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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回到公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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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秋两人买下拖拉机时,农业大学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那里有位老教授决定亲自跟着他们回公社一趟,亲自指导公社的社员们搞温室养殖。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于是几人回城路上,多了两辆机器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
郝梅开着新买的拖拉机,心里想着包里那一下子变少的钱票,两只眼几乎要冒出火花。
这次出门花了太多的钱了,公社养猪场还没有进账,就又花出去一笔,要是照这么过下去,他们公社迟早要亏空。
姜秋则很是满意,他们不但在养猪场以最低的价格买到了一辆建国时生产的农用拖拉机,还在拖拉机厂的帮助下买了一辆收割机。
当然,收割机的年龄也比较大,而且还是二手的,所以没有花太多钱。
就这样两辆机器,说不定还不够用了。
红星公社近几年开垦了不少荒地用,因为去年办了油厂,大家都开始种油料,又开了不少地出来。
等回去到了农忙时,这拖拉机估计要几个大队抢着用。
姜秋拍拍郝梅的肩膀,“放松点,你要往好处想,你可是咱们公社第一个开上新拖拉机的社员,多有面子啊,等回了公社说不定你还要开一个驾驶班,教大家如何开拖拉机呢。”
听她这么说,郝梅脸色终于不臭了,她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真的?我也能教别人?”
她爸妈都说她是驴脾气,爱和别人犯犟拌嘴,上学的时候就不太讨老师喜欢,工作之后也很少交到朋友。
姜秋算是她工作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社长说她在算术方面很有天赋,但郝梅还是有些不自信。
这时突然被人如此直白的肯定,她忍不住升起一股自豪感。
“真的,咱们公社会开拖拉机的社员可没几个,你就是技术工人,是要受到大家尊敬的,以后说不定我也得拜你做师傅,学着开拖拉机呢。”
郝梅脸上不禁带出一抹笑,“我肯定好好教你们,争取为咱公社多教出几个驾驶员。”
姜秋问她,“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从前可没听说你会开拖拉机。”
“我也没特意学,我爸他就是给县里开拖拉机的,我从小就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跟着他身边,看久了就忍不住想自己试试,我爸就教我们,我家里弟兄姐妹三个就我开的好。”
怪不得,原来人家这是家传的手艺。
“不说了,别让你分了神,咱们等回了公社再说。”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开车从省城回公社,也不认得路,前面半段路就跟着回小山县的大巴车走。
好在大巴车跑得不快,有时候还会在半路停下让乘客下车,就这样走走停停,他们也顺利回了小山县,到了县里,大家精神就不那么紧绷了。
一方面对于省城也不太熟悉,在路上总会有些紧张。
另一方面也是这拖拉机太小,车斗只有正常拖拉机的一半大小,驾驶位上坐两个,后面还要挤上五个人,腿也伸不值,别提多憋屈了。
跟他们回来的老教授自然是坐在郝梅身边,此时也被颠簸得脸色发白,但好在身体还硬朗,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缓过来了。
为了老教授着想,大家决定在县里吃一顿饭。
郝梅捂着的钱包早已干瘪,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准备自费请大家吃饭。
姜秋这些年的存款早已好几百块,奖励的粮票也有富余,她平时用不上,也不想让郝梅破费,干脆自掏腰包。
一顿猪肉白菜饺子,吃得大家肚皮滚圆面露满足。
回去的路上,郝梅还想和她争论请客吃饭的事情,但都被姜秋搪塞了过去。
回到公社,这一辆宛如明星一般的拖拉机立刻吸引了大家的视线,眼尖的社员又瞅见拖拉机后面拴着的另一个四轮的机器。
“郝干事,你们这是从哪弄来的拖拉机?真神气!”
“是啊,打老远咋就听见声音了,乌隆隆的,比咱们公社那台老拖拉机还响,就是小了点。”
“哎呦,瞧这上面的漆多漂亮,咱们公社那台老拖拉机漆都掉了,这一看就得花不少钱,不过咋这么小呢?”
姜秋跳下拖拉机,让小王干事几人带着老教授去见社长,她和郝梅则留下来给社员们解惑。
“这是咱们公社专门为了种地买的农用拖拉机,体积当然比较小,别看它小,一个它可以顶得上五六个人。”
社员们大吃一惊。
真的假的?
