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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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野森林。
灵鹿闻见生人的气息，警醒地拱起头上的鹿角，几乎有它的全身那样大，上面众多分枝错落，小树似的。
紫桠灵鹿，只靠鹿角便能杀死敌人，何况鹿角插进对手身体时还会释放毒素。
是别的妖兽或修士碰到，宁愿绕远路也不想强硬对上的存在。
然而站在最前方，恐吓敌人的灵鹿，此时蓄势待发的梯子却不由自主颤抖，向后退了半步，
那是个身穿灰衣的女子，身材高挑，眼眸下疲惫的青黑，浑身上下散发出明眼可见的不耐与烦躁。
她的指尖夹着一张天雷符，冷淡的眼眸巡视一圈这片领地的主人们。
气氛逐渐怒拔剑张，原本后方卧地休息的紫桠灵鹿渐渐撑起矫健的蹄子，黑眸集中远处唯一的人影。
“紫桠灵鹿。算了，鹿角可以入药。”
念起袖子里为数不多的符咒，秦衣甩了甩纸符，不顾身后愈加危险的目光，潇洒转身。
方才路过时还瞟见风木鼠，这东西才是真正的大祸害，身体圆胖似球，却又能轻盈地与风融为一体。
族群到处迁徙，喜食树木，一到人住的地界，屋里的家具就被祸害，与蝗虫过境也未有什么区别。
风木鼠以鄂下利齿作为武器，是地阶妖兽，只是族群能生，数量众多。
秦衣随意丢出符咒，刷刷刷几声破空声，熙熙攘攘的风木鼠中几道黑烟扶摇直上。
族中父老乡亲皆含恨死于黑手，它们米粒大的黄眼睛满是愤怒，发出急躁怨恨的叽叽声冲向罪魁祸首。
秦衣轻巧旋身上树，手中灵符丢瓜子皮似的，看哪儿顺眼便朝哪儿丢。
炸响接连响起，不出几息功夫，诛尽风木鼠的半数族人，半场清空。剩下的不成气候，尖嘴里还愤怒地发出连串叽叽声，手上已拖着族人的尸体准备逃命。
她呼出一口气，困倦的身体倒向树干，心上蒙着的重压移开一些。打算歇息一刻，就去查看丹田到底如何。
眼前陷入黑暗，韩落灰白的身影浮现。
毒蛇吐出信子：“那姐姐如何击败我？靠姐姐自己的灵力么？”
苍蓝派老人故弄玄虚的声音回荡：“只有你才能杀了魔物。”
并非因为是符修。
而是只有她拥有吸收魔气、化为己用的能力。
一刹那境界飙升。
秦衣头一回体会到临空登仙，睥睨天下的轻飘飘快感，以往任何愉悦都无法比拟。
等她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裹挟着她爬升、向上遨游的风骤停。
如坠深渊。
秦衣惊恐睁开眼，仿佛魂魄出窍般心悸。
不知何时，那惹人心烦的叫声近在咫尺。
几乎就在耳边，扭头一瞧，几只不甘的风木鼠竟专门爬上树找来！
她下意识去摸袖子里的纸符，一张不剩。
伸出指尖流溢灿烂金光，却夹杂一些丑陋的黑色。
金光还未画出字符，原地消散。
已爬到所站之处的风木鼠全力一跃，咬上指尖。
眼前一道火焰似的身影闪过，径直冲向风木鼠。
一声尖锐的哀叫，狠狠插入手指的尖牙、连带鼠身终于缓缓掉落地上。
剩余的风木鼠也不敢再向上前进，落荒而逃。
是寒玉留下的狐狸分身，与韩落打斗时未派上用场，谁知在小小一只风木鼠身上浪费了。
秦衣闷闷不乐地盯着指尖许久，齿痕清晰，血滴渗出。
怎么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被风木鼠咬过的伤口会这么痛。
蓦地，眼前的光线扭曲一瞬，郁郁葱葱、枝叶分明的树枝只剩一片模糊混合的碧绿。
仿佛有人在眼前放了一块水镜。
苍蓝派老人语气平和：“子衿姑娘，杀了魔物本是幸事一件，你为何还不来苍蓝派报喜，我一直等着你。”
秦衣迟钝抬头，脱口而出道：“既然你都来了，为何不能在此处？”
久不闻人声回应，而眼前一切恢复如常。
又装耳聋眼瞎？！
秦衣咬咬牙，最后还是折腾她到苍海找人，符咒一张都不剩了。
天空中略过几只身形庞大的巨喙鹰，秦衣随手折断头上枝叶，凌厉黑眸眯起，尖锐的断痕对准鹰头之处，用力上抛。
尖端不偏不倚打在鹰首，并未刺入，但足以引起注意。
她无所畏惧地对上眼露凶光的鹰眸，掂量起手上第二个“暗器”，朝巨喙鹰招了招手。
只要她想，方才已然无声无息取鹰性命。
巨喙鹰眨眼，俯身降落于秦衣那处。
临下飞鹰前，秦衣从百宝囊中掏出有益妖兽进阶的丹药喂食给它。
巨喙鹰知恩图报，微一偏身，径直从光滑的皮毛向下滑落，猝不及防，她欢欣地喊出声。
苍海的沙滩上空无一人。
秦衣撇撇嘴，找到一块最大的石头用力丢进海里，权当发泄怒火。
“苍蓝派年纪最大的那个，你人呢！”
眼前迅速发生熟悉的变化，苍蓝派老人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小乖啊，不要每天想着出门除魔去恶，做什么大侠。你看子衿姐姐，魔物杀不掉就会变得不尊敬老人。”
秦衣冷笑一声：“那的确是做星月士好。每日只要呆在海底便是修行，重担一律交给别人。”
如苍蓝派一般，观星月变化，卜算命运，以此修行，修仙界称他们为星月士。
