修行者斩尽前尘断心绝情，不过也是因为不愿多沾染别人的因果罢了。晏余只是求一个问心无愧，说到底，他本就不是圣人，只是看不惯。
　　但晏余看着少年坚毅的目光，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或许是因为，你和我曾经有些像吧。”
　　说罢，又轻轻笑笑“不必多思，你还需休息。”
　　晏余立于他身旁，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蒲团置于地上，开始修炼打坐。
　　“我就于你身旁打坐，有什么事你可随时唤我。”晏余说道，闭上眼开始吐息。
　　江为竭侧着身子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描绘着修士的面容，他有一双平和沉静的双眸，睁眼时只让人觉得温和慰贴，闭上眼却显出了些锋芒，让人不免有些威严不可进犯之感。修士修到筑基期就能驻颜，晏余外貌是很年轻的青年模样，足以见得他天赋之高。
　　修士对目光极为敏感，晏余就是闭上眼打坐也能感受到少年在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过他理解少年心中忐忑不安，如此，让他看上一看也无妨，只是略有些不习惯，却并不影响他修行。
　　晏余，江为竭在心中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修士离他那样近，近到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近到好像他一伸手就能抓住。
　　他应该睡不着的，江为竭已经很多个夜晚都睡不着了，为了活着，他的夜晚总是需要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
　　可是洞内实在太安静，修士身上传来的味道又太好闻，江为竭知道，有晏余在这里，没有人会闯进洞府。
　　江为竭久违的感受一种，名为安全感的感觉。
　　最后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想法，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彻底陷入梦乡。
　　或许，他真的可以相信一点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