就这么一个机器还能比人干活麻利?
有几个爱看报纸的年轻人却道:“人家大城市早就用上机器种田了,大城市最缺的就是人,用机器种田就可以解放人力,然后投入到工厂建设中去。”
一个社员感慨,“要么说人家大城市工人多,咱们公社人人都想当工人,可名额就那么多,还有不少落选的,结果人家大城市连工人都是抢着要的,你说咱们咋就和人家差距那么大呢?”
姜秋笑了,“我也不知道咋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知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慢慢来,咱们早晚也能像人家大城市那样有工厂楼房,家家户户都有工人。”
这话说的大家美滋滋的,有人就问:“姜干事,你们这次去省城,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人家省城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就像报纸上说的那样,顿顿都是大白面,一周就能吃上一次肉,孩子毕了业就能做工人赚钱?”
明年就是大规模知青下乡,如果真像大家所说,当工人那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没有工作的青年来到乡下?
当然,七零年之前大家对于知青下乡这件事都是持积极态度的,这时候的城里知识分子都愿意主动下乡奉献青春。
但也不可否认,没有工作也是其中的部分原因。
话不能这样直白的说,姜秋便对这一原因避而不谈,说起别的。
“工人的事情咱不清楚,不过我们去参观人家的拖拉机厂,厂里的工人个个斗志昂扬,一个月工资最低也能拿到二三十块,工厂食堂还会负责工人的早中晚三顿饭。”
说到这,郝梅又想起他们那天看到的场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用胳膊肘怼怼姜秋,示意让她来说。
“咳……大家知道人家省城的工人每顿饭吃什么吗?有鸡蛋、有鱼,还有炒肉,人家中午吃的烩面都是精白面做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香的口水都要留下来。”
姜秋补充,“我们去的那天刚好赶上人家吃红烧肉,手指头大的这么肉一口一块,人家厂长还打算请我们吃饭,我们想着公社的社员还在家里吃糠咽菜,再馋也吃不下去,所以我们就大义凛然的拒绝了。”
她俩其实也有点馋,但实在不好意思白吃人家,毕竟厂长是看在她们从底下公社来的农民同志,这才想要请她们吃饭。
人家愿意请这是人家的善意,但她们不能就这么厚着脸皮吃,这也是身为农民的一股自尊。
咕咚。
周围的社员全都咽了口口水。
“有鸡蛋,有鱼,还有红烧肉……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天上的神仙也吃不了这么好吧。”
“咱们姜干事和郝干事可真好,到省城还惦记着咱们,白请吃顿饭都忍心拒绝,要是我早就答应了。”
有人笑他,“你能和咱们干事一样吗,你要是像咱们姜干事郝干事这样,你还在地里刨食?早去吃公家饭了。”
又有人叹了一口气,“咱们和大城市还真不能比,人家城里人大鱼大肉都吃上了,咱们也是今年才没挨饿。”
这话大家伙都赞同。
是啊,不是说工人农民是国家的左膀右臂吗?
为啥左手吃饭,右手挨饿呢?
姜秋知道自己才疏学浅,对于政治方面也不太敏感,她只是根据来自后世的经验,意识到所谓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
共患难可以,但同享福,这就要靠运气了。
运气好,公社里出一个有能耐的人,不光自己发达,还愿意带着公社往外面奔。
谁都想摸着石头过河,可人人都不想做那块石头。
更多的人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说难听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谁能保证以后不会被鸡啄、被狗咬伤?
站在“人”这一方,辛辛苦苦得道升天,费劲巴拉把家里的鸡犬带上去,却遭了背叛,又打回原形。
站在“鸡犬”这一方,勤勤恳恳供出一个鸡窝里的凤凰,可对方去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多年的心血也付之东流。
不可否认,有偷奸耍滑得到飞升的人,也有不能共患难,却在“人”发达时凑上来认亲的“鸡犬”。
人的多样性恰恰证明了“一人得道,鸡犬不能升天”。
要想让双方互相信任,唯有通过“集体”这个媒介。
集体集鸡犬的力量供出了“人”,人又受集体的影响将自己得到的反哺回来,这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姜秋觉得眼下唯一让她能送一口气的,就是因为她现在正处于集体之中。
集体有好处也有坏处,但不可否认,集体的控制力和凝聚力是个人不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