话题回到正轨，秦衣复述一遍如何除去魔物的过程，话语间便明晰这位老祖宗传唤她过来，恐怕所为是为了那颗魔丹。
先前他推脱看不透，那如今呢。
老人沉吟半晌，似乎又在卜算：“我寄信于你修仙世家那件事你可有消息？”
秦衣：“如若说还未有，您会直接告知此事？”
老人不假思索道：“不会。”
鞋子一旁的那块石头终究离岸。
老人力挽狂澜：“你要知晓，我们星月士每句话或许都值得深刻品味。”
她向来不吃别有深意这一套：“那便讲讲我的事情。”
“不许使用任何预言的艺术加工！”
口中弯弯绕绕咽回，苍蓝派老人深深叹气道：“你是想自毁丹田？”
半阖的眼睑彻底遮掩任何亮光，秦衣：“是。它是寄生体内的魔气，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境界提升。”
“没有任何后遗症吧？”
秦衣苦笑一声：“没有。”
魔气进入她的身体，简直是与灵源石毫无区别。
她垂首凝视自己的掌心，不过，灵源石真如应问果所言那样完全无害么，若真是如此，为何修仙界至今只有寥寥几人使用。
“既然能带来境界提升，又无任何对身体有害的后果，为何不用？”
秦衣不假思索：“此为饮鸩止渴。如今无害，往后便依旧无害么？”
苍蓝派老人反而笑道：“子衿姑娘其实懂得。同样的道理，今日魔气能进你身，后日难道便不会再侵占么？”
秦衣豁然贯通，陷入沉思，扶风派时用灵源石除去，之后接近魔气便不可避免地沾染。
除非她能够永远远离魔气。
“你总不能今日挖丹田来铲除魔气，明日复生再次挖丹田？”
秦衣执拗应道：“也不是不行。”
苍蓝派老人无奈，直接点明：“不如去找结魔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人感染魔气，可未有子衿姑娘这般的好运气。”
这好运气送你，我亲自送来。秦衣悄悄翻起瞳仁。
最后他还是未忍住吊书袋，话语深不可测：“子衿姑娘不必心急，顺其自然就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一番话下来终究还是一头雾水，只有那句去找“结成魔丹”的缘由是真真切切。
秦衣的心结算是从一团乱麻中解开一条绳，躬身好好感谢：“多谢苍竭仙尊。”
“哦？你一个初入修仙界几十年的小孩竟知晓我的真名，那便再送你一句吧。灵源石有可用，亦有不可用。”这一刻的苍竭听起来尤为靠谱，可高大形象的维持不过过眼云烟，“不管好不好用，苍蓝派都不曾用。”
秦衣眉梢微挑，苍竭的名字在扶风派的书楼有提及，他活的年岁太久，如今大家只称他为苍蓝派老人，名字便少有人知。
从前几乎无甚交集，她也以为无关紧要，只是重生回归门派伊始，苍蓝派老人的名字便频繁出现身边。
至少这句话足以证明，他们如今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灵源石不可用。
“秦衣！”
修剑的？
秦衣回头望去，身后未瞧见人，抬眸才望见天上御剑而来的百里景熙。
如玉的面庞上还沾着些许干涸血迹，唇角下压紧绷，弥漫着雾气的黑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春华悬浮空中，碧玉则拿在手上。
还是昨晚应战魔物时的装束。
此刻她心绪还算平静，开口问道：“你如何找到这里的？”
百里景熙应道：“狐狸说她给你的尾巴消失了。大家想着你或许有危险。”
“寒玉的小狐狸是在莽野森林，你如何找到这里？”
百里景熙顿了顿，碧玉剑收在腰上，干净修长的手放到面前：“纸鹤还我。”
秦衣瞳孔微微睁大，随即装作一无所知：“什么纸鹤？”
“纸鹤是与我绑定的灵器。”
这下无法推脱，她歪着头，方想起来的模样：“哦？哪个啊？那个啊，我找找。”
在身上摸索许久，才在袖子里找到那只绿色的纸鹤。
她提着丝线伸手，眼睛却不错过百里景熙面上的任何变化。
百里景熙缓缓伸手接过，回望着秦衣的黑瞳里情绪隐晦。
此刻还不是时机。
她方才一个坑出来，还不想跳入另一个坑。
百里景熙欲言又止，最终薄唇不曾有些许变化。
秦衣：“走吧。回蓉城。”
百里景熙：“嗯。”
“你手给我，被什么咬了？”
秦衣如今不疼了，摇摇头。
但百里坚持：“什么咬的？咬痕看起来像风木鼠，明日肿起来会很疼。”
他补充道：“凤三就被咬过。”
才怪。
秦衣却被唬地一愣一愣：“真的？他也被咬过？”
百里景熙若有其事地点头：“嗯。在秘境里。”
回程路上，百里景熙想问问秦衣方去苍蓝派做了何事，却感觉身后的人似乎成了不倒翁，撞在他肩胛处，一下又一下。
“秦衣？”
若有所觉，他不敢转身，只用余光悄悄瞧一眼。
怎么有人站着也能睡着。
她紧闭的眼下有明显的乌黑，额头抵在肩上，一点一点。
百里景熙勾起唇角又放下，不敢让身后随时醒来的人看到。
如果还有机会变强就好了，至少昨晚的魔物决战，不止她一人。
他失落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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