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非人类》山与舟

3、蝶女（完）

　　想象中的痛苦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刘府里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蝶女：“这是他们的记忆。”

　　宋愿朝她看过去：“他们又是谁?”

　　“夫人走后我把府上的人记忆全部取了出来。”

　　江渡若有所思：“所以这不是一个人记忆，而是所有人的。”难怪刘府的人每天晚上都做相同的梦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称之为梦有些不准确，他们更像是每晚都在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

　　宋愿问：“记忆都会有结束的时候，那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到天亮就能出去了。”

　　蝶女摇头：“不能了。”

　　所有人的记忆被糅合在一起，蝶女并不知道这场回忆究竟会持续多久。

　　很快他们就不感到疑惑了。

　　这是极为平常的一天，管家早起穿戴整齐后出门前往刘府大门处候着。

　　今日是刘老爷回府的日子，他出门经商三月有余，前几日来信说即将归家所以他今日早早的就等候在此。

　　枣红色的马匹徐徐驶过，驾马的人长吁一声停在府门前。

　　小厮立马上前打帘扶着刘老爷下车，三四十岁的男人脸上满是疲倦，他吩咐道：“去叫大夫。”

　　后面跟着的马车里一名女子被五花大绑，在外人看来她只是老爷外出带回来的妾室，但在管家眼里那是宋愿。

　　同样的宋愿被人拖下车的时候听见旁边的小厮毕恭毕敬的称江渡为‘管家’。

　　她明白了，他们进入了别人的记忆里，似乎也变成了其中的一员。

　　如果这个时候旁边的人发现了他们并非原来的人会怎么样?

　　不行，绝不能被发现。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被拖拽着走，地上的石子硌的她生疼。

　　张氏听下人禀报说老爷回来了往这处赶时瞧见一名女子模样甚是可怜，她待人宽和很少打骂下人，“这是怎么了?”

　　小厮：“回夫人，这是老爷从外头领回来的。”

　　张氏：“既然是领回来的为何堵着别人嘴不让说话，快快解开。”

　　小厮犹豫再只将她嘴里布取下。

　　宋愿不受控制地哭喊，“夫人，求您救我!”

　　张氏蹲下身子，“你到底犯了何事老爷如此对你，总要告知我我才好替你求情。”

　　小厮在宋愿答话前先一步将人嘴堵上，“夫人老爷在路上救了这姑娘，没想到她却在路上偷盗钱财险，老爷吩咐小的把人带下去仔细再查问，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小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张氏只好放人离开，心想待会再去劝说，要是真有错处还是报官为好。

　　卧房里大夫对面坐着一脸凝重的刘老爷。

　　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说：“老爷多日舟车劳顿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刘老爷：“我的身体真的没有毛病?”

　　大夫：“老爷正值壮年身体康健。”

　　摆手让人下去领赏银大夫喜笑颜开地走了。

　　临走前与江渡拐角处轻声说话，“您家的事我可都做好了，那您答应我的事……”

　　江渡冷哼一声，从袖里拿出两张银票，“拿了银子就带着你家人赶紧走。”

　　大夫连声应好。

　　江渡使劲拍拍自己的脸颊，心道这管家可真够阴险的。

　　此刻被人关在柴房里的宋愿也是同样的想法。

　　“染了脏病的东西，真活该你被人打死!”那小厮狠狠啐骂她一句之后就摔门而去，然后就是一阵叮叮咚咚的封窗声。

　　宋愿躺倒在稻草堆上，手脚彻底被绑死。

　　人坏起来真比鬼还可怕。

　　宋愿在这个记忆里叫做柳氏。

　　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出众的容貌让她受人追捧。直到天灾降临，饿殍遍野，老鸨起了用她们换粮食的心思。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昔日的花魁。

　　起初情况还算好，她被换在一个富商家里，慢慢地富商也倒了她就跟着那些流民一起走。

　　她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遇见了刘老爷。

　　柳氏不是良善之辈，到了安全的地方便将刘老爷身上的现银偷走，她知道人心易变，更何况刘老爷视人命如草芥，她不愿意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但是柳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染上病，也没想到自己刚刚逃走就被刘老爷的人抓住打了一顿送回去。

　　至于接下来的事……来了。

　　“就在里面，您小心。”

　　江渡接过钥匙，漫不经心地进去。

　　“柳氏跟我去见老爷。”

　　宋愿一脸无所谓，做出来的动作又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老爷他是不是饶过我了?”

　　即便双方都很清楚，这是属于管家和柳氏之间的记忆仍然是不可避免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江渡：“老爷平安无恙，今晚你就去伺候老爷吧。”

　　宋愿感受到一股欣喜，那是柳氏在为自己能够活下去而欣喜。

　　然后没能等到夜晚刘老爷就已经死在了榻上，等到柳氏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管家杀害。

　　管家在刘府做事多年早就起了这心思，与其一辈子做下人不如拼一把自己做主人。

　　另一边偏僻的院子里张氏则因为无人医治死亡，蝶女悲痛欲绝，“老爷……夫人看见老爷高兴……”她连忙起身前去寻刘老爷。

　　见到的只有它的尸体，魂魄还没有被引入地府，那时的蝶女一反常态，硬生生挖去自己半条妖脉让刘老爷成了半妖。

　　之后的事情便是宋愿与江渡遇见的事情。

　　张氏去世，刘府众人每晚做梦，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喂下妖血成为半妖，只听从刘老爷的命令。

　　再一次目睹张氏死亡的蝶女情绪崩溃到极点，她喃喃：“夫人走了。”

　　愤怒的情绪高涨，蝶女直直朝刘老爷冲去，嘶吼着，“去死，去死!”

　　直到此刻刘老爷才彻底体会到半妖的可怕之处，细长而锐利的爪子把他撕碎，纯黑色的眼仁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曾经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也被用在自己身上。

　　“夫人在哪里，夫人在哪里。”

　　蝶女魔怔地重复这一句话，他的灵魂被撕成一片又一片被人不停的翻找。

　　刘老爷对自己妻子的记忆少得可怜但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过，第一面见她就执意娶她，新婚之夜掀开盖头她的眼神让刘老爷感到厌恶。

　　纯净，慈悲。

　　温婉的样貌，和善的性子，一切都是那么讨厌，每一次见到她的那些美好都在一次次提醒着刘老爷他是多么丑陋，说到底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妻子太过高傲看不上他。

　　周围的人都在继续自己手上的活，看不见蝶女和刘老爷撕打的场景。

　　宋愿被人拦在外面，“她失控了。”

　　蝶女奔向记忆中张氏住的院子，旁边还有丫鬟在洒扫可是怎么找都不见她想找的人的身影。

　　她落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心里的支柱轰然倒塌，蝶女振翅飞向天空身躯化作齑粉，记忆彻底破碎，这一次他们是真正出来了。

　　此刻早已是深夜，府上众人沉睡不醒，刘老爷仍然在纳魂符中挣扎。

　　方才他们在记忆中遇见的追杀不过是刘老爷的幻想，至于后来应该是不小心进入了他们的记忆里面。

　　一行人出发往秋水山的方向走去，宋愿此刻的状态不太好，她鬼力太过孱弱方才在记忆里坚持那么久也就是极限，蝶女跟失了魂似的跟在他们后边，江渡则被宋愿安排处理刘府众人，之后再跟宋愿在秋水山汇合。

　　速度太多，蝶女似乎在说什么，但宋愿没听清她耳边只有风呼啸的声音。

　　“前面就是了。”

　　蝶女怔怔地说：“夫人见到我会高兴吗?”

　　一个死于花柳的丈夫，一个把她枕边人变成半妖的妖怪。

　　宋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张氏对于蝶女直接不一般，张氏同样如此，她们二人的情谊并不是他人能够体会的。

　　不用宋愿的安慰蝶女自己想开了，“如果夫人讨厌我那就让她打我杀我，只要夫人能够投胎转世就好。”

　　最终她还是跟着宋愿来到秋水山居。

　　张氏始终是死前的模样，脆弱的好像风雨中即将凋零的花朵，端坐在凳子上望向远方。

　　蝶女走到她的身后手抬起又穿过张氏半透明的身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夫人。”

　　张氏抬头回望，柔声：“是蝶女来找我了，蝶女还好吗?”

　　蝶女注视着张氏的眼眸，“蝶女很好，夫人的花蝶女一直带在身上。”

　　张氏点点头：“那我可以安心了。”一束白光出现在她的眼前，“我好像要走了，是吗?”最后一句她冲宋愿问。

　　记载着张氏生平的册子飞入宋愿手中，在末尾多了一个朱红色的圆圈，“张氏，你执念已了，可投胎转世。”

　　张氏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能看见自己生前发生的事情，比如她的死因，原本疑惑的事情在此刻明了。

　　最后一步，时间定格在她死前。

　　“我也是。”那是张氏最后一刻想对她说的话。

　　翅膀残缺的蝴蝶再次飞落她的肩头。

　　被挖去半条血脉的半妖不可能活下来，这是蝶女一早想好的归宿。

　　她也不是每次都会听话的。

　　＊

　　天将破晓，江渡骑着一头大黑牛摇摇晃晃到了秋水山下。

　　“多谢你了。”拍拍手他四处环视，应当是这里了。

　　路上杂草丛生，并不好走，他一路或轻跃或小跑这才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赶到了秋水山居。

　　白天的时候山上的怨鬼都不爱活动，至于王二他虽然可以但不喜欢，没有几个鬼魂是喜欢白天的。

　　王二正在家里待的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敲响了他的屋子还叫着他顶头上司的名字。

　　王二：“你说的是小宋大人吧，她住那头，最大的那间就是了。”王二不喜欢住在秋水山居早早的就看中了另一块地没想到还是被人打扰了。

　　顶着鸡窝头的宋愿如出一辙，她忍住睡觉被叫起来的脾气，咬牙切齿问：“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江渡手搭在眉头上边装作远眺，“太阳刚升起来啊，小宋大人。”

　　宋愿忍无可忍，“我是鬼，我白天要睡觉。”

　　江渡理所当然，“我是人，白天要做事。”说着自顾自进了议事厅。

　　宋愿彻夜在这里查阅书籍翻看那些花名册，不知不觉天就亮了，地上一堆书都还没收拾好。

　　江渡拿起离他最近的几页纸翻看。

　　宋愿问他：“你到底来做什么?”

　　江渡：“问问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做下一桩事情，我可是个闲不下来的。”

　　宋愿素手一指，停在他手里那页纸的最末尾，那里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杜清，京